“朕那裏都不去!”
耶律宗真大怒,南邊國土都被宋人占領了,再逃又能逃到那裏去呢。
遼國疆域遼闊,實際上宋軍占據的地盤,不足遼國的二十分之一。
可大宋占據的,都是遼國的經濟最繁榮的地方。
東北或者西北确實是地域遼闊,可那些地方都很窮,人煙稀少。
退到那邊又能怎麽樣呢,宋軍隻會步步緊逼,滅掉大遼是早晚的事。
可不退,隻能等着被挨宰。
打又打不過,來州如此堅固的城牆,居然隻被一個東路軍給攻破了。
若是大宋東西兩路軍彙合,天下有誰能擋。
但作爲一個皇帝,耶律宗真繼承了父業,他們契丹家族世世代代統治着大遼,他又怎麽可能退。
如果是沒有希望的撤退,倒不如成全自己的一世英名。
誓與此城共存亡。
皇帝的誓死不退,感染了朝臣們。
皇太弟耶律重元,此時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皇兄既不肯撤退,臣弟願誓死衛我耶律家族的天下,臣弟誓死保護皇兄!”
這一點,耶律宗真還是很感動的。
他親自走下台來,握着耶律重元的手:“皇弟啊,朕可以欲與此城共存亡,然弟務必使我皇家香火延續。
傳朕旨意,皇太弟公忠體國,即刻移宮泰州。
若朕有不測,則立皇太弟爲帝,以全我大遼基業。”
“陛下!”
耶律重元跪了下來,心情複雜,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其他的臣子也是跪了一地,大遼要亡了啊。
“皇兄萬萬不可啊,還是讓臣弟駐守在此,皇兄去泰州吧。
皇兄乃我大遼萬金之軀,皇兄去泰州則我大遼半壁江山尚在。
臣弟留在中京,誓與宋賊不兩立!”
這個時候嘛,耶律重元必須裝的痛哭流涕。
必須裝的義正辭嚴,必須裝的大義凜然。
背黑鍋我來,送死也得我去。
您是皇帝,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去泰州,我留下。
耶律重元知道,他哥哥不會走的,适才不是還慷慨激昂的誓與此城共存亡麽。
這是想來個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啊。
這個時候的耶律重元,必須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不想去泰州,我也不想繼承大統。
雖然,他的内心其實早已竊喜。
甚至他巴不得宋軍早點攻破這中京,也好實現自己的皇帝夢。
耶律重元不想做皇帝麽,想,而且是很想。
那他當初蕭太後要廢了耶律宗真,立耶律重元爲帝的時候,耶律重元爲什麽要出賣母親,将秘密告訴了耶律宗真呢。
那是因爲,當時的蕭太後毫無親情可言,她想的是自己大權獨攬。
耶律重元不想做個傀儡皇帝,與其被扶上帝位,倒還不如将實情告訴哥哥。
這樣一旦事情敗露,自己還會撇的幹幹淨淨。
耶律宗真宮變不成功,自己還是個傀儡皇帝。
耶律宗真宮變成功,自己就是功臣,一舉兩得。
最後耶律宗真成功了,他來了個反殺,把蕭太後的謀逆計劃給粉碎了。
當時耶律宗真對這個弟弟是感激涕零,甚至說出朕百年之後讓位與你的話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當時的耶律宗真隻是一時興起,可耶律重元卻當了真。
後來的耶律宗真把帝位毫無懸念的傳給了兒子,耶律重元坐不住了。
說好的百年之後傳位與我的呢,不講武德啊,耶律重元本想勸哥哥一句耗子尾汁,奈何當時的耶律宗真已經駕崩。
于是,耶律重元謀反了。
謀反的結果也是失敗而告終,可見他并不是不想當皇帝,而是很想。
但此時耶律宗真嚷嚷着要誓死留在中京,自己若有個三長兩短,就讓弟弟耶律重元在泰州繼皇帝位。
耶律重元臉上絲毫不敢露出欣喜的表情來,他必須裝的沉痛無比,必須裝的痛哭流涕。
“皇兄萬萬不可,臣弟留下,皇兄您去泰州興複我大遼雄風。
臣弟留在這裏,絕不會讓宋賊踏進城門半步!”
耶律重元跪在地上,義憤填膺。
按照他的想法,耶律宗真應該過來把自己扶起來,然後勸勉幾句:好做,好做。
可誰知這耶律宗真不按套路出牌,他突然點了點頭:“也好,太弟你留下,朕相信你會擋住宋人的。
朕去泰州,繼續召集各部,定将這些宋人趕出我大遼!”
這...
耶律重元傻了,怎麽會這樣。
不是說好的,咱們隻是做做樣子互相謙讓一下麽,怎麽好端端的說讓我去泰州繼承大統,突然你就變了臉,把我留下送死,你躲得遠遠的去了呢。
這怪就隻能怪耶律重元太過做作了,大概是演戲太投入,以至于給了耶律宗真一種錯覺,弟弟也是個誓死不降的人物。
既然弟弟如此剛勇,那把他留下也未嘗不可。
再者說了,去泰州繼皇帝位,許多人未必服他。
尤其是西北那些草原部族,那些蒙古人根本就不會買弟弟的賬。
倒不如讓弟弟留在此地玉石俱焚,自己去泰州從長計議,隻要自己這個皇帝還在,那些各部落的部族都會給自己點面子。
收複大遼全境是别想了,到時候實在不行守住半壁江山做個寄人籬下的皇帝也好。
北方苦寒,想來宋人也沒啥興趣。
隻要能保住自己的草原和森林,大不了稱臣納貢,宋人戰線拉的太長,多半也能答應。
但提前是必須打痛宋人,這一路打下來,契丹隻有挨打的份兒。
隻有在中京打痛宋人,哪怕是=付出巨大的代價,也讓宋人知道遼軍不是那麽好招惹的。
隻有這樣,将來才能有談判的資本。
耶律宗真以爲弟弟會和自己一樣,一腔肝膽照日月,誓死保衛大定府。
可事情完全就不是那麽回事,耶律重元壓根就不想守什麽中京。
他不過是推辭謙讓,畢竟哥哥要殺身成仁了,自己就要繼承大統了。
但凡禅讓的帝位,都是再三請辭。
直到群臣第四次勸谏的時候,自己才勉爲其難的坐上皇位。
嘴上還得嘚吧嘚吧的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想當這個皇帝,都是你們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