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們表演一個絕活兒，看俺給你們翻跟鬥。”

有了幾分醉意的馮大牛，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翻跟鬥，并不算是什麽引人注目的表演。

可大家依舊反應熱烈，許多人開始鼓掌：“好！”

一群背井離鄉的人，在這樣的歡樂中發洩着自己。

沒有人去關注你表演的好不好，人們更想看到的是，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馮大牛在不停的翻着跟鬥，所過之處引來了一陣陣的掌聲。

翻着翻着，掌聲稀落了起來，而馮大牛并沒有發現，他以爲是自己翻的不夠好，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繼續翻滾着。

直到，他撞上了一個人，然後摔倒在地。

馮大牛睜眼一看，好家夥，指揮使寇遠和副将馬邦德帶人走了過來。

馮大牛吓得慌忙爬了起來，寇遠卻哈哈大笑：“好、嘻嘻怒罵，生死置之度外。

你們，是本将軍見過的，最勇敢的一支死士！”

場面話他們已經聽夠了，什麽最勇敢。

而是不得已，害怕也是死，嬉笑怒罵中也是一個死。

反正等待他們的都是一個死，何必讓自己爲數不多的日子裏充滿恐懼。

柯達看到寇遠他們的到來，慌忙扔下手裏的酒壇子跑了過去，對着他們一拱手：“寇将軍，馬将軍。”

寇遠看起來很高興，他拍了拍柯達的肩膀：“要得，你的父親來過，可并沒有來找你。

他不喜歡離别，知道你也不喜歡。

你父親讓本将軍給你帶了句話，精忠報國，雖死猶榮！”

又是一句場面話，這番話是不是自己父親說的已經不重要。

柯達隻好苦笑：“寇将軍，明日、明日讓将士們放個假吧。”

可以一愣，後天就要發起進攻了，放假？

死士們沉默了，他們也知道。

送死的時候到了，好酒好肉預備着，送死的人來了。

柯達的心情一直很沉重，這份沉重壓的他呼吸危艱。

他回過頭，看着這些年輕的或年長的面孔，他們都是人，都是一個活生生的個體。

戰争，從來都是大人物的豪邁，小人物的悲哀。

“将軍，他們都還有自己未了的心願。

有的，明日都去辦了吧。

後天，後天我們就要走了。”

我們就要走了，這句話有着兩層的含義。

一是我們就要離開檀州城，二是，我們的走，指的是死亡。

寇遠沉默，大概他也被柯達的氣氛給感染：“好，明日休假一天，有什麽想做的、想辦的事宜都去辦了吧。”

柯達再次拱手：“多謝将軍成全！”

寇遠這次來不止是慰問的：“走，帶我去看看你的裝備。”

裝備，是這次出城死士們的保命武器。

城内有幾十條火槍，來自于固防城牆所用，柯達卻并沒有接受。

沒有别的原因，燧發槍威力是不錯，可有它的短闆。

反射的間隙時間太長，不适合突襲。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出城一旦用火槍，大霧中必然會引來契丹人的攻擊。

所以，他選擇的是冷兵器。

裝備都是一些輕武器，突圍不是對壘，用不上重型武器。

殺敵不是目的，突圍才是關鍵。

軍械庫裏，武器五花八門。

這是一支臨時組建的隊伍，憑借各人愛好，大刀、斧頭、狼牙棒、甚至還有銅錘。

當然更多的，是一些小型的弓弩。

這引起了寇遠的注意，他拿起一把手弩：“這是什麽？”

“弩箭啊将軍，弩箭。

近距離格殺非常有用，我跟将士們說了，這是保命的家夥，能多帶的盡量多帶。

可惜，咱們的軍械庫裏就這十幾把。

若是能人手一把，我們沖出去的機會更大一些。

說不定，沒有什麽傷亡就沖出去了。”

柯達說的不錯，這種小型的弩箭射程太近，不适合遠距離射擊。

但是在大霧天突襲這種情況下，沒有比這種武器更有效的了。

首先，這武器輕便，兩尺多長，弩箭攜帶方便，箭羽短小，适合大量攜帶。

用它來偷襲，非常完美。

寇遠适度的表示了他的滿意：“嗯，也不可能過于情敵，勿焦勿躁。

我把你單獨叫來，是有話想跟你說。”

“我父親吧。”

柯達一猜便中。

寇遠看了一眼旁邊的馬邦德，然後對着柯達點點頭，一幅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其實我不想說，你父親找過我好幾次，還是那句話，求你回家。

雖然、雖然這不是我本意，可本将軍和你父親算是至交。

他的話，我還是給你轉達。”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個時候柯鎮邊讓兒子回去，明知不可能，自己還會被人鄙夷。

可他還是找到了寇遠，希望兒子能夠回家。

柯達笑了笑：“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個、便恕難從命了。

寇将軍，咱們不說這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說。”

說完，柯達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們這一沖，若是僥幸沖出城外，能夠到達雄州求援。

契丹發現後，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攻城。

你們得做好防備，防止城破。”

沒錯，契丹現在圍而不攻，是因爲攻城傷亡太大，不劃算。

倒不如活活困死你們， 待得城中彈盡糧絕，一舉拿下。

若是他們發現有人沖出了城，去找大宋援軍。

那麽，契丹的耶律榮光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攻城，趁着宋軍援兵到達之前，拿下檀州城。

寇遠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其實我們并不輕松。”

旁邊副将馬邦德也跟着說道：“是的，我們會準備好的。

誓與此城共存亡，檀州的漢子，誓死不降！”

三個人一起笑了笑，若不是戰争來臨，他們不過是一群普通人。

寇遠是哪個膽小如鼠的指揮使，馬邦德是個隻想着撈錢混吃等死的副将。

柯鎮邊是個謹小慎微，和兒子矛盾不斷地知州。

我們都是小人物，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而國家有難，民族危亡的時刻，卻往往都是我們這群小人物站出來，撐起了民族的脊梁。

第二日，死士們被放了一天的假期。

他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完成自己未了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