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生鏽的小刀,小心翼翼的将豬肝切成薄薄的一片片。
曹淵切的很小心,一家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兩個孩子口水直流。
曹淵拿起一片豬肝,給了小兒子。
小兒子直直的伸手接了過來,香味撲鼻,他又使勁的咽了口唾沫。
卻并沒有就吃,而是給了他哥哥:“哥,你先吃吧。”
哥哥猶豫了一下,然後接過那片豬肝又遞給了妻子:“娘,你先吃。
你每日織布辛苦,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吃了它眼睛就好了,娘你吃。”
無關于貧窮還是富有,一個良好的家教教育出來的孩子絕對差不了。
這倆孩子是曹淵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可以貧窮、可以困苦,但絕對要有骨氣和道德。
妻子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平日愛啰嗦抱怨,可畢竟内心是柔軟的。
她悄悄擦了擦眼淚,曹淵在一旁笑着說道:“吃吧,這是孩子的孝心。”
妻子不忍拒絕,她張開嘴吃掉了那塊豬肝。
五味雜陳,更多的,是一家人沉甸甸的愛。
豬肝很香,大概是這輩子吃過最香的豬肝了。
後來,盡管山珍海味,這道鹵豬肝一直都是曹淵家逢年過節的一道必備菜。
他們吃的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一道鹵豬肝了,而是滿滿的回憶和濃濃的親情。
畢竟太少,六個銅闆的豬肝還是掌櫃的贈送了大半。
曹淵不肯吃,架不住妻兒的逼迫,他吃了一小塊。
第二日,他的眼疾就好了許多。
營養的匮乏,使得一塊小小的豬肝就是這麽神奇。
如此過了三日,俸祿還是沒有發一文。
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曹淵回了家,妻子秦氏沒有再抱怨,隻是淡淡的道:“官人,咱們家裏還有一隻雞,你拿去集市上換了米吧。
眼看斷了糧,孩子正是長個兒的時候,不能少了吃的。”
曹淵歎了口氣:“咱家就這一隻老母雞,下了蛋還能拿到集市上換些粗鹽,賣了可惜。”
“那也得賣,總不能看着倆孩子餓着吧。
你是個實誠人,在集市上要和人讨價還價,莫要被旁人給欺了。
這隻雞怎說也得換個四五十文錢,少了四十文高低不能幹。”
曹淵應了聲,去雞窩裏摸那隻老母雞。
一陣雞飛狗跳,出來的時候曹淵頭上插着雞毛,手裏就抱着那隻雞了。
妻子看得他這幅狼狽模樣,不禁笑出了聲:“百無一用是書生,讓你捉隻雞你看你弄成這幅樣子。”
突然,外面鑼鼓聲響,鞭炮齊鳴。
噼裏啪啦的,甚是熱鬧。
秦氏探出頭:“官人我出去看看,莫不是誰家娶親不成。
怎地這等熱鬧,我去讨些喜果,也算是給孩子打打牙祭了。”
曹淵雖窮,卻不想被人瞧不起:“莫要去,人家娶親,咱又沒随禮,你去湊什麽熱鬧。”
“怎地湊不得,成親圖的就是個喜慶。
旁人讨得,我怎就讨不得。”
秦氏有些惱怒,不管不顧的解下圍裙就想出門去看看。
誰知鑼鼓聲愈發近了,這隊人居然是奔着自家來的。
秦氏害怕了,慌忙縮回來:“官人快來,這是出了甚事。”
曹淵也聽的聲音,他慌忙将母雞放回雞窩,走到院子一看。
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一箱箱的财物被絡繹不絕的搬了進來。
透過柴門一看,曹淵不由得倒吸一口氣,除了這些财物,外面的馬車綿延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
妻子秦氏沒見過這種場面,她被吓得躲在了曹淵身後。
兩個孩子從茅屋探出頭,有些好奇又害怕的看着外面。
“你們這是?”
曹淵站出去,對着外面的人一拱手。
人群中走出一個人,對着曹淵一拱手:“曹公子,您可還認得小人。
小人是我家小公爺的馬夫,咱們見過的。”
曹淵和妻子互相對望一眼,二人當然認識,這不是馬夫朱大昌麽。
跟着勇敢候還有若冰一起去羅縣救他們的人。
“你們這是何意?”
曹淵莫名其妙,不會是官家賞賜的吧。
那爲什麽還要敲鑼打鼓,不對,這是來提親。
一箱箱的彩禮,都用紅綢綁着。
此外,還有一對大雁。
其實就是一對大白鵝,古人把鵝也叫大雁。
不過都去抓野生大雁,哪有那麽容易抓。
曹淵心中咯噔一下,不會是皇帝要納妾吧,他要娶若冰麽。
“哦,是我家二舅爺,就是我家小公爺的二舅。
勇敢候,他要來提親。
我們家二舅爺的雙親都已仙逝,就由國公爺主持來下了聘禮。
本來應該是三聘六禮的,考慮到路途遙遠諸多不便,就一并聚到一起了。
這是聘禮,曹公子放心,若冰姑娘和我家二舅爺都是郎才女貌,互相傾心。
小人這次來,國公爺特意交代,若是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
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曹淵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哪有這樣下聘禮的,這麽多彩禮,這在鄧州城都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就連鄧州知州都被驚動了,知州慌忙帶着人前來問候。
“哎呀,諸位遠來辛苦,遠來辛苦啊!”
鄧州知州文魯帶着手下幾個差役笑嘻嘻的走了過來,先是對着朱大昌一拱手,又對曹淵說道:“哎呀曹稅監,你、你怎麽能住這種地方呢。
哎呀,這是本官失職,失職。
您在鄧州有什麽困難有什麽需要,告知本官一聲便是,我在南城有座别居,若是鄧稅監不嫌棄,就搬去住。”
馬屁,赤果果的馬屁。
鄧州知州聽說這是驸馬爺的彩禮車隊,一聽又是勇敢候來提親,這麽強大的關系網,不去拍一下馬屁那不是傻麽。
像是曹淵來鄧州做稅監官,文魯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還是官家親封的。
隻是他覺得一個小小的稅監犯不着自己去結交,誰知道此人背後這麽大的勢力。
且不說别的,光是這一車車的彩禮,就算是鄧州首富也做不到。
文魯這麽一說,朱大昌冷冷的道:“不必了,我們來之前,已經在城中給曹公子備下了一處大宅子。
曹公子,你們随時可以搬過去。”
“是是是,小兄弟說的是,是下官唐突了。
若是有什麽需要,隻管知會一聲。”
面對朱大昌的時候,立刻從本官改成下官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朱大昌一拱手:“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