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司馬光《涑水記聞》的記載,丁度和夏竦這兩個家夥,在朝堂之上吵翻了天。
二人從天明早朝,一直對罵到吃飯時間。
這二人也當真有個耐心,如潑婦罵街一般,在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
倆人都覺得自己有理,二人擺出事實,跟對方明辨是非。
辯不過了,便口水相加,我呸!呵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原本莊嚴肅穆的朝堂,突然成了趕鴨子下水一般呱呱叫個不停。
尤其是那些台谏們,往往一言不合就開怼。
開始吧,衆人還收斂着一點。
到最後唾沫橫飛,互相指責怼罵的情況,屢見不鮮。
有人歸咎于官家的寬仁,造就了朝堂之上的放肆張揚。
也有人說這是開明君主應有的現象,大家廣開言路,可發一哂。
其實大家嘴上說的漂亮,實際上大家都知道,朝堂之所以每每吵得跟菜市場趕鴨子叫一樣,都他娘的怪那個敗家子。
當年石小凡大鬧朝堂,一眼不可就開罵,做起死來就開打。
結果呢,官家不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幫着那個敗家子說話。
前車之鑒,有了敗家子做榜樣。
石小凡如此的胡鬧,官家都不責罰他。
于是有樣學樣,那些言官們就學會了,他們也學着石小凡大吵大鬧。
趙祯不管麽,你管也行。
言官們個個嘴損且毒,陛下驸馬爺如此胡鬧,大鬧朝堂陛下都不管。
臣不過是據實以據,說了幾句公道話,陛下就要責罰老臣麽。
這個時候,趙祯往往就别氣的啞口無言。
是啊,同樣都是你的臣子,憑啥那個石小凡胡作非爲你不管。
臣在朝堂上吵吵幾句你就翻臉不認人。
好在趙祯寬厚,總覺得這些言官有時候确實是爲朝廷着想,也就放任自去了。
就因爲石小凡這個讓趙祯恨得牙癢癢的混蛋,開了這個先例,這才有了丁度和夏竦敢在朝堂上吵吵個不停的。
以至于最後,二人互相吐起唾沫來了,斯文掃地。
二人各說各有理,趙祯其實正猶豫不決。
看他二人吵得正兇,趙祯一怒之下離坐而去。
而群臣的目光都被二人吸引,竟不知官家何時走的。
看皇帝走了,無人主持大局了,丁度和夏竦吵得加倍厲害了。
趙祯氣哼哼的去了後宮,不過他沒有回坤甯宮,而是去了張貴妃那裏。
自從張貴妃舍命護駕,在關鍵的危險時候奔赴坤甯宮,讓趙祯大爲感動。
這幾日,趙祯都是留宿在張貴妃這裏,而張貴妃也是盡心服侍,溫柔有加。
“陛下緣何生氣,是不是朝中大臣們又在爲刺客的事?”
張貴妃其實很聰明,她看趙祯臉色,一猜便中。
趙祯沒說話,氣哼哼的坐了下來。
張貴妃識趣的繞到趙祯身後,輕輕的捏着他的肩膀:“陛下,要我說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咱們就不必大張旗鼓的查下去了吧,讓宮裏的人私下裏查查,别鬧得太大也就是了。
想來,那四個惡賊不過是喝醉了酒,以至失心瘋了吧。”
就在丁度和夏竦還在朝堂争鬧不休的時候,大殿傳來趙祯口谕:以夏竦意見爲準,朝中派宦官在内宮查詢此案。
此案無須驚動刑部,有内宮低調處理。
丁度一聽,當場甩了袖子,憤怒離去。
臨走的時候,丁度怒喝一聲:“若是驸馬爺在此,定不會讓此案稀裏糊塗!”
衆人大吃一驚,他們震驚的不是皇帝聽從的夏竦的意見。
二人丁度拂袖而去說的那一句話,因爲每個人心裏想的,其實都是一樣的答案。
石小凡這個敗家子,吊兒郎當不務正業。
雖然屢立奇功,可畢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家夥,骨子裏,這些自诩爲清流的大臣們,是瞧不上這個敗家子的輕浮無度的。
但當顔秀四人的刺王殺駕案發,四個反賊都被誅殺,案子撲朔迷離沒有頭緒的時候。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同樣的問題,若是驸馬爺在此,此案絕不會如此糊塗。
沒錯,這種案子,大概也就隻有石小凡這種妖孽能查個水落石出了吧。
丁度臨走的時候,正是說的這句話,這這句話,也說到了衆人的心坎裏去了。
朝中有人支持丁度,但也有支持夏竦的。
不爲别的,就因爲這種案子一旦擴大化,很容易一下子牽連甚廣。
動不動牽連數百人甚至上千人,其中大多數都是被冤枉無辜的。
這事要是放在别的皇帝頭上,他可絕不會想那麽多,必須嚴查。
而趙祯雖然同意内宮私下調查,但還是想讓内宮也能查個水落石出。
畢竟,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反賊,是不是真的要殺自己。
天下仁恕、用刑忠厚的趙祯其實内心很矛盾。
顔秀他們四個曾經是自己的心腹随從,趙祯除了震驚就是意外。
夏竦确實說到了趙祯的心坎裏,他不想内宮過多的事被外朝臣子們知道,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其次,趙祯也從多方面考慮。
如果外廷調查此案,勢必會把宮内的侍衛都調查一遍。
這會造成侍衛的恐慌,人心不穩。
畢竟宮衛都是保護自己安全的,若是牽連太大,再把侍衛們都盤查一遍,很容易出現新的問題。
即便是不想擴大,也得查個清楚。
趙祯派侍禦史宋禧負責到内宮調查這起案件,不過此案的兇手都伏誅,宋禧天大本事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祯不想擴大化,宋禧隻好詢問了一些當晚執勤的其他侍衛和宦官宮女們。
宋禧查的稀裏糊塗,隻是把當然事發經過寫了一遍,然後就遞了個奏疏上去了。
不過有一點,顔秀他們四人是趙祯的親從官,禁軍挑選出來的精銳随從,負責崇政殿守衛。
他們隸屬于皇城司,而皇城司的楊景宗,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幹系了。
還有,宮内的入内都知和副都知,他們也是率屬于皇城司。
他們,也是難辭其咎。
勾當皇城司公事楊景宗,和入内副都知楊懷敏,都被禦史們給參奏了。
禦史們要求,這二人還有負責宮内守衛的其他五個官員,都必須嚴懲。
而趙祯看了奏疏,并沒有同意。
他赦免了楊景宗和楊懷敏等人的罪責,因爲這在趙祯看來,他們并沒有直接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