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祯很憤怒，他是想罵石小凡來着，結果反而被這厮先人爲主的把自己數落了一頓。

最要命的是趙祯居然覺得這厮說的頗有些道理，一不小心被他繞了進去。

找不到發火的理由，趙祯就看着他：“石小凡，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

此時的文德殿還有幾個宮女伺候在側的，趙祯這話一出，幾個宮女花容失色，慌忙退了下去。

“王八蛋便王八蛋吧，陛下，明日早朝，臣要彈劾他柳成東等人。

陛下您得治治這股不正之風，百姓的孩子和百官的孩子沒有區别。

若是從小他們便如此自私邪惡，将來也是個狗官貪官。

三歲看老，所以說，從小樹立孩童的道德觀念，将來才能成爲一個正直的人，一個有益于百姓有益于朝廷的人。”

石小凡極少高談闊論的，這次打動了趙祯：“嗯，你算是什麽樣的人？”

“臣不是好人，”石小凡毫不避諱的說道：“臣也不希望有人能成爲臣這樣的人。”

“那你希望别人成爲什麽樣的人？”

“成爲範仲淹、包拯、富弼、呂夷簡、韓琦、狄青、歐陽修那樣的人，他們能爲咱們大宋帶來變革、吏政、查案、戍邊、詩詞歌賦的人。

這樣的人，臣向來都是佩服的。”

石小凡一下子說出這麽多人物，這倒是讓趙祯一怔：“呂夷簡？

你不是不喜歡呂相公麽，據朕所知，他可是你的死對頭。”

石小凡笑了笑：“對頭算不上，一碼歸一碼。

臣與呂相公确實不對付，可呂相公也不是一無是處。

比如做官，臣便不如他。”

這一點，趙祯倒是頗有同感的點點頭：“你倒還有些自知之明，滾吧！”

第二日，起的有些遲的趙祯早朝遲到了。

垂拱殿内文武百官都恭候多時了，今日的早朝火藥味十足。

柳成東他們幾個準備彈劾石小凡，石小凡要準備彈劾柳成東。

雙方都準備充足，甚至，難得動筆的石小凡也連夜草拟了幾分材料。

可是，沒有用。

一來，趙祯壓根就沒有看雙方的彈劾奏疏。

甚至，趙祯根本就沒有機會給他們說話。

“宣旨，柳成東的老丈人前任翰林大學士劉淼都被貶爲庶民。

柳成東的幾個小舅子，全部革職。

剝奪大理寺少卿柳成東，起居郎栾俊，起居舍人宋圻安，侍禦史趙廣文、朝奉大夫吳浩官職，全家發配沙門島。”

這道聖旨不可謂不嚴苛，所有涉案的孩子包括他們的全家，全部發配流放。

這沙門島是什麽地方，如果人間有地獄，那麽這沙門島就一定是了。

在米國的舊金山，有一個曾經用來關押重犯的小島，因爲當時的陰森恐怖而被成爲惡魔島。

而在一千年前的中國北宋時期，有一座小島更爲可怕，那就是沙門島。

沙門島位于登州外海，這個地方在五代開始就叫沙門島，成了流放犯人的地方。

一般人們會覺得流放最慘的地方會是西北沙漠或南方毒瘴之地什麽的，可是依照史籍記載：“配隸重者沙門島砦，其次領表，其次三千裏至鄰州，其次羁管，其次遷鄉。”

對于“配隸”人來說，嶺南的嚴重程度還在沙門島之下。

《水浒傳》中就有好幾起，“玉麒麟”盧俊義、鐵面孔目裴宣都是被判了刺配沙門島。

島上設沙門島砦，砦主爲最高行政長官。

沙門島隔絕外界的環境下，人員卻嚴重超額，生存空間狹小，島上的人缺衣少食，生活非常艱難。

京東轉運使王舉元就給趙祯提出：發配沙門島的人，如果按每年配到三百人算，十年就有三千人，去除死亡的，應該還有兩千人，可是如今衣食隻夠一百八十人的。

剩下的人呢？

要麽活活餓死，要麽被其他犯人殺死。

更多的，是被沙門島的最高長官砦主殺死。

熙甯年間，砦主李慶兩年就殺了七百多人，這個數字讓新來的登州知州馬默大吃一驚。

趙祯這麽做，等于給這這些人判了死刑。

甚至，要嚴苛于死刑。

原本還想着争辯幾句的柳成東等人，聽完登時癱坐在地上。

侍衛們過去，摘取了他們的官帽。

就連石小凡也是大吃一驚，這、會不會有點重了？

并不重，趙祯冷着臉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随着年齡的增長，這個皇帝的威嚴日重。

初親政之時，許多臣子對于年輕的趙祯并沒有那麽尊敬。

畢竟，當初坐在龍椅上的趙祯，也還是隻是個孩子。

如今成年的趙祯，終于讓百官們開始畏懼。

帝王的威嚴展露無遺，趙祯背着手，來回的踱步。

偶爾，轉頭看着群臣的時候，群臣栗栗而懼。

“你們也許覺得朕小題大做，也許覺得朕過于嚴苛。

可朕要說的是，你們想過，想過那些京城百姓的學童們麽。

你們仗着自己的家世，橫行學堂、欺淩霸學。

教書先生都不敢招惹你們，百姓的孩子更是懼怕你們。

長此以往，百姓會怎麽看你們這些官員，會怎麽看這個朝廷！”

龍顔大怒，有人暗中開始擦汗了。

沒錯，這種例子，自學堂建成之日起，就沒有斷絕過。

尊卑有别的時代，石小凡花大力氣在京城修建的學堂。

終于使得百姓孩子可以上得起學，可是、弊端還是很多。

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和窮人家的孩子，幾乎每個學堂都有欺淩的現象。

因爲石小凡的緣故，昨夜入宮的一頓醍醐灌頂，趙祯終于醒了。

醒過來的趙祯開始憤怒：“傳旨，京城各學堂貼出布告。

不得出現學堂霸淩之現象，同時、賦予各學堂教書先生參奏彈劾之職權。

一旦發現此等例子，一經查實，輕則開除學堂朝廷用不得錄用。

重則，如前大理石少卿柳成東一般，革職查辦，發配流放！”

可畢竟趙祯還是仁慈的，發配流放的沙門島以前就是犯人的鬼門關。

去了那裏等于說是必死無疑。

而這次，趙祯頒旨：沙門寨監押不得挾私怨害流人,委提點五島使臣常察舉之。

違者具事以聞,重寘其罪。

同時，提高島上犯人待遇，不得出現虐待殘殺的情況。

由提點五島使臣巡查沙門島，如實再有監押、砦主殘害犯人的情況，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