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杜若笙在華清宮中剛剛梳整好,就見一個宮内的侍女走近了殿内。
“娘娘,方才有個面生的宮人讓奴婢給您傳個話。”侍女對杜若笙說道。
“什麽話?”杜若笙随聲問道。
“他說,有人讓娘娘到秀康宮中一趟,說是能确認娘娘心中所疑。”那侍女也不知這話是何意,但是傳話的人告訴她,隻要這麽說了,自家娘娘就會明白。
“可認得是哪個宮裏的?”杜若笙微微蹙了眉,轉頭問道。
“奴婢不知,此前并未見過此人。”那侍女應道。
“娘娘,這明顯就是有圈套而爲啊。”落玉在一旁提醒到。
杜若笙思量了之後,對那侍女道:“本宮知曉了,你先下去吧。”
随後對落玉說道:“秀康宮?難道是貴妃?”
“八九不離十,出了貴妃娘娘應也不會有别人了。”落玉點了頭贊同道。
“你派人暗中到秀康宮看看,有何異動,再做打算。”不過杜若笙這心裏卻是放心不下的,還是交代了落玉後,才作罷。
落玉派了的侍女午時前後便回來做了禀報,說方蘭芝去了壽康宮。
杜若笙得知後,最後還是前去了秀康宮。
秀康宮中空無一人,她也是看到寝殿中,小皇子獨自一個在房中,才走過去瞧看,隻不過她怎麽也沒想到方蘭芝竟然不惜犧牲自己骨肉的性命來害她。
所以當看到小皇子已經沒了氣息的時候,杜若笙也是意外的。
盡管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爲她設計好的,可是如今沒有證據,就算顔卿寒相信她,怕是也不那麽容易能讓她全身而退,更何況,在她見到顔卿寒那遲疑的表情時,她就失望了,她甚至不想向顔卿寒去解釋什麽,亦或許,就算自己解釋了,又有什麽用呢,在他看來可能還會被當作狡辯的借口。
不過杜若笙也沒有想到,原來在那種時候,顔卿寒依舊對自己不能完全的相信,當初他懇求自己回到他身邊時說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有些諷刺了。
正當杜若笙想得出神時,住在她對面的牢房中傳出了聲音。
直到她回了神,她才注意到,那人似乎是在引起她的注意。
杜若笙看向那人,他與别的囚犯不同,雖然頭發有些淩亂,但是卻未身穿囚服,衣物整潔幹淨,再看向他牢中的食盤,那樣的飯菜也絕不可能是一個囚犯可以享受得到的。
看來這個人的身份并不簡單,杜若笙心中想到。
那人看到杜若笙注意到了自己,便想着牢門的方向更靠近了些。
“你是後宮中的哪位娘娘?”那男子的聲音有些渾厚,語氣平和的開口問道。
杜若笙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穿着華麗的宮服,應聲道:“皇後,你相信嗎?”
說話的同時杜若笙接着微光看向男子的面龐,可是頭發遮住了他打扮的面容,根本看不清。
那男子笑了笑,道:“相信,你就是杜若笙吧。”
男子的笑更加引起了杜若笙的注意,杜若笙猜不出這男子的身份,但也深知,此人應該是有什麽不爲人知的故事,才會在這裏的。
“你是什麽人,怎麽會認識我的?”杜若笙的聲音多了一絲警惕。
不過男子的聲音卻依舊悠然随意,“這重要嗎?”
“你爲什麽會在這裏?”杜若笙又問道。
此男子與别的囚犯不同,但是卻又身在這牢房,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這裏住着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杜若笙确實有點好奇他是有什麽隐情。
“那你又爲什麽在這裏?”男子反問道。
“自然是犯了罪過了,不然好端端的來這裏做客嗎?”
杜若笙撇了撇嘴道,問的什麽無聊問題,杜若笙覺得此人不過是在愚弄他,有些不再向理會。
“阿寒會舍得讓你到這裏來?”杜若笙在聽到男子對顔卿寒的稱呼後,眸光重新閃爍了起來,看來這個男子的身份确實不一般。
“你認識皇上?”
男子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我這個弟弟可是從小就與衆不同的很呢。”
這回杜若笙才明白過來,眼前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當年那個被呂岚陷害謀反的太子殿下,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活在這世上。
“你是前朝太子?”杜若笙不太肯定的又問了一邊。
“太子.那已經是從前的事情了,如今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聽到男子的回答,杜若笙心中的猜測算是有了答案。
看來這個太子能在這裏,一定也和顔卿寒脫不了關系。
“那我們現在還真是同病相憐了,我也快要成爲階下囚了。”杜若笙悠悠道,像是并不在乎她接下來的結果。
顔瑾瑜饒有趣味的看着杜若笙,心中似乎明白了些,顔卿寒爲何會對她上了心,這個女子倒是有幾分意思。
“你犯了什麽罪過?”顔瑾瑜問道。
杜若笙握住了牢房圍欄,故作神秘到,“毒害皇子,那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隻怕很快連我這腦袋也要跟着搬家了!”
顔瑾瑜聽了這話,倒是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他這麽一笑,可是把杜若笙給笑懵了。
“你毒害皇子,怎麽可能呢?”
聽到顔瑾瑜的話時,杜若笙本來臉上的玩笑,頓時一掃而空,是啊,一個陌生人尚且都不相信自己會毒害,可爲什麽顔卿寒卻遲疑了,卻不相信自己了。
顔瑾瑜停下了笑,注意到了杜若笙的不對勁,輕咳了兩聲,整理了一下淩亂得發絲,才道:“你是不是和阿寒有了什麽誤會?”
杜若笙聽到後,轉過了身,背對着顔瑾瑜,未做回答。
顔瑾瑜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沒有和阿寒說清楚嗎?”
杜若笙搖了搖頭,依舊沉默着。
“若笙姑娘,其實,阿寒心中此刻也一定不好受的,他不會不相信你,他隻是在找兩全的辦法。”
顔瑾瑜的這些話,杜若笙自然是聽不進去的,他身爲顔瑾瑜的哥哥,自然會向着他說話,隻不過,有一點倒是讓杜若笙有些想不通,顔瑾瑜變成這樣可是因爲呂岚,他難道不恨顔卿寒嗎,還替他跟自己說好話。
“他奪了你的位置,把你還成如今這副模樣,你不恨他嗎?”杜若笙緩緩說道,帶着一絲困惑。
“不恨,反倒是将這個位置推給了他,我這心中終歸一直有着不忍和自責。”
顔瑾瑜的話可是讓杜若笙爲之一驚,這要是什麽樣的神仙人物,才能這般的心胸開闊,都這副模樣了,不僅不怪,竟然還心疼?
“你也太想得開了吧。”杜若笙轉過了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他。
“你覺得在這高位之上,他又能比我輕松多少呢?坐在這個位子上,就會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那從始至終就不是我想要的。”杜若笙看不清顔瑾瑜臉上的表情,但是也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哀傷,是哀傷。
“有得必有失,他得到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和敬仰,身爲帝王,更要對天下百姓負責,這些他倒是不辜負衆望,都做得滴水不漏呢。”杜若笙有些無奈道。
“可他險些失去了摯愛之人對嗎?”顔瑾瑜接過杜若笙的話道。
杜若笙看向他,原來顔卿寒告訴過他,他們之間的事情。
“可是就算他重新得到了,他也沒有珍惜,得而不惜,又何必要做出那些沒有意義的承諾呢。”杜若笙失望的說道。
“或許他有他的苦衷呢。”
杜若笙搖了搖頭,是啊,有些事情,她又怎麽能讓一個外人去理解呢,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顔卿寒的親人。
“你真的沒有恨過他嗎?”杜若笙再次問道。
“恨?阿寒嗎?做錯事情的是呂後,我爲什麽要恨他?”
這個人的愛恨倒是分明,想來若是未曾流落至此,必定也是有一番作爲之人。
“可是他卻讓你永遠都隻能身在這暗牢之中不是嗎?”
“待在這裏,是我的要求,他曾無數次的讓我離開這裏,我都沒有答應,我在這裏,是爲了贖罪。”
顔瑾瑜的眸中閃爍,語氣有些落寞。
“贖罪?有罪的是呂後,與你何幹?”杜若笙有些憤然。
顔瑾瑜搖了搖頭,輕歎了一聲,才道:“那些因我而受到呂後殘害的,我于他們有愧,亦有悔。”
他們,杜若笙了然,這其中想來也包括着蕭府,蕭丞相一家,如果顔瑾瑜知道當初蕭府還活下了一個人,那他心中的自責會不會少幾分。
“蕭丞相府,上上下下幾十餘口,近百人,一夜之間被屠盡。”顔瑾瑜說出此話時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當初追随他的大大小小的臣子們,隻要蕭澤天是最爲跳脫,最衷心護他的,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呂岚将蕭家滿門屠殺,顔瑾瑜那時知曉此事時,卻出了憤然和悔恨什麽也做不了。
看着顔瑾瑜有些痛苦的樣子,杜若笙幾次想脫口而出的話還是忍住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蕭家當年失蹤的小公子還活着,回來報仇,你會阻止他嗎?”杜若笙試探着問道。
顔瑾瑜似乎有些敏感,應聲道:“蕭家當年還有人活着!?”
“不是,我是說如果,如果呢。”
杜若笙糾正道。
“若是還活着,報仇,想必也是他給自己活下來留下的唯一使命吧,我自然不會阻止,若不是念及呂氏是阿寒的生母,我真想!”
顔瑾瑜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來,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激了。
可是就是顔瑾瑜的這個反應,讓杜若笙心生了一個念頭,或許讓顔卿寒知道真相,能讓潇沂報仇的方法在顔瑾瑜的身上。
如果能将此人帶離這裏,或許一切都會有不一樣的轉機。
隻是,很快,杜若笙心中的希望就被澆滅了,她差點兒忘了自己如今都自身難保,這種機會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若笙姑娘,相信我,阿寒不會讓你有事的。”沉默了片刻的顔瑾瑜,忽而再次開口道。
杜若笙苦笑了笑,有沒有事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她隻是對顔卿寒再一次感到失望罷了。
“如果離開這裏,我也不想再繼續呆在這皇宮中了,或許你說的沒錯,身在高位,有太多身不由己,既然我會成爲他的包袱,倒不如給他留下個痛快。”
聽到杜若笙的話,顔瑾瑜似乎還想再說什麽,卻隻是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
或許她想勸說杜若笙,但是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吧,誰又會知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