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似乎來得比往常要晚些,已經入了三月,但天氣卻仍似寒冬時冷冽。
昨夜他一人獨自前往了蕭丞相府,昨夜看到的,回憶的,今日便不能再有念想了,他要将自己僞裝隐藏好,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杜若笙極力阻攔之事,卻沒想到再潇沂的主動請纓下,還是發生了。
不知道潇沂回到蕭府,見到曾經熟悉的一切,會有什麽感受,杜若笙心中還有些擔憂。
杜若笙同樣清楚,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什麽,潇沂不會放過呂岚的,而自己無疑是要同他一起去面對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杜若笙心中不忍的是顔卿寒面對真相、事實時的樣子,可杜若笙尚不知曉,這背後還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來到蕭府,潇沂下了令讓重兵把守在此處。
君榮跟着潇沂進了府中,關于蕭丞相府中的往事,君榮也知曉一二,隻不過如今讓潇沂調查所謂的冤情,在君榮看來倒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義。
這世人誰不知曉蕭丞相府滅門背後的隐情,不過這命令是當朝太後下的,即便是知道又如何,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一場悲劇罷了。
君榮定然不會相信潇沂知道了真相能反手報仇,找出了冤情,呂岚就可能乖乖就範了嗎,他們這些小輩,終究是年少輕狂,太過天真無知。
“将軍,這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如今我們又該從何入手調查呢?”潇沂站在院中,君榮矗立于旁,頗有些爲難的問道。
“當年蕭丞相一派黨羽已經被太後娘娘處死的處死,發落的發落,現在隻怕都是天各一方,不知是生是死了。”見潇沂未語,君榮又道。
聽到君榮說的,潇沂倒是想起了一個人——夏珏夷,那日早朝後,他對自己說的話,潇沂仍記憶猶新。
“不,還有一個。”潇沂應道。
君榮明顯有些疑惑,還未反應過來。
“把這裏收好,我有要事要辦,這裏暫且交由你負責。”
潇沂說罷就轉身離開了蕭府,君榮看着他快速消失在府中的身影,蹙了蹙眉。
夏丞相府,夏珏夷正坐在正堂之内飲茶,頗爲清閑自在之意。
旁側還坐着相府千金,夏知憶,她着了一件青藍色絨毛邊角的小襖,淡白的下裙之上繡着蘭花,看着清雅動人,頭上的簪花長墜跟着她的一颦一笑晃動,她正和夏珏夷相談甚歡。
“爹,這茶是不日前才從清台送來的,如今喝起來還是小時候熟悉的那個味道。”說着,夏知憶飲了一口手中的熱茶,茶香入喉,甘甜清幽,十分怡人。
“說起這,爹在你兒時便将你送去了清台,直到你二八年紀才将你接回,你卻從未怨過爹半句,爹這心中對你到總有幾分愧疚。”夏珏夷總愛與夏知憶提及她兒時的事,可是對于夏知憶來說,在清台的那些年,她倒是過得舒暢自在,心中更從未怨過夏珏夷半分。
當年,夏珏夷擔心夏知憶會成爲呂岚手中被利用的棋子,所以在夏知憶很小的時候就将她送到了清台舅母家,隻不過那時夏知憶并不知道這背後蘊藏的原因,她與父親母親的回憶更是甚少,不過好在回到萬朝後,夏珏夷和呂華瑤對她寵愛有加,關心之至,所以她與他們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爹,現在女兒既然已經回到你們身邊了,父親又何必自責從前呢,而且知憶從小在舅母和舅舅的照顧下過得很好,父親心中也是欣慰的不是嗎?”夏知憶溫聲撫慰道。
夏珏夷含笑點了點頭,他對夏知憶所說的倒是頗爲贊同的。
“不過我心中的卻一直有個遺憾,那時幫助過女兒的那個少年,女兒一直還沒有好好的感謝他。”十五歲時,她被夏珏夷接回萬朝的時候,在路上遇到埋伏,幸得兩位少年俠士相救,才能平安到此,如今,過去七八年了,與那少年一别便再沒有機會相見了。
這件事夏知憶從那時回來起就經常提起,夏珏夷心中也一直好奇自家女兒口中所說的這個少年是個何許人也。
“如果你們有緣,爹相信你們會再見的。”夏珏夷平聲道。
話音剛落,一個小厮便走了進來,彎身通傳到:“大人,潇将軍求見。”
聽到潇沂的名字,夏知憶頓時有了些許緊張,他怎會突然到丞相府來,莫不是來尋父親的?想着,夏知憶下意識的看了看夏珏夷。
夏珏夷一眼便知曉夏知憶心中所想,淡聲道:“是爹請來的,快請将軍入府。”
“是。”
不過片刻,小厮便帶着潇沂走了進來。
“丞相大人,夏小姐。”潇沂行了簡禮,又看向了夏知憶。
他已經記不起上次見到夏知憶是何時了,不過這個姑娘他卻總覺得有些熟悉,不知曾在何時見過,而夏知憶每逢遇見他時,也有同樣的感覺。
夏知憶曾經懷疑過潇沂會不會是她少時碰到的那個少年,可是看到潇沂的模樣,夏知憶卻看不到那個少年的半分影子,那個少年豐神俊朗,清秀雅緻,雖武藝絕倫但是周身确實如谪仙般的氣息,那時夏知憶此前從未見過的好看的人。
而此刻眼前的潇沂雖算不上醜陋,但長相平平無奇,并無什麽過人之處,但讓夏知憶覺得熟悉的卻是他雖然平凡周身卻也透着與那時見到的少年同樣的氣息。
“小女見過潇将軍。”夏知憶屈了屈身,聲色柔和。
“既然父親與潇将軍有要是商談,那女兒就不打擾了,先離開了。”夏知憶對夏珏夷告了安,才轉身離開。
潇沂目光在夏知憶身上停留了片刻,這個女子他确實很熟悉,但是卻想不起是在何時何地見過,而潇沂也發現夏知憶每每見到自己的眼神也有些許不同。
“潇将軍,可是調查蕭府一事犯了難?”沒等潇沂表明來意,夏珏夷就一語道出了。
想必夏珏夷也是知道的,自己會到這裏來找他,除了這個原因不會再有别的原因了。
潇沂點了點頭,“時隔數年,此事潇某知其不多,所以确實沒什麽頭緒。,才想到來尋夏丞相了解一二。”
夏珏夷既然對自己開了這個口,那必然是知道些什麽的。
“潇将軍先坐,有什麽不解的在慢慢道來。”夏珏夷邀了潇沂坐下,繼而說道。
“來人,給潇将軍看茶。”
“丞相,潇某時間緊迫,還望大人能夠諒解。”
潇沂顯得有些急切,不過夏珏夷倒是不緊不慢,“潇将軍這件事說來話長,定是急不得的。”
這些年輕人,總是這般的沉不住氣,夏珏夷可不覺得是件好事。
潇沂未語,下一刻,侍女端了熱茶上來。
“潇将軍,不如先嘗嘗這茶,我在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潇沂不知道夏珏夷到底想做什麽,可是如今已身在夏府,自然還是事事順着主人心意的好,畢竟是有求于人,這謙卑的态度總是要有的。
潇沂端起了茶杯,拂去了多餘的茶葉,輕吹了兩下,小心的抿了一口。
這一口,瞬間将潇沂的思緒拉回到了他和辰逸曾在清台忍辱負重的那些日子。
這茶,是清台特有的。
“怎麽樣,是不是上品好茶?”夏珏夷看到潇沂的表情,笑了笑,問道。
潇沂微微點了頭,道:“這茶是清台的雲霧,出入苦澀,入喉甘甜,是清台特有的。”
聽到潇沂道出茶的出處,夏珏夷有些意外,顯然沒想到他會知曉。
“潇将軍知曉這茶的來曆?”頗有興緻的問道。
“實不相瞞,潇某便是清台人,所以嘗到這茶不免想起了故鄉,倒有些思念。”
如果辰逸喝到的話,應也是開心的吧,故鄉的東西總是會勾起許多曾經的回憶。
“竟是如此?那潇将軍離去之時,我命人給你包一些帶回去,我附上不日才送來了不少。”
“那就多謝丞相大人了。”
“不必客氣。”
喝了茶,說了些有的沒的,潇沂覺得也是時候了,才又提起了蕭府之事。
“夏丞相,讓潇某來府上詢問,想必對當年之事心中也有疑慮吧,如今潇某能重查此事,相信也是如了丞相大人心中一願。”潇沂揣測道,不過他猜的很準,當年,夏珏夷很欣賞、敬佩蕭澤天,他又深知呂岚爲人,所以蕭氏滅門,他就知道了這背後一定是呂岚設計好的。
看夏珏夷面不露色,潇沂知道自己所說無異,夏珏夷這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意思,便是最好的證明。
“夏丞相,難道沒有想對我說的嗎?”潇沂又道。
“潇将軍有什麽想問的,盡管開口便是,我既然說過要幫你,自然不是蒙騙你的。”夏珏夷緩緩道。
“蕭丞相與夏丞相可是交好關系?”潇沂淡聲問道。
夏珏夷搖了搖頭,“不是,我與蕭丞相私下素未有過往來。”
聽到夏珏夷的回答,潇沂有些愕然,但卻也在意料之中。
他知道夏珏夷的夫人是太後呂岚的同胞妹妹,那也可想而知夏珏夷與呂岚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系,又怎麽可能與蕭家來往,可是既無來往,夏珏夷此舉就更令他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