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教職工宿舍樓某層。
縱深的過道安靜得一根繡花針落地都能徹耳可聞,幽幽的冷光燈倒映在光滑的地面上反射出凄清的暈輪。
大多數人都已經入睡,放眼望去,門縫中已經鮮有光線溢出。
隻有一個房間依舊燈火通明,就像是沙土中的一顆珍珠,分外顯眼。
康博帶着眼鏡,還在翻看一疊厚厚的資料。
“鄧鴻飛,年齡虛歲十九,身高,195厘米,司職得分後衛,也兼具小前鋒能力。”
“華盛頓大學全額獎學金籃球特長生,畢業于美國籃球名校橡樹山高中……”
“佳得樂全美高中最佳球員,麥當勞全美高中最佳球員,奈史密斯全美高中最佳球員提名……”
一連串極具震撼力的獎項猶如成堆的金子堆放在眼前,讓人目眩神迷。
康博一邊看一邊點頭自語:“無論是高中還是進入大學後的表現都很不錯,頗有實力的球員。”
看到這,他突然歎了口氣,“可是怎麽就會受到這種級别的重傷?”
他想起宋建章白天的時候給他說的話,“這個孩子是因爲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會回國。”
現在看來,決定性因素應該是“髌骨粉碎性骨折”這一毀滅性傷病。
“呼。”
康博揉了揉太陽穴,把手裏的資料放下,心情很是複雜。
從履曆上來說,這個叫鄧鴻飛的少年能力肯定沒有問題。
但問題最關鍵就在于這個傷情。
再好的運動員,遇到這種級别的傷,都很難再繼續運動生涯。
一時間,他的腦海裏各種各樣的想法産生了激烈的碰撞,最後還是決定,得先去見見人再做定奪……
翌日清晨。
康博起了個大早,迫不及待地來到球館。
一眼就看到早早到場開始訓練的馮修傑。
他眼中閃過欣慰,這位愛徒的訓練态度和自律能力确實不用人太多操心。
馮修傑早已在CUBA中打出身價,他最新的目标是能夠通過CBA俱樂部的試訓,以求能夠殺入中職籃的賽場,所以更需要在即将到來的聯賽中發揮到極緻,用實際表現來爲自己的履曆增光添彩。
有固定的目标,自然是要加倍努力。
康博一如既往地叮囑了幾句後便到球館内設的教練辦公室裏給助理教練蔣學書打了個電話。
不久後,後者火急火燎地趕到,“什麽事兒?老康,這麽着急把我找來。”
康博見到好友後,沖他招了招手,然後抛出一堆材料:“昨天這些你看完了嗎?”
蔣學書見狀,恍然颔首,“看完了,很厲害的一個學生,可惜……”
“哎。”
康博同樣是歎了口氣:“不知道他的傷情恢複得怎麽樣。”
“髌骨粉碎性骨折,恐怕很難出現奇迹,遭遇過這種傷勢的運動員就算完全康複,運動能力也很難恢複到以前。”
蔣學書眉頭緊鎖,表情裏寫着四個字——“不容樂觀”。
他突然話鋒一轉,“怎麽,老康,你準備讓這孩子進入我們校隊?”
康博沒有否認,隻是沉默,似乎也是在猶豫考慮。
斟酌了良久,才緩緩說道,“可不管怎麽說,這個孩子曾經在這麽高級别的賽事中取得了那麽多讓人驚歎的成績,NBA啊,老蔣,這是什麽平台啊。”
“如果不是因爲那個毀滅性的傷病以及這孩子家裏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有機會指教這種級别的球員嗎?”
“他會來到我們的身邊嗎?”
康博的興奮之色溢于言表。
蔣學書看在眼裏,沉沉地呼了口氣:“那你準備怎麽辦?”
“去試試,去問問他的想法,看看他的競技狀态,是否能征戰我們這個級别的比賽。”
康博深深呼吸,繼而直接拍闆作出決定。
從老友身上,蔣學書感覺到了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強大幹勁,這份勁頭,隻有在他剛剛接手勢頹的雙慶大學籃球隊時才出現過。
随着後面逐漸将球隊帶入正軌,熱情的幹勁逐漸蛻變成對待日常工作的職業。
每天按部就班的訓練隊員,每年定期物色新生入隊。
周而複始,猶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送走一批批,迎來一批批。
康博和蔣學書領銜的教練組對此早已心平氣和,古井無波。
——
工商管理專業上課的教學樓外。
鄧鴻飛背着個單肩包,獨自一人往外走。
每堂課下,他總是最後離開教室,所以下課大軍早已離去,教學樓門口也是空蕩蕩的。
隻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安靜,這樣的孤獨。
他覺得,挺好。
鄧鴻飛剛踏出門口,突然看到身旁花圃和教學樓外牆之間夾着的狹窄甬道竄出個人影。
她臉上挂着微笑,手裏還拿出個小本子,活潑地沖鄧鴻飛揮了揮手,“嗨,克裏斯·鄧。”
“我總算找到你了。”
這個梳着雙馬尾的小女生面容清秀,看起來年齡并不大,背着個黑色的運動單肩包,還有個單反相機。
這身行頭,鄧鴻飛無比熟悉。
聽到對方對自己的稱呼,更是無比确信她的身份就是某個媒體的記者。
這些人怎麽就那麽陰魂不散?在國外如此,現在自己受了傷回國好不容易躲到了雙慶大學不聲不響,還能找到這兒。
“你好,克裏斯·鄧,很高興見到你,我是東華體育報的記者劉敏,想問您幾個問題可以嗎?”
“呼。”
鄧鴻飛深吸口氣,直接開口:“第一,我現在已經沒有打球,關于籃球的一切都成爲了過眼雲煙,我不會再踏上球場,希望你們不要再來煩我。”
“第二,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再這裏的事情放出去,我指向要個安靜的生活學習空間,我現在隻是個普通的學生,求放過。”
一口氣把話說完,他冷着臉在女記者呆愣的目光中擦身即走。
不遠處。
康博和蔣學書打聽到鄧鴻飛所在的班級正在上課的消息後直接趕到了這裏,沒想到碰了個正着,還恰巧目睹了被記者采訪的這一幕。
他們兩個人對視一眼,直接快步趕了上去,擋在鄧鴻飛的面前。
後者前行的步伐戛然而止,奇怪地望着面前這兩個挂着殷切笑容的老頭,問道:“我想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訪,謝謝。”
“哈哈?”
蔣學書聽了這話頓時樂了,強忍住笑意道:“鄧鴻飛同學,我們兩個很像記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