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們回蓼國,你們先行出發,福隆山口見!”
黑影突然消失不見,屋裏顯得格外安靜。
敬長安習慣性低着頭去櫃子裏拿甲胄,這才想起來,他的那身甲胄留在了雲亦雲山。
他搓了搓手,将換衣服時候,拿下來的大刀,拔了出來,倒出來不少沙石,他又将刀與刀鞘,用抹布搽拭幹淨,這才重新綁在自己的背後,将屋裏的東西收拾妥當,拎着包袱,出門回頭望了一下,輕笑一聲,緩緩合上了房門。
敬長安走到自己和柏溫呆過的巷子,扭頭一看,柏溫依舊坐在那裏,看着對面的石磚牆,沒有出聲。
“柏溫?”敬長安輕聲叫道。
“怎麽……拎着包袱?統軍讓貴人回去?”柏溫趕緊起來,快跑過來,又慢慢停下腳步,向敬長安投過去疑問的眼神,詢問道。
“對,你幫我準備一下,我還要将何不謂拉回來!”
柏溫點了點頭,接過包袱,圍着敬長安走了一圈,想了想開口說道。
“我能想到的,便是這個局,是爲了一石二鳥,貴人你在蓼國的高官那邊,聲望極佳,百姓卻很少知道貴人你的存在,别莽撞,宗旗是攔不住貴人的,何不謂也是,我希望您記住一句話,三思而後行。保重!”
“知道了!”敬長安點了點頭,柏溫拎着包袱,慢慢離開。
敬長安也走到了路小乙的院子門外,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間門,兩個大老爺們,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還有兩個,一個人朝東一個人朝西,成‘大’字狀,睡的很香。
敬長安蹑手蹑腳地,将何不謂扛了起來,準備離開,路小乙睜開了一隻眼睛,看着敬長安已經換了衣服,隻帶何不謂走,心中了然,應該是出了什麽事情,當他要起身的時候,敬長安扭頭關門看見了他,路小乙還沒張口說話,敬長安卻小聲說道。
“再會!”
路小乙看着敬長安的眼睛,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重新趴在桌子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敬長安把何不謂一直扛到了馬廄中,自己自作主張将何不謂的行李,全部裝好,和何不謂一起綁在了馬背上。
牽着馬往城外走去,黃小嬌穿着甲胄,馬背上除了自己的行禮,還是兩個箭筒,可以說是全副武裝也不爲過。
柏溫在城門外,安靜等候,敬長安和黃小嬌相視一眼,前者臉上的表情讓後者很是擔心。
“再會!貴人!”柏溫在敬長安上馬還沒有言語的時候,将左手藏的刀鞘,拔了出來用力敲打在他們的馬屁股上,三匹馬同時向前沖去,敬長安扭頭看着柏溫,一臉疑問,柏溫隻是默默收了刀,輕聲說道。
“走了好,這孩子苦命啊!”黃燃衆從城樓上下來,走到柏溫身邊,輕聲說道。
“統軍……”柏溫開口還沒說話,黃燃衆擺了擺手,雙手負後,又說道。
“這是對的,老夫就算在下面,也會這麽做,說多了,反而給他添堵,回去吧,把你的事情做好,如果老夫猜的沒錯,桓豐還有戰,就是不知道,那三個胡人兔崽子,敢不敢動手打自己人了。”黃燃衆說完,轉身離開,柏溫默默跟在他的身後。白蓮城的城門,緩慢的關了起來。
“長安,爹爹和我說了,我覺得事情不是相信中的那樣。”黃小嬌跟在敬長安的身旁,看着敬長安眉頭都快擠在一起了,開口說道。
“恩,仙女姐姐,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着呢!”
敬長安歪頭望着黃小嬌,眨了眨左眼,笑着說道。
“那你把你眉頭松了!都擠在一塊了,真醜!”黃小嬌一嘟嘴巴,有些生氣說道。
“好嘞!咱們走,回家回家!”敬長安長呼一口氣,認真的對着黃小嬌說道。
“這還差不多!”黃小嬌點了點頭,這才專心看着前方。
沒過多久,何不謂便從颠簸的馬背上,醒了過來。
“什麽情況?哎?我怎麽動不了了!”何不謂想揉眼睛,發現胳膊動不了,定睛一看,自己擡頭就是濃密的馬鬃,大叫道。
敬長安和黃小嬌同時拉了拉缰繩,馬兒吼叫了幾聲,慢慢停下,敬長安從馬背上滑落下來,開始給何不謂松綁。
“哥?這是什麽意思?咱們要去哪裏?”何不謂從馬背上,被敬長安拉了下來,他活動活動筋骨,看着周圍荒無人煙的地方,拉住想要上馬的敬長安,疑問道。
“回蓼國,出事了!”
敬長安認真說道。
短短六個字,讓何不謂如同被雷電打中一樣,抖了好幾次機靈,他在想說話,卻看見敬長安上馬,和黃小嬌騎馬已經走了很遠。
何不謂摸了摸腰間,自己的寶刀還在,便什麽也不管了,整理了一下,馬背上的東西,上馬開始追趕前面的二人。
來時百物陣陣青,歸時黃沙處處有。
三人行馬,路過那些城池,心裏很是難受,城門打開,偶爾能見到一兩個,在抱着木頭,艱難行走的老人,衣衫褴褛,還是夏季穿的薄衣,可秋一過,他們又該如何。
敬長安這一次直接選擇了充耳不聞,用鞭子抽了兩下馬兒,使馬兒加快了速度,他緊盯着前方,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黃小嬌也沒有辦法,他們帶的東西真的不多,何不謂回頭望着那些放下手裏東西,看着他們離去的人,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缰繩。
三人行了一天一夜,在一處無名山丘,點燃了篝火,馬兒比他們先入了夢,靜靜地在那裏。
黃小嬌依靠在敬長安的身邊,說自己先眯一會,敬長安等了一會,這才指了指何不謂身邊的包袱,何不謂拿起包袱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敬長安從裏面挑了兩件衣服,把包袱小心墊在她的頭上,黃小嬌輕輕哼了一聲,眉頭緊皺,敬長安小心把衣服給她披上以後,輕輕拍打她的肩膀,等到黃小嬌沒了動靜,這才起身離開。
兩個人坐在離黃小嬌稍微遠一些的地方,何不謂這才開口輕聲詢問道。
“出什麽事了?”
“從不同的地方,傳過來急信,明君可能在伽羅山被囚禁了,帶頭的叫劉禾。陳梁獻指名點我火速回京。”
敬長安撿起地上的一塊小樹枝,在地上寫着‘劉禾’二字,苦笑說道。
“劉禾?這我怎麽聽的這麽耳熟……不對啊?他不是您的哥哥嗎?清明觀的一個堂主,他怎麽可能自斷前程,囚明君?他瘋了?這不是把你也害了?我不信,這是劉禾幹出來的事情……或許是同名同姓呢?”
何不謂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看着那個正在地上寫字的敬長安,歪頭分析說道。
“你看看這封信,覺得有沒有問題?”敬長安從懷裏把信掏了出來,遞給何不謂,看着地上的字,低頭說道。
何不謂将書信打開,默讀了一遍,開始翻看信件,發現沒有什麽異常,這才折疊好交還給敬長安,啞口無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年我又過得很不安生,明年也不知道又是什麽樣子,自從我拿起刀來,一大堆事情如同潮水一般,将我吞噬,我手起刀落,我苦苦哀求,我掙紮再三,對我好的人,走了不少,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
敬長安将面前的劉禾,寫出來,用臉輕輕拂去痕迹,再書寫出來,再拂去痕迹。将小樹枝,丢到篝火裏,揉着臉歎氣說道。
“哥沒有你的經曆,但是我也過得并不是太好,有娘生,沒娘養,是一個老刀客,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我送他入土,轉遍了很多地方,遇到過幾個我以爲的知心朋友,可當他們差點讓我死于非命,我才知道,他們是喜歡我的武學,我能夠幫他們欺負弱者……還有好多,一直到遇見了你。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道理我們都懂的,苦點沒什麽,最起碼活的真實,對吧?”
何不謂用手,在地上寫了一個‘明’字對敬長安說道。
“日月嗎?”敬長安聽完以後,又看了看何不謂寫的字,詢問道。
“明爲日月,日月才明,這就是百味人生。”何不謂拍了拍敬長安的肩膀,直接躺在地上,閉上眼睛笑着說道。
“但願,我以爲的我以爲,并不是我以爲的我以爲。”敬長安起身,擡頭看着星和月,心裏有了些念頭一閃而過,認真說道。
“我仔細回想和哥的日子裏你在我眼裏是這樣的,誰敢橫刀立馬前,衆人皆指敬長安。安心吧!哥!我們哪次不能逢兇化吉,什麽妖魔鬼怪勾心鬥角,能難倒我們哥倆,對不對?我就不信了!”
何不謂雙手環胸,換了個姿勢,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