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善令人搬來桌椅闆凳放在城頭之上,看着極遠之地,風吹過自己身邊的桌子上的筆墨紙硯。
落善咬了咬牙,轉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開始拿起筆寫了起來。
寫完後,落善拿過侍從雙手遞給他的封泥,将書信卷成桶狀,倒了上去。
等冷涼以後,那個幫他燒特制封泥的侍衛走到他面前,伸出雙手,落善遞給了他。
“早去早回!”落善說完,起身依靠在城頭石磚旁,看着遠方,沒有出聲。
侍從沖上雲亦雲山,進了甬道,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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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凝帶着夏朝最後的兵馬,趕到了桓豐城,在臨時安排好的府邸上落了住,
這天他在屋裏來回踱步,覺得蓼國沒有回複自己第一封書信,有些奇怪。
一個侍從快步上前,雙手托舉用蠟封好的信卷,跪在川凝面前。
“落善将軍來信!”
川凝快步上前,拿到信件去掉封蠟,打開信封,抽出一看,臉色有些陰沉。
“父親,怎麽了?”一個簡直就是川凝年輕時一樣的男人,走上前來,左手摸肩頭,低聲行禮詢問道。
“落善這個家夥,可從來都是個鴨子嘴,硬的很啊!”
川凝出門,對着後面跟着自己的獨子,川文爍,輕歎道。
“您是說,他已經起了沖突,将戰損報了?”
川文爍,沒有看到書信,兩個眼睛轉了個圈,輕聲說道
“是啊!他從來沒有過這樣,一直都不會說自己幹了什麽,怪不得第一封信石沉大海!不對啊!銘兒你怎麽知道,他是寫了這個。”
川凝繞過庭院,看着池中枯敗的蓮花以及荷葉,說着便驚訝一聲,看向這個披甲小将,兩眼有疑問說道。
“父親大人,自從您将書房打開,孩兒一直拜讀,還有那些軍中存稿,我也一一過目,所以猜出來了!”
川文爍,一臉自豪,笑着對自己一直很嚴苛的父親,拍着胸脯說道。
“伯樂你還見過他嗎?”川凝臉上并沒有自豪,反而有些憂愁,想到一個人,詢問道。
“帝君下令,殺掉番人,我去遲了,隻能給他草草下葬。”
“兩年時間,國不像國,家不像家!”川凝歎了口氣,回想起那個溫文爾雅,談吐大方的青衣居士,心裏一陣惋惜。
“我們亦師亦友,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就在去年過年,他早就說過,如有一天,自己死了,切不可以自己爲由,傷害他人,止戈,才能停戈!我當時還不理解,自己這個特别合的來的兄弟,到底是什麽意思,現在我明白了!”
川文爍低下了頭,川凝明顯能夠聽出他說話的語氣,顫聲居多,拍了拍川文爍的肩膀,又說道。
“以前的時候,我還見過張貴嘞!這個孩子羸弱不堪,可我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大無畏!我那個時候就知道,這個孩子以後絕對了不起。現在的他,帶着番人最後的一點血脈,與我們抗争,我非常尊敬他,但是我也會毫不留情将他斬落馬下!我兒懂了嗎?”
“知道,現在我是軍人,穿上甲胄,一切都要以給我甲胄的人,爲齊!”
“對的!吃完飯後,你挑兩萬人,去雲亦雲山吧!對了記得去我書房一趟,我寫個東西給你!”
川凝松開手,雙手扶後,向前走着,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兒子,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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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披甲舉槊的人馬,擺出一字長蛇陣,浩浩蕩蕩從甬道走來,帶頭之人,便是有小白龍之稱的少将川文爍。
此人閉關十七年,與夏朝初年被其父接回京都,在家中不出,其父尋一青衣居士,請校其子。
二人在家中坐論,拜爲兄弟,青衣爲頌雅堂,首席居士,文彩極佳,性格怪異,可與川文爍相處,二人相見恨晚,飲酒作詩,同讀兵法,屠番令出,青衣居士拔劍護百姓,力戰而亡,川文爍一語不發,持父軍符,将其屍體埋在桓豐舊帝君賞花山碑前,守陵三月,乃還。
落善穿着甲胄,在雲亦雲山陵口等待,川文爍手持金帶文書,站在落善面前,嚴肅說道。
“援軍已到,罪将遠中雀接書!”
“罪将遠中雀,接書!”
落善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川文爍将書信放在遠中雀落善手上,将他攙扶起來,輕聲說道。
“落伯,銘兒有禮了!”
“哪裏的話,你滿月的時候,我也在場,沒想到現在都這麽大了,累了吧!快快下山,白蓮城裏的房間,自己備好了!”
落善笑着說道。
“你們先去吧!”川文爍搖了搖頭,想了想大手一揮說道,兵将自己便開始下山,川文爍笑着拉着落善兩個人,跟了出去,二人一直走到城頭之上,落善才開口說道。
“這信我看還是不看?”
“落伯,我先到處看看!”川文爍明白落善的意思,便想了個由頭,離開了一會兒。
落善打開信封,看了一眼,心中了然,便讓默默跟在身後的侍衛,過來,在他耳邊言語了一會,才将書信,直接丢到一旁熊熊燃燒的火盆裏,走到川文爍的身邊。
“落伯,城外這一片林子,爲什麽不給砍掉,如果有敵人來,加上夜晚無光,豈不是會有大事發生?”
川文爍指着遠處的林子,皺眉說道。
“不要相信眼中所見,你随我來!”
落善笑了笑,拉着皺眉的川文爍,走到了城樓上的一個房間,房間很小,裏面隻有一張大圖,四方桌子。幾個凳子,就什麽也沒有了。
“你看一下圖,就知道這林爲何不砍!”
落善雙手扶後,示意川文爍自己去看,川文爍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腦袋,又發現頭上還有盔甲,自己笑了起來。
“你沒打過仗,我們時間又緊,所以你需要更快的明白,這周邊的地形,那片林子,又靠近河流,如果砍了,樹死土松,那麽我們地下甬道就會塌陷,我們會先陷入死局,況且敵人可以從這裏窺探雲亦雲山,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隻要不在意白蓮,我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落善用手在圖上往上滑動,指了指旁邊的雲亦雲山。仔細解釋道。
“通往蹉跎城的路,隻有這邊一條嗎?這兩處的空白地方,如果大隊人馬,偷偷過來,我們能夠守的了?”
“蹉跎城地處高山,而這兩邊,留白便是懸崖以及沼澤地,這是軍中堪輿圖,沒有标注的東西,都是無關緊要的地方,這個你明白了嗎?查缺補漏,是斥候們要做的。你問的問題,我都會耐心解答,你還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落善有點明白,爲什麽川凝将軍,會在信中特意說了句,“銘兒好學不恥追問”。
原來川文爍,真的沒有一點常識,他落善有些無奈,可有沒有任何辦法,強忍着想抽川文爍這個新瓜娃子腦袋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多謝落伯!”川文爍再次行禮說道。
這一折磨就是兩天時間,直到斥候歸來禀報,蹉跎城人已經集結完畢,想要過來攻打白蓮城。
落善心中詫異,他們是得到了什麽消息,還是爲了那個蓼國将軍?不要命了過來攻打自己!
早知道如果過來攻打白蓮,他們依靠雲亦雲山,可以将這幫人完完全全給耗死!
唯一能有一條出路的應該是往桓豐靠攏,隻要有一個地方打開口子,他們就會活下來。
反過來打人少,但是難以攻克的白蓮城,不是自投羅網嗎?
退一萬步說,這個蓼國将軍到底有多厲害,才能讓惜命的番人爲他冒死前來攻打。
“落将軍,他們是瘋了嗎?給他們留的一線生機,不去拼一下,來最厚實的鐵桶底,這不是找死嗎?”
川文爍也收到了這個全軍待命的口傳令,往白蓮城樓趕了過去,走到依靠在城門樓牙上的落善身邊,行禮後詢問道。
“邪門就在這裏,你有什麽見解?現在可以說來聽聽!”
落善沒有看身旁還在喘着粗氣的川文爍,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我覺得應該有三點原因,他們才會這樣做!”
“說來聽聽!”落善此時心亂如麻,他需要聽點别人的見解,好好梳理一下,都知道,新人上陣,收獲多,他落善奇怪事,在雲亦雲山遇見夠多了,也隻能信上一信。
“一來,他們糧食所剩無幾,二來他們的兵馬已經開始慵懶,他們必須要打一仗,三就是,蓼國人,絕對發現了什麽,可以破掉我們的鐵桶。”
“嘶,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一件事,雲亦雲山在很早的時候,被人偷襲過一次,難不成他們想在從這裏,做做手腳?”
落善早先聽到川文爍說到二的時候,就聽不下去了,可當他第三點一抖落出來,馬上點醒了自己,他抓着川文爍的手,眼裏若有光,愁眉微展,反問道。
“應該就是這樣,您随我來!”川文爍一想明白大半,拉着落善走到那個城樓小屋,直接抽出自己的柳葉刀,劃出一條線,指着它說道。
“如果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讓他們入了甬道,從裏面,封死了那座石門,一路殺出雲亦雲山,那麽,我們補給一斷,不攻自破。人馬還沒有人家多,就算我們都是神弩箭手,哪裏來這麽多箭,殺他那麽多人?”
“這還真是,沒有想到的大纰漏,差點壞了大事,你趕緊派人在甬道裏埋伏好,白蓮城上之事,你不用管,你隻要在那個涵洞裏,埋伏起來,來多少人,用弩箭搞死多少,最後我們就會勝,而他們就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