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這麽多年兵,頭一次打這麽惡心人的仗,那邊的混蛋就來一次,再也不來了,練手的都沒有。”
落善拎起身邊放置的酒,送到自己嘴邊,想想又放了回去,搓着手,喃喃自語道。
“将軍,我有一計,既可以探探對面的兵馬情況,也可以給将士們壯壯膽子。”
“說來聽聽!”
落善瞥了一眼身邊的一個偏将,将酒壇子拎在手裏,遞給了他,後者接到酒壇沒有馬上動嘴,隻是吞咽了幾下唾沫,等待着這個扣手的将軍說話。落善一聽沒有動靜,才開口說道。
“現在川凝将軍不知道在做什麽,一直讓我們待命,山上還有不少祝融膏的殘留物,不少清理這個東西的士兵,還沒上戰場,就已經受了傷,如果我們不搞點小動作,真的不好說。”
偏将說完,想了想還是将酒喝了一口,沒有着急咽下,在嘴裏含了一會,才咽了下去。
落善停下了口手的動作,對着那個隻吃了一口酒,不敢在做什麽動作的偏将,做了個手勢,那偏将趕緊将手上的酒壇,放在一邊,從懷裏拿出兩個卷軸,恭敬遞給落善。
落善眉頭皺了一下,扭頭打量了這個偏将一下,後者滿臉陪笑。
“算了,你帶人去就是,打完就走,不要片刻逗留,還有就是,别抛棄一個兄弟。”
落善将手裏的卷軸還了回去,擺了擺手說道。
“是!”
偏将趕緊趕路,去山中暗堡挑選了三十三個熟練用弩的老兵,和自己一同前往了白蓮城。
等待夜幕降臨,奇襲蹉跎城。
蹉跎城,修繕了幾處城牆,特意加上了牆中陷阱,即是沒有用完的火油,用泥土抹在棉布布,将火油倒在上面,堆在城牆上,敷上黃土,四周繞上在火油裏浸泡很久的粗布麻繩,拉在最後一個帶有火盆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夜幕降臨,閑雲遮月,便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
蹉跎城剛剛換崗上陣守城官,是康沛張貴手下一個叫李福德的校尉。
這個人原本是街頭無惡不作的小混混,可真當大難臨頭,卻是第一個站起來,反抗胡人暴行的先行者之一。
後來投靠了張貴,在軍中苦學本領,是個實至名歸的校尉。
他檢查了蹉跎城的明暗崗,不敢睡覺,自己的眼皮子跳個不停,心還慌的很,便下意識的讓說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恐敵人來襲。
胡人們,如期而至,看着蹉跎城門樓子,燈火通明,大家都興奮了起來。
“你們兩個,摸到可能有暗哨的地方,你們兩個,給我打繩結裝倒鈎上牆,其他人,等天上這個雲遮上月,和我沖上去,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偏将抽出自己的短劍,倒放在自己的右肩之上,除了先出去的四個人,其他人皆是這樣,懸挂短劍,手中抱弩,等待時機。
兩個人身手敏捷的胡人士兵,嘴咬匕首,快步上前,摸到了應該有暗哨的地方,刀刀緻命,收拾完屍體,靜靜等待。
還有兩個從一旁山峭蕩了過去,抓住最爲厚實的城牆石縫,徒手爬了上去。
雲遮月,一片漆黑,還有風吹着城門上火盆,有幾個士兵,上前移動火盆,便看見了城門樓下,那移動飛快的黑點,還沒拿出腰間響箭,應聲倒地,其他人還沒抽出手裏的東西,也接二連三的倒地。
“不要驚慌,一隊死守城門,二隊跟老子上!”李福德抄起手中木柄長槍,沖向兩個将手中連珠弩用完,抽出短劍,挂在手臂上,準備迎敵的黑袍敵人,怒吼道。
隻見李福德,三送連雲槍,直接捅死一個胡人士兵,拔出他身上的短劍,與另一個人開始拼殺,一個士兵,快步跑動,躲掉從耳邊飛過的弩箭,一個滑步拿到傳令兵身上的響箭,用力射了出去。
一支急促的笛聲響起,敬長安和蔣玉明從營帳裏跑了出來,柏溫穿上靴子跑到敬長安身邊,敬長安馬上吼道。
“帶人集合,有人攻城!”
說完後,敬長安和蔣玉明兩個人,也沒有去騎馬,帶着自己的家夥式,開始往蹉跎城方向急行。
一隊守住了城門,可二隊沒有守住那些帶着攀繩的胡人,他們繞過了城門,直接上了樓,用弩箭射殺了二隊人馬,開始欺負身受重傷,還在艱難爬着的李福德。
一劍插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李福德沒有出聲,臉色蒼白,依舊往前爬着。
“你們下去,将樓下堵着的士兵全部殺掉,帶走他們的人頭!”
胡人偏将,一屁股坐在李福德的身上,接過一個胡人雙手遞過來的短劍,一手一個直接紮在李福德的兩腿之上,對着其他人笑着說道。
其他人點頭,沖了下去,又是一陣凄慘叫聲,蹉跎城便再也沒了動靜。
“哎!你是何人?都這樣了,還要爬!”
偏将還沒坐穩,又一個踉跄差點摔倒,便起身走到了李福德面前,蹲下身子,看着這個臉色蒼白,豆大汗珠如雨落下,依舊緊咬牙關,往前面爬的男人,好奇的問道。
李福德,艱難擡起頭,看着這個戴了半邊面露,小麥膚色的男人,冷笑一聲,繼續爬着。
“可敬的對手,不過你選錯了隊伍!”
偏将抽出一把插在他身上的短劍,一手抓着李福德的頭發,一手将短劍,狠狠捅在了他的咽喉之處,用力的拔了出來。
将短劍全部收回,等待了一會,胡人士兵便整隊集合,走了過來,除了李福德,他其他弟兄的頭都被割了下來,挂在了胡人士兵腰間,偏将看了一下,自己才丢了八具自己人,還算不錯,便讓他們出城,帶着胡人離開,李福德,猛的睜開眼睛,快速跑向一個火盆,将其推倒在地,大火轟然而起,李福德便再也一動不動,有不少胡人身上燃起大火,偏将臉一沉,直接将那些胡人推下了城下,其他僥幸沒有被燒的人,趕緊拉着繩索下樓,還有不少胡人腰間的頭顱滾了下去,但也無心去撿,将那些身上着火的袍澤,用土覆蓋滅了火,拉着他們,便趕緊離開。
敬長安和蔣玉明快到蹉跎城的時候,看見沖天而起的大火,心裏一緊,便更加賣力的沖了過去。
等他們到了以後,大火已經接近熄滅,這種火油燃起來的火,本就無法堅持,油沒,過沒。
敬長安翻身上了城門樓子,那擺放整齊,沒有頭的士兵屍體,讓他跪在了地上。
蔣玉明也跟了上去,看見一地的屍體,還有空氣中燒焦的味道,眉頭緊蹙。
“守城的人,是誰?”
敬長安給這些遇難的弟兄磕了幾個響頭,兩個眼睛布滿紅血絲,對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蔣玉明,低聲問道。
“按照排班,是康沛聯盟軍的一個校尉小隊,和我們的人,換崗不到一個時辰。”
蔣玉明閉上眼睛想了一下,艱難地說道。
“也就是說,他們替我們弟兄,上了路對嗎?”敬長安緊握雙拳,一拳砸在地上,喘着粗氣咬牙切齒道。
“對!這還有火沒滅,應該沒走多遠。”蔣玉明點了點頭,看着左邊城牆上還有點點火光,說道。
“殺!我要殺了他們!”敬長安剛說完,跑了起來,拉着那個挂在城門石縫上的繩索,快速下降,快落地的時候,翻身卸了力道,快速跑了出去。
蔣玉明高聲呼喊敬将軍,可敬長安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依舊埋頭猛沖,蔣玉明往一旁一看,準備下去,還沒下去,突然想起剛才看到了誰,又折返回去,跑到了一具屍體旁邊,将他推了過去,定睛一看,正是李福德。
“蔣校尉,你們蓼國好玩不,我們這要是勝了,能去你們那邊嗎?”
“可以啊!歡迎歡迎!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福德,福氣的福,德明的德。”
“好的記住你了,去吧!蹉跎城不能沒有守城将!”
“好嘞!回頭見!”
“嗯!”
“我去你奶奶的!殺我兄弟!”蔣玉明将李福德的眼睛,輕輕合上,讓他躺的舒服點。
也忘卻了要等人過來,一手拉着繩索,翻身下牆,落地翻過一圈,卸掉力氣,怒吼一聲快速前進。
那些也傷不輕的胡人,快步前行,絲毫不敢耽誤,偏将回頭看向後面,确定沒有人,才示意他們休息一會兒。
“停下吧!他們不敢來的!”
其他胡人接二連三躺在地上,喘着粗氣,那些不同程度燒傷的人,不停地深呼吸,讓自己好受一點。
偏将屁股還沒把地上的冰涼捂熱,一個寒光而至,跑過來給他遞水的胡人士兵,便被釘在了地上。
其他人皆是一驚,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便能夠看到了天空,緊接着什麽就看不到了。
“死吧!死吧!”
敬長安如同一隻黑夜中的鬼魅,瘋狂砍着胡人士兵的人頭,一把已經分不清是雪白還是猩紅的刀,便指向那個準備掏出傳令信的偏将面前。
“你……是……人……是鬼啊!”
偏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殺人技,二十多個活人,現在已經是無頭屍體。
他艱難的吞咽着唾沫,結結巴巴說道。
“我是……”敬長安還沒說話,一隻弩箭洞穿了他的肩膀,敬長安跪在了地上。
“偏将,我們是落将軍派來接應您的,别怕!”
一個身披荒草的胡人慢慢走了過來,端着連珠弩,對着那個腿腳發軟的偏将輕聲道。
“斥候營?哈哈哈!你剛才不是厲害嗎?”偏将如釋重負,站起身來,跑到了這個胡人身邊,看向捂着胳膊,惡狠狠看着自己的可怕人物,嘴角一咧,輕視道。
“偏将,我們隻有十個人,趕緊跑吧!些人不一般!”
那個斥候營的胡人,在偏将耳邊,輕聲言道。
偏将不動神色的點了點頭,但是他那個極其隐秘的驚訝之色,還是被敬長安看到了。
兩個人還沒準備離開,隻聽後面一陣凄慘叫聲,還沒扭頭看了一下,在往前看,那個跪在地上的亮白甲男人,便原地消失不見,兩個人緊貼在一起,大氣不敢喘一下。
突然一陣強風,在兩個人耳邊炸裂過來,
定睛一看,兩個人的雙臂,都落在了地上。
兩個人絕望的吼叫着,敬長安和滿身是血的蔣玉明,臉色陰暗的走了過來,蔣玉明拿出從斥候們身上,搜出來的繩索,将那個身挂荒草的斥候,勒緊了兩個胳膊,而對另一個倒地吼叫的過來奇襲蹉跎城的男人,卻是不管不問。
“滾回去,告訴你們的将軍,蓼國新護國将軍,會踏平雲亦雲山,讓他準備一下,不然,殺得不爽!”
敬長安收了刀,對着那個射自己一弩箭的男人,輕聲說道。
那男人,趕緊點頭,敬長安便讓他趕緊滾蛋。
偏将吼叫着,被蔣玉明用地上的胡人屍體的褲子,堵住了他的嘴,這才用繩索将那個偏将止住了血,坐在地上一語不發。
“放心,我不會傷你,隻會讓你疼死!”敬長安蹲下身來,對着那個偏将冷笑一聲說道。
偏将掙紮着,卻無濟于事,被敬長安拉着頭發,在地上拖着。
蔣玉明将幾個胡人士兵的衣服扒了下來,将那些人頭,包好,背在了後背上,跟在敬長安的身後一語不發。
兩個人走到了蹉跎城,城門外站着黃燃衆、龐金山、路小乙、康沛、張貴等人。
靠近後,他們才看見,敬長安後面拖着一個雙臂被砍斷的人,敬長安的胳膊還在流着血。
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全身是血的男人,背後背着什麽東西,誰也不敢說話。
“這是他們的頭顱,我們給追了回來。”蔣玉明将東西,輕放在康沛和張貴面前,轉身離開。
“這是那個指揮胡人,任你們處置,統軍,我們回去吧!”
敬長安将這個昏死過去的胡人,丢在一旁,對着黃燃衆拱手行禮,輕聲言道。
黃燃衆點了點頭,沒有出聲,拍了拍欲言又止的龐金山,兩個人轉身離開。
路小乙看了一眼那個胡人,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
張貴蹲下身子,打開包袱,一個個帶血的人頭,滾落在地。
張貴哽咽着,将人頭一個一個放好,康沛握着雙拳,慢慢松開,看向遠處,歎了口氣,在張貴耳邊,言語了幾句,便帶人離開。
張貴被站在一處默不作聲的佟三昧叫人強行帶走,讓其他人把人頭收好,将那些将士,好好埋葬。
張貴被攙扶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佟三昧給他拿來了洗好的衣服,然後出了營帳,張貴将衣服換下,便從床下,拿出一個小盒子,緩緩打開,開始用小刻刀,開始刻字,李福德,王先洗、佟狗剩、劉三冬、季天佑……
佟三昧摸摸坐在他的對面,給這個眼睛通紅,依舊沒有停下手中活的心上人,一語不發的擦着汗。
全部刻完後,張貴将他們五個一排,小心放在盒子裏,擺放整齊,慢慢合上木盒閉眼祈禱着。
“生死相依,何必折磨自己呢?”
佟三昧,看着眼角裏流着眼淚的張貴輕聲說道。
“這都是我們番國的子弟兵,少一個,就是少了一個二十年,你知道嗎?三昧,這是第十個盒子了!多少個二十年?多少好人啊!永遠閉上了眼睛。”
張貴苦笑一聲,摸着木盒,輕聲說道。
“可你的身體,已經……”
三昧還沒說完,張貴便開始咳嗽,她趕緊捂着張貴的嘴巴,張貴咳出污血,臉色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佟三昧趕緊從懷裏拿出一瓶藥丸,遞給了張貴,張貴含在嘴裏,佟三昧又去端了杯水,遞給了他,他将藥丸就水一口飲下後,又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個墨綠色的瓶子,拿出一個藥丸直接咀嚼了起來,慢慢咽下,才好了許多。
“這藥是誰給的?你怎麽能夠亂吃!”佟三昧扭頭看見,張貴已經吃完了,直接拿起瓶子,用鼻子嗅了嗅,皺眉道。
“路小乙給的!吃了很是有用!”
佟三昧這才放心,将藥還給了張貴,坐在他的身邊。
“以前咳的都是鮮血,現在是污血,說明你在好轉,爲什麽一直閉門不見我?是不是非要到緊要關頭,才能見我一次?藥沒了?才讓我來?是不是這個意思?”
佟三昧想了想,直接拉着張貴,帶着哭腔詢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個女流,這是在軍營,怎麽能夠來我營帳。”
張貴臉色剛好,佟三昧和他來這招,他有點無奈,解釋說道。
“那個什麽敬長安,他不是心上人也在嗎?他心上人的父親,還沒事和他說話我怎麽就不可以了?”
佟三昧想了想,又給張貴一個頭皮發麻的問題。
張貴語無倫次,隻能閉口不言,佟三昧便拉着張貴的胳膊,就是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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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亦雲山上,落将軍臉色鐵青,一個手下人,斷了雙臂前來報信,話沒說完就倒地死了。
“蓼國将軍敬長安踏平?他想踏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