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長安走到營帳門口,歪頭看着兩個人蹲在地上在那裏一個勁兒地撓頭。
他便悄悄地進了營帳,現在柏溫身後,看着地上那兩種顔色的石頭,整齊排列,心中了然,這是在玩對奕。
接下來兩個人古怪的下棋方式,讓敬長安有點摸不到頭腦,下的是個什麽東西,敬長安百思不得其解,對奕好像不是這樣的才對,敬長安看兩個人一直都在互相堵路,不像是在對奕反而像是在玩連珠棋,便輕咳一聲。
柏溫和蔣玉明吓一機靈,擡頭看去,竟然是敬長安,兩個人臉上挂滿了驚訝。
“這種以後有的是時間玩,現在你和我來一趟,我們有事情做了。”
敬長安拍了拍柏溫的肩膀,對着蔣玉明輕聲說道。
蔣玉明起身将懷裏的石頭子兒,抖落幹淨,看敬長安已經出了營帳,這才對着柏溫小聲說道。
“石頭子兒收好,咱們改日再戰!”
柏溫點了點頭,便開始收拾地上的石頭,蔣玉明出了營帳,敬長安向他招了招手,蔣玉明趕忙跟了過去。
“進我營帳,給你看一下東西!”敬長安拉着蔣玉明,貼在他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
蔣玉明不知道敬長安,到底要做什麽,而且明明身受重傷,他敬長安現在竟然和沒事人一樣,讓蔣玉明羨慕嫉妒的狠。
“這是什麽情況,白蓮城怎麽回事敵占城?金利及和那些兵馬不都已經……”
蔣玉明進了敬長安的營帳,看到了那張堪輿圖,本想找到他們的位置,可看到白蓮城竟然是敵軍城,有了些疑問,剛開始是以爲還沒有更改,可看到上面的批示墨迹還有些沒幹,便徹底傻了,轉身看向還在找東西的敬長安詢問道。
“雲亦雲山有暗道,可直通京都,金利及恐怕自己也不知道這一點,第一批斥候一百人差不多全部陣亡,我們是徹底着了這幫混蛋的道了。”
敬長安找到幾份路小乙抄寫的文書,遞給蔣玉明,蔣玉明接過文書,仔細閱讀,心裏直犯嘀咕,又怕自己看漏了什麽,來回讀了七八遍,直接放在敬長安的書桌上,愁眉苦臉的埋怨道。
“這有價值的東西,太少了啊!前方城池兵力不确定,後方也隻寫了能夠看見換了城上旗幟,頂個什麽用,還不如不看!添堵用的吧!”
“你過來看,白蓮城通往蹉跎城中間,這塊地方,是無人區,斥候他們遇敵在這裏,也就是說,對面的林子裏,絕對有古怪,有沒有興趣,與我一同前往,看看能不能搞點,有價值的東西。”
敬長安走到圖前,指着白蓮城與蹉跎城一段空白處,認真說道。
“對了,爲什麽惑林城會被你畫成無人區?”
蔣玉明有一點想不明白,這下一個城池便是惑林,而敬長安卻用碳筆畫了個大叉在上面,想都沒想直接問道。
“夏朝廷給我們蓼軍的退路,故意空出的城池,目的很明白,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大蓼不允許出手,如果是你,要一口吃掉康沛的聯盟軍,在已經魚兒上鈎的情況下,發現還有一個陌生人入了局,你是也把他裝在魚簍裏?不然吧!這也是我剛想到的問題。”
“那我們本可以全身而退,還管他們做什麽?”蔣玉明一聽,心中大喜,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給了台階下,不下白不下,何必還在這裏苦苦糾纏不清,回家算球!
“可是,聖旨怎麽說的?攻克乃還,我們不打,偷摸的到了惑林城,确實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可是回去的時候,你怎麽交差?欺君罔上?到時候罪過更大的。”
敬長安也有過這一個念頭,可權衡之下,覺得根本不可能實現,便直接對着蔣玉明,無奈的說道。
“真是他奶奶的混蛋事情,進退兩難,走吧!咱們給他來個摸營打悶棍,如果有什麽鬼八卦在那裏,他們不讓咱們舒服,也别怪咱們心狠手辣了!”
蔣玉明看着圖上的标注,心一橫,直接說道。
“行,咱們這次早去早回,如果這個地方沒有,咱們摸到白蓮城,有多亂搞多亂!”
“走着!我很久沒有欺負過人了,正好打打牙祭!”
蔣玉明同意敬長安的話,敬長安便開始收拾東西,蔣玉明一路小跑,跑到了自己的營帳裏,收拾了東西,兩個人碰了頭,牽了兩匹好馬,便離行營遠去。
兩個人騎馬飛奔,将馬兒放在蹉跎城,徒步往白蓮城方向靠攏。
此時的白蓮城,并沒有胡人遠軍,而是遍地都是陷阱,那些遠軍,全部穿着墨色衣服,在雲亦雲山上駐紮。
敬長安和蔣玉明兩個人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到了圖上的空白處,卻發現這個地方空無一物,半根胡人毛都沒有看見。
兩個人又不敢太過于靠近白蓮城,隻好在林自己埋伏起來,夏季已過,蟲兒們突然消失匿迹,讓敬長安和蔣玉明兩個人在林子裏,能夠一動不動,兩個人趴在落葉裏,還特别舒服,蔣玉明幾個哈欠一打,便有了困意,敬長安偷偷從腰間的小袋子裏,拿出了幾片葉子,趁蔣玉明再次打哈欠,便送進了蔣玉明的嘴裏,蔣玉明下意識的想吐出來,敬長安堵住他的嘴,緩慢靠近蔣玉明,輕聲說道。
“提神用的,嚼起來!”
蔣玉明便嚼了起來,一股清流直通蔣玉明的鼻子,讓他打了個冷顫,特别的舒服,蔣玉明便不再出聲,慢慢享受着一清涼。
兩個人等到了夜晚,發現白蓮城一片黑暗,就有點錯愕,蔣玉明便有了一點想要去方便的意思,敬長安便讓蔣玉明自己找個地方方便。
蔣玉明小解完,習慣性的擡頭看一看,便發現了遠處的不對。
“這天上的星星,還有這樣快的移動速度的?”
蔣玉明便帶着這個疑惑,慢慢的又溜了回去。
敬長安在蔣玉明走了以後,有點不服氣的意思,自己一個人摸到了白蓮城門外,想做點動靜,看能不能詐出來幾個人,結果将自己在路上的石頭全丢光了,除了石頭落地的聲音,便安靜的有些奇怪。
敬長安無奈隻能折返回去,蔣玉明回到原來的地方,發現敬長安不見了,吓的不輕,自己一個人在林子裏,爬着,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汗毛直立,他覺得時間過得突然慢了很多,心裏一個勁兒地祈禱,敬長安趕緊回來,如果再不回來,他可就要尥蹶子了。
敬長安摸了回來,蔣玉明以爲是敵人,愣是沒動,直到敬長安輕輕說了聲。
“蔣玉明”
他才喘了口氣,慢慢爬了過來。
“奇怪了,城裏沒有人,你說他們那些斥候是怎麽快死絕的?還是說?”
敬長安有點那不準,便詢問心裏石頭落了地的蔣玉明輕聲說道。
“不知道啊!不過這個地方邪門的很啊!我剛才小解的地方,星星移動的速度都是不對的,特别快,帝而且是橘黃色的。”
蔣玉明也将自己剛才遇見的事情,和敬長安說了出來。
“星星?今天傍晚你沒看?天上雲多的很啊,說不定會下雨,怎可能看見星星的?”
敬長安擡頭看天,天上一片漆黑,一看就是雲特别多,怎麽可能會看到星星,心裏有些奇怪,又想到是橘黃色,兩個人同時看向對方,異口同聲說道。
“那是火光!”
“這裏靠近雲亦雲山,那就沒錯了,他們竟然在山上駐紮,這不是自己找死的嗎?”
敬長安心中大喜,靠近了蔣玉明,直言說道。
“何出此言?他們的暗道在雲亦雲山,水打不了從暗道運便是,我們斷不了的。”
蔣玉明知道敬長安的意思,便直接了當的說出來道。
“這個……”敬長安一陣語塞,确實如此,他想的便是,斷其水源,讓他們活活渴死,可蔣玉明一句話便把他剛剛想好的一系列計謀全部堵住。
“不過也不是不行,咱們要回去一趟,我記得雲亦雲山是斷水山,讓那條河一分爲二,如果我們找到了,用來解決地下河道水流的通道,說不定能夠讓這個通道坍塌下去,但時候在斷水,他們不就不攻自破了?”
蔣玉明閉上眼睛仔細回憶了一下,看到的那張堪輿圖,便對着在那裏冥思苦想的敬長安說道。
“對,你這個提醒我了,走咱們回去,我去找他們談談,如果能夠幹掉後面的尾巴,我們就可以直逼京都,要他們好看!”
敬長安擡起頭,簡單思考了一下,覺得可行,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葉,蔣玉明也跟着起身,兩個人一起又摸回了蹉跎城,中途還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在那裏看了半天的雲亦雲山,果然有不少火把閃爍,看樣子,應該有不少人在,忙活着什麽。
敬長安猜測,應該是做一些防護措施,這種天氣,最适合不過,況且斥候們還是大敗而歸,恰恰給了胡人們勇氣。
兩個人本以爲會一無所獲,這一下反而讓自己盆滿缽滿,心情好的不得了。
雲亦雲山上,那些重獲自由身的胡人士兵,各各都是官降一級,現在正在抓緊挖着暗堡,不少人心懷怨恨,這種苟延殘喘,還不如自家将軍的那種計謀,和平相處有何不可,夏朝本來做的不對,現在又在人家陵墓山上,到處掘土動工,不天打雷劈已經是燒了高香。
山上的指揮将,外号叫遠中雀,是戰力第二的猛将,也是這次守都的寄令人,姓落,單名一個善字。
屬于源祖帝君旁系親人,也是唯一一個穿着三爪龍甲的上将。
此人在分兵的時候,與戰力第三的上将軍,鲟魚林晨發生了口角,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一個過來給自家将軍理論一二的偏将,川凝将軍便将二人一個分到了京都,一個分在了雲亦雲山,讓他們兩個不在相見,以免會發生意外。
林将軍是全軍上下,最講義氣的将軍,落将軍這一次,徹底踩到了他的底線,他在軍中說有人面前,指天發誓。
“不殺落将,他林晨誓不爲人!”此話一出,被混在林晨軍中的川凝眼線,彙報給了川凝。
川凝一氣之下,将林晨軟禁了起來,幹脆不在用他,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意氣用事,實在太讓她失望。
川凝這一下,可是徹底讓林晨放棄了護國,破罐子破摔,便在出恭的時候,擰斷看守的脖子,出逃了。
看守的獄官,又是從林晨軍中破格提拔的人,他便欺瞞川凝,來了個狸貓換太子,将那個屍體,穿上林晨的衣服,做了個假死,川凝原本不相信,林晨會這麽想不開,但是他的至愛過來認屍的時候,痛哭流涕,說了幾處地方,都能對的上,這才不了了之。
林晨偷偷回到了自家府上,穿上當年還沒有被提拔成上将軍的甲胄,連夜出城,往惑林城趕去。
“老子就是投靠敵軍,也要把你這混球,弄死!”
咒罵一聲後的林晨越想越氣,一閉上眼睛,就是自己當伍長的時候,跟在自己身邊的小辮哥,隻是過來勸說一下,卻被落善一刀砍到了喉嚨,捂着脖子,凄慘的看着自己,緩緩說着,我不能陪你一起在戰場殺敵。
“好好的家國變成這個鬼樣子!”
林晨實在走不動了,坐在一個石頭上,捂着臉在那裏痛哭,說實話他同意金利及在不知道自己是魚餌,和他講着那些當初自己覺得虛無缥缈的大道理。
現在想想,确實如此,自從遇見蟲災,他們的家園被破壞後,一切都變了,上到源祖,下到平常的人家,曾經的他們,隻是爲了保護自己,而組成的軍隊,現在成爲了專拿百姓開刀的劊子手,他的手裏也沾滿了血腥,也不記得自己一個人帶着軍隊殺了多少百姓。
數不清的罪孽,數不清的痛苦,一湧而上,林晨吃不消了。
他哭到精疲力竭,依靠着石頭,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大雨滂沱,他從夢中驚醒,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苦笑了一聲,繼續趕路。
敬長安和蔣玉明一早來到了康沛和路小乙以及張貴在的營帳,五個人都在埋頭查找收刮來的城中志,以及各種文書。
敬長安覺得找實在太麻煩,便讓路小乙給他找張紙來,他先畫一下,自己看到的東西。
路小乙便找來了東西,給了敬長安以後,沒有在理會他,他們四個人還在各種查閱,敬長安憑着自己的記憶,以及理解,畫出了一張隻有線條,卻能夠一目了然看的明明白白的堪輿簡圖。
敬長安畫完一張,便想着以前在陵泉,那個地下溶洞的模樣,自己憑空捏造出來了一條,用來連接京都以及雲亦雲山的暗道。
林晨一個人摸到了惑林城,發現城中一個人都沒有,自己便到處找吃食,結果什麽都沒有找到,實在太幹淨了些。
林晨十分無奈,便在鬥争了一會後,決定一鼓作氣直接往蹉跎城趕去。
雨并沒有停歇,反而更加猖狂,加上時有時無的風,打在臉上格外的疼。
林晨緊咬牙關,依舊埋頭跑着,終于看到了遠處的一頂頂營帳,他便深吸一口氣,甩開了膀子,快速跑去。
兩個在雨中來回踱步的士兵,看到一個身披甲胄的男人,往自己這邊靠近,握緊了手中弩箭,準備射殺。
結果他突然丢下配劍,跪在地上,還沒說出話來,直接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兩個人士兵等了一會,發現沒有人了,一個在遠處等着,另一個人,直接跑了過去,拉着他的腿,就瘋狂往這邊跑來,林晨全身都是污泥,一動不動。
兩個人犯了難,便想盡一切辦法,将林晨喚醒,一個人覺得如果醒了他們止不住他,便又拿出一套繩索,将他五花大綁,這才放心下來,用打臉的方法,将林晨喚醒。
“你們的指揮官是誰,帶我見他,我有要事說!”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你是胡人?說的番語口音真的很重!”
那個将林晨五花大綁的士兵,将弩箭重新上弦,指着林晨說道。
“我現在都是這個樣子,你還把弩箭放在我的額頭之上,呈口舌之快,有什麽用?”
林晨張開嘴,接了點雨水,漱了口,又接了點準備咽下。
那個手拿弩箭的男人,将身後裝水的水囊,打開,伸手擋住林晨的臉,直接倒了下去,林晨喝了幾口,這才說道。
“你在這裏看着!我去去就來!”男人将林晨拉了起來,對着自己身邊的袍澤說道。
“小心!實在不行就!”那個人點了點頭,看着背對自己的這個胡人,做了個手勢說道。
“放心吧!我手裏的弩箭,不是什麽善良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