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沛也見識到了敬長安的恐怖實力,怪不得路小乙說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一人幹掉這個依靠天險而落座的小城池,是何等的厲害,一千多名胡人士兵,手裏拿着的不是破銅爛鐵,而是兵器,而是能将自己士兵送下黃泉的利器,可這個人,一個人殺光了他們全部。
張貴頭上一個勁兒的冒着冷汗,他不敢想,如果當初自己棋下錯了,這個老是笑容滿面的年輕人,會不會将自己大卸八塊?
龐金山徹底被敬長安折服了,新護國将軍,這個頭銜不是攀附他人就可以得到的,這是正兒八經用實力辦到的。
柏溫和蔣玉明帶着人,瘋狂往敬長安那邊趕去,幾個人直接将眼睛猩紅的敬長安,攙扶起來,撒腿就跑,一字排開的康張聯盟軍,趕緊讓出道路,讓他們退下。
“原地等着,大火燒完,城中的那些陷阱也失去了作用,天亮咱們進城!”
路小乙下馬,說完以後,趕緊往後跑,康沛和張貴對視一眼,便讓傳令兵,打旗語。
“長安?長安?你醒醒啊!”黃小嬌哭的稀裏嘩啦,看着敬長安躺在木闆上,不停抽搐,嘴角還湧着血沫,拿過來一條泡了酒白布,給敬長安臉上血迹處理幹淨。
“回來!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黃燃衆将黃小嬌拉走,看了一眼四五個人,正在給敬長安解開衣服,處理傷口,眼睛全是心疼,但是他不能讓黃小嬌在這裏鬼哭狼嚎,隻能将黃小嬌拉走了。
路小乙也趕了過來,用一個裝有藥水的壇子,讓人給他倒了些在手上,洗了以後,這才上前幫忙。
柏溫在一旁,不忍直視,蔣玉明在敬長安身旁,生了火,也将頭扭到了一旁,路小乙和其他幾個大夫,将敬長安身上的弩箭,小心翼翼的拔了出來,還有不少鮮血從傷口上流出,新軍帶的炮仗起了大作用,他們便用火藥粉,輕輕倒在上面,堆成一個小山,用火折子點了一下,呲啦一聲,傷口便被止住了血。
用了整整兩條鞭炮,才讓敬長安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止住了血。
接下來便是洗刷他身上的血污,路小乙直接将自己的酒全部帶了過來,給敬長安仔細沖洗了一番,在用白布,裹上藥膏,給敬長安裹的那叫個嚴實。
這樣一來二去,五個人忙活到了天亮,将土覆蓋在血污之上,又換了個地方,把敬長安放在那裏,蓋好了,這才趴在地上睡覺。
何不謂也在一旁,不過胸口上裹得嚴嚴實實,依舊不影響,何不謂睡覺還有鼾聲。
天明,行軍進城,能收拾出來的地方收拾出來,其他人便從城中離開,在離惑林城不遠處,紮了營。
敬長安和柏溫以及金利及,便放在了收拾出來的地方,安心養傷。
敬長安那種詭異的自我療傷,慢慢開始,傷口結痂很快,便慢慢脫落,在第五天,敬長安自己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成了條小白蟲,掙紮了很久,才自己把自己,從裏面釋放了出來,身上刺鼻味道很重,敬長安一個人像是沒事人一樣,從房間裏出來,找到了能夠打水的地方,給自己洗了個澡,回到屋子,從擺放整齊的包袱裏挑了件衣服,穿好以後,便到處找人,愣是沒有找到。
他一個人出了城,走到了山頭上,才看見行軍,在遠處駐紮,便一個人跑了過去。
那些負責看護的人,需要走很遠的距離,才能夠吃上一頓溫熱的飯菜,然後帶着東西,趕往惑林城。
中途還和敬長安打了個照面,也沒認出來,以爲是蓼軍的什麽人,便沒有管他。
黃燃衆的營帳裏,黃小嬌和自家父親生着悶氣。
黃燃衆不讓自己去看敬長安,黃小嬌想偷偷去,還被施以重任的柏溫抓了個正着,黃小嬌祈求柏溫放自己一馬,柏溫一話不說,跪在地上求黃宗旗放自己一馬,黃小嬌無奈隻能灰溜溜的回去。
黃燃衆在營帳裏來回踱步,黃小嬌走在一旁冷不丁就哼哼一聲。
黃燃衆腦袋都是大的,這還沒嫁出去,自己女兒就不聽他這個生他養他的父親話,再加上這個一點都不聽話的敬長安,他黃燃衆隻覺得頭皮發麻。
敬長安回了行營,找到了獨挂淨色邊旗幟的營帳,直接走了進來。
“統軍!我回來了!”
黃燃衆和黃小嬌猛的回頭,黃燃衆以爲自己氣的老眼昏花,還特意揉了揉眼睛,确定是敬長安沒錯以後,上來就是趕緊看看敬長安有沒有事。
黃小嬌眼淚流了出來,不知道是心疼還是驚訝。
“我沒事了,好着呢!”敬長安被黃燃衆摸的心裏直發毛,便後撤幾步,蹦跳了一兩下,笑着說道。
“混賬東西,以後再敢以身犯險,老夫禁你的足!”
黃燃衆臉上寫滿了笑意,但是說的确實最重的氣話。
“知道了!”敬長安拱手行禮,便走到了低頭不說話的黃小嬌面前,将她抱在懷裏,拍了拍她的後背,笑着又說道。
“别怕,我沒事!”
“你!哼!沒事就好!我走了!”黃小嬌推開敬長安,本想說他的不是,可一到嘴邊,怎麽都說不出口,便糾結了半天,直接離開。
出了營帳,自己便捂着嘴傻樂,走路的那姿勢,顯的特别歡快輕松。
“你去路先生那邊一趟,人家爲了救你,什麽東西都用了!”
黃燃衆看着敬長安對着自己嬉皮笑臉,無奈用手敲了敬長安額頭一下,緩緩說道。
“好的!”敬長安揉了揉頭,拱手行禮,準備離開,還沒出營帳又折返回來,詢問了一聲。
“他在哪裏?”
“現在應該在他們軍中挂着黑旗的地方,你算走運的,兵力收在了桓豐,他們本來是要撤退的一行人,讓你小子撿了個便宜,去去去,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現在看你小子笑,老夫就來氣!”
“是!”
敬長安趕緊跑路,他知道統軍的脾氣,統軍如果說了,一定會做,在留一會,說不定就不是用手敲頭這麽簡單了。
路小乙和張貴以及康沛三個人的臉色都有或多或少的陰沉。
對方不惜送掉三名大将,隻是爲了将他們引入了圈套。
他們都忘了雲亦雲山有通往新京都的要道。
現在前有守軍,後有重兵,如果他們在繼續耽誤時間,恐怕他們這孤立人馬,就會被全部吃掉。
“撒出去的一百多位斥候,隻有兩個重傷回來。”
張貴将手裏那張染些鮮血的戰報,用手團成一團。
腮幫子高高凸起又消失,消失有凸起,極其不痛快的說道。
“這是老夫的過錯,老夫的眼皮底下,被人用老鼠打了洞,實在不應該!”
康沛得知這個消息後,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他一直都無法原諒自己,老是說着抱歉的話。
“康沛老先生,别在道歉了,一會兒去吃點飯,總不能人家還沒來,先把自己弄了個半死不活吧!”
路小乙看着康沛臉色都快趕上張貴的臉了,起身站在康沛身邊關懷一聲道。
“放跑了兩千多胡人,三個兒子也被抓走了,您叫老夫,怎麽可能吃的下去?老夫當初就不該心一軟,全殺了算了,也不會讓三個兒子身陷囹圄!”
康沛擺了擺手,兩隻手握成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嘴唇發紫地說道。
“路小乙,我來了!”敬長安找到了這個挂黑旗的營帳,搓了搓手,直接進來,笑着說道。
三人扭頭一看,都吓得不輕,路小乙走到敬長安身邊仔細打量了一下,還用手勾住敬長安的脖領子,拉開往裏瞅了瞅,這才開口說道。
“我這藥又不是什麽仙丹,你怎麽會這麽快就好了?”
“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傷口很快就會好,你們怎麽了?啥時候出發?咱們乘勝追擊如何?”
敬長安拍了拍胸口,示意自己已經好了,看着營帳裏的三人,連忙說道。
“唉!談何容易!你過來,看一下現在的圖!”
路小乙一聽敬長安說完話,臉上暗淡了許多,歎了口氣,拉着敬長安往營帳挂圖上走去。
張貴起身将康沛攙扶起來,也一同跟了過去,敬長安看着起初臉上還有點笑意,看完路小乙重新勾了些東西後,再也笑不出來了。
“現在敵我雙方的兵馬布置,隻有這一丁點兒蛛絲馬迹,我們的斥候,死在了白蓮城!現在那邊的守關将,不知道是誰,我們也不敢确定,我們前方的桓豐原本是番都,也是最難啃的骨頭,過完這個,還有兩個城池才能到新京都,我本以爲,很快就會結束,這樣看來,機關算盡,太聰明啊!”
路小乙苦着臉,将周圍的形勢簡單講解了一下,最後一句本不想說,可不說心裏又是百般不舒服,便一不做二不休,先吐爲快。
“敬将軍,您是一個奇人,您要什麽康沛都會答應,隻求能夠破了這個我們已經無法回天的局。”
康沛也是窮途陌路,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問詢敬長安道。
張貴有些錯愕,康沛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才對,這種話對一個異國他鄉之人,他聽的極其難受,仿佛是一把把刀,捅在自己的心窩窩裏,緩緩拔出,等你傷口還沒愈合,它有送了進去,再緩緩拔出。
“我知道了,我盡力而爲,能不能夠借到兵,不是我說的算。”
敬長安依舊盯着堪輿圖,想找到破解此局的辦法,路小乙沒有出聲,他用餘光看了一眼,康沛,發現康沛并不是在利用敬長安,而是真的沒有了辦法,這才放下心來,不管如何,他路小乙永遠是敬長安這邊的人,因爲他的明公是敬長安的結拜大哥。
“路先生,關于這幾個城池文書,可不可以先借給我看一下?”
敬長安腦子裏關于這邊的東西,實在太少,想不出來能夠解決的方法,便詢問一旁同樣擡頭看着堪輿圖的路小乙,說道。
“有的!你先回你那邊,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
路小乙點了點頭,看向敬長安說道。
“多謝!我先回去了!”
敬長安點了點頭,對着三人拱手行禮,轉身離開。
路小乙想了想快步跟了上去,兩個人離營帳遠了一些,路小乙才開口小聲提醒說道。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口借兵!聽到沒有?”
“爲什麽?”敬長安有些不明白,便直接詢問道。
路小乙沒有想到敬長安竟然對這件事情一點不上心,看了看後面營帳,确認人沒出來,便把敬長安拉到一旁,認真詢問道。
“你和康沛是什麽關系?你們倆絕對認識,還有這種借兵不是小事,你是大蓼的新護國将軍,現在你的準老父丈,又把兵權交給你,想扶你上位,你自己的事情沒有理清楚,幫他們擦這個屁股,自己腚上的屎不管了?”
“康沛是找過我,很久之前了,您現在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是要同舟共濟?現在散夥好像不是時候吧?”
敬長安覺得路小乙好像把自己的那些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心中有些不悅,反問道。
“你!真是不開竅,你的大哥,左公!是我的明公,我胳膊肘不是向你拐的嘛?平常可聰明的人,現在怎麽越看越傻不拉幾的?我們可以全身而退,關鍵是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麽身份嗎?你是蓼國的臉面,皇帝讓你們來練兵,是真的練兵嗎?打赢了,還是要分疆土的,我倒是無所謂,你呢?你自己想想成功以後,怎麽收場?再打一次?和康沛,張貴撕破臉?一天天腦子都是你的仙女姐姐?能不能幹點正事?我本來就不是這樣愛管閑事的人,要不是你哥心疼你,讓我來,你早就完犢子了!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有奇招,就用,沒有隻能硬碰硬和他們卯了,快刀斬亂麻,也是一個辦法!”
路小乙将敬長安說的,臉上隻起褶子,敬長安也沒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認真記下,等他說完以後,拱手行禮。
“去吧去吧!”路小乙無奈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敬長安一路有的有些艱難,路小乙一的挑撥,無疑讓敬長安陷入了沉思,他确實沒把東西放在身上,别人以爲敬長安頂天立地,其實不然,他隻是喜歡将東西全部埋在心底,有時間就去看一看,沒時間,就擱置在一旁,敬長安這是第一次,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重量,走路有些踉跄。
他回到自己的行營,黃小嬌早早就在等候,看見敬長安來了,拉着他去了剛剛收拾好的營帳,敬長安坐到營帳裏,臉色有些不好。
黃小嬌這才發現敬長安臉色的不對,便連忙詢問道。
“怎麽了?去了一趟,帶了個苦瓜臉回來?”
“仙女姐姐,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臭毛病,便是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不管不問,結果路先生,将它全部抖落了起來,我現在才發現肩上的擔子,竟然這麽重,你說我還有沒有救啊!”
敬長安揉着自己的臉,覺得很乏,略顯疲憊的說道。
“男人的膝蓋上有黃金,脊梁骨是頂天立地的柱子,你能這麽說,我其實很開心,你姐姐我,喜歡的又不是你的外表,我比你大,看的東西,可比你看的多,我其實也不會講的讓你一下恍然大悟,不過,我記得一個詞,苦盡甘來,你越是痛苦,越會在沒有想到的時候,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我相信你,傻長安!”
黃小嬌伸手将敬長安抱在自己懷裏,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
“嗯,好多了。”敬長安伸手摸了摸黃小嬌的臉蛋。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說道。
“貴人!東西來了!整整一個大箱子!”
柏溫接到路小乙派人送過來的大箱子,自己一個人抱着幾處打聽,找到了敬長安的營帳,直接走了進來說道。
黃小嬌識趣的松開手,偷偷捏了捏敬長安的臉,轉身離開。
敬長安起身接過柏溫抱過來大箱子,道了句謝,柏溫點點頭,轉身離開。
敬長安打開箱子,一張字條放在那些包好的文件正中間。
“剝開蓋天雲,才見星和月。”
敬長安将字條折疊好,放在了懷裏,開始将箱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挂上圖,對着文書,看了起來,他還在箱子裏找到了三節碳粉混合榕樹脂,做的筆。
開始在堪輿圖上,仔細勾畫。
心裏越來越明朗,不過有些東西,必須自己帶個人一同去看一看,不然敬長安也沒有多大把握,敬長安洗了洗手上的碳粉,出門趕緊找人,蔣玉明和柏溫兩個人,用在外面找到的顔色分明的石頭,簡單做了一下,用刀在一塊木闆上刻畫出棋盤,兩個人拿着石頭,下起五子棋來,那叫一個棋逢對手,兩個人手裏的石頭全下完了,都沒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