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朕旨意!箭崩白蓮城!”那個一直喜歡穿樸素無華服飾的皇帝,臉上出現了很久都沒有出現的殺伐果斷。
七萬重甲雙箭袋弓手,從京都火速召集起來,浩浩蕩蕩從密道往雲亦雲山進發。
康沛和緊急從各地天雲閣推選出來的能人們坐在一處點燈前,等着那個依靠在一處方桌前,看着那個挂在牆上的雲亦雲山堪輿圖,久久沒有出聲的張貴。
張貴看着這将近兩代人拼命偷畫出來的堪輿圖,總覺得哪個地方有些問題。
畢竟是不同的人畫出來的,有些地方随着時間會有些改動不錯,可雲亦雲山外的竹林堂怎麽會一筆帶過這個讓人難以接受。
“張公子,看不出來了嗎?用不用我叫人給你講講?”康沛喝了兩壺茶了,看着張貴依舊杵在那裏,有點不耐煩道。
“康老将軍,您的奇才琳琅,可真的沒有和我能比較一二的人。”張貴心也有些浮躁,直接頂撞康沛老将軍說道。
“你是在找死!”一個雙臂裸露在外,還有兩條若有若無登天狼紋身的強壯漢子,一拍大腿,站起來怒罵道。
“雙狼賀子豪,退下!”康沛兩眼一眯,腮幫子鼓起來又落下,強忍着心中怒火,微笑說道。
“是!義父!”雙狼賀子豪,一屁股坐了下去,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雲亦雲山堪輿圖前的攏袖男人,仿佛要把那個男人碎屍萬段。
“一虎雙狼三兇犬,五個康沛将軍的義子,果然名不虛傳,不過該說的我還要說,這圖不能用,我知道是老将軍花了不少錢的東西,不過這沒有新建的竹林堂,不好過啊!”張貴拿起一個用來指圖的長棍,輕輕指着雲亦雲山堪輿圖下方的進山頭處的一段留白,正色道。
“一個破亭子有什麽可擔心的?張先生是不是怕沒人知道您自己多麽厲害!故意刁難?”
一個身材略胖,手裏還拿着一塊花糕,來回把玩,用着仿佛捏着嗓子的尖細聲音,不屑一顧說道。
“那您有什麽好的方法,大可以站在我現在的位置,給大家講解一番,對了!先把你嘴角上的屎給搽幹淨!”
張貴面帶微笑,做了個請移步的手勢對着那個男人尊敬地說道。
“你……哼!”那個身材略胖的男子,一口将花糕吃完,雙手環胸,牙齒磨得吱吱作響。
“誰在頂撞!給我滾出去!張貴你繼續說!應該有什麽解決的方法!别賣關子了,我們照做就是!”
康沛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那個胖子的臉上,惡狠狠掃一下,扭頭看過來的所有人,陪着笑臉說道。
“這是自然!需要幾個腿腳麻利弟兄,帶着家夥式,假沖雲亦雲山,我想那個亭子,自然就會露出破綻!”張貴笑着說道。
“那麽露出了破綻以後呢?你該如何?這圖不是不能用嗎?”康沛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指了指牆上的圖,詢問道。
“火燒雲亦雲!隻有死寂的地方,不會出事!”張貴笑着說道。
“這我就有點不理解了!爲何不直接燒掉?還要破掉那個破亭子?”康沛覺得很奇怪,這話說的不是廢話嗎?非要做這個無用功!
“康沛将軍您忘了嗎?龍珠移位,玉石俱焚!而這條路,爲什麽會建個亭子!不就一目了然了?如果我們強行破了亭子,一不留神,最開始的一個機關啓動,說不定墓裏的那些東西,都會永遠埋在山的腹地!”張貴以爲康沛知道這些東西,才沒有細說,被他這麽一問,還愣了一下,這才趕緊解釋道。
“行!現在就開始……”康沛還沒說完,隻見頭頂上開了窟窿,一堆接着一堆的箭矢,從頭頂落下,所有人都去保護康沛,張貴去了牆角躲着,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放!”一個手持黑旗的男人,站在白蓮城與雲亦雲山的交界處,面無表情的揮舞着黑旗說道。
那些男人拉滿大弓,往天上使勁的放着,一批一批的綁鐵弓箭,從天而降。
“這箭頭綁着重物,不然不會這麽厲害!看來是我多慮了!這個地方離雲亦雲山很近!亭子應該沒有機關!說不定這個皇陵已經是源祖帝君的自家東西了!康沛将軍!下令放火燒山吧!我們得不到了!他也别想全部得到!我要和他宣戰起事!意下如何?”
張貴貼牆聽着動靜應該是去另一邊了,站起身來,看着在人牆裏,臉色鐵青的康沛詢問道。
“他竟敢對我城池下手!我送了多少錢!拉動夏蓼通商!起事!我要讓他知道他這個皇帝沒有我的扶持,到底算個什麽東西!”康沛推開那些保護自己的人,将自己的亂發好好整理了一下,緊握雙拳,渾身發抖的吼道。
敬長安和百湖和千山三個人,蹲在牆角,看着地上雜亂的箭矢,都吓的不輕,等着聲音遠去,還沒出門,便看見了門口流淌過來的鮮血。
敬長安連忙掙脫百湖的拖拽,出門一看,那個一臉褶子,黃蠟皮膚的郎中,被箭矢釘在地上,兩眼睜的老大,手裏拿着應該是給敬長安換藥的小木盒。
“誰幹的!”敬長安跪在郎中屍體面前,雙手顫抖着,去将郎中身上的箭矢一個一個拔出來,百湖跪在郎中面前,用手輕輕合上了他的眼睛,搖頭沒有說話。
“絕對不是張貴!他們沒有這麽多制式的兵器,應該是遠軍的東西!”千山從千瘡百孔的一處小屋子,扯出一張白布,輕輕給那個郎中蓋了上去,臉上沒有表情的說道。
“埋了吧!我出去一趟!”敬長安把手上的鮮血,直接用給自己換藥箱子裏的白布,擦了擦,回了趟屋裏,把折疊在包袱裏的甲胄,穿在身上,将那把刀挂在身後,對着正在處理屍體的百湖和千山輕身說道,扭頭出了門。
大街上全是箭矢,還有不少僥幸活着的百姓,哭着清理地上慘死的家人,敬長安面無表情的在路上挑着路,往雲亦雲山方向走去。
一幫子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已經開始向趕來清理現場的遠軍将士,吵了起來,敬長安看着那個将士已經有了殺意,快步跑了過來。
“蓼國将軍敬長安!請問你們帝君無差别用箭攻城,是想要與大蓼開戰嗎?”敬長安将自己的令牌高舉在頭頂,對着這幫面露兇光的将士,怒氣沖沖的吼道。
幾個看起來應該是校尉以上職位的人,竊竊私語一會,從中間出來一位應該是聽的懂敬長安話的将士,将腰間的武器卸下,對着敬長安拱手說道。
“哪敢哪敢!将軍請往燈都休息!這裏是有源祖帝君的旨意處理事情!我們會與貴方交涉,也請将軍不要阻礙我們的事情!”
那人态度堅決給自己留了不少路,反而讓敬長安無話可說,敬長安牙咬作響,握緊雙拳轉身離開。
“你回去報告源祖帝君,這個蓼國人可以遣返回去了,不然讓他知道我們這些事情,說不定會找到我們的把柄!”那個卸掉自己兵器的男人,扭頭對着一個看樣子比自己官階小的人用胡言提醒道。
那個手拿他人兵器的人,點了點頭,将手中武器拱手遞還給他,轉身離開。
“先放過這群知道事情的百姓,多抽調一些人,守住各個要道,等到那個身後挂刀的男人離開!全部除掉!”一個腰挂黑旗的男人,在所有将士的矚目下,對着最靠前的将士,輕言一聲,轉身離開。
一幫子人,從暗道摸到了雲亦雲山暗處,開始下令傾倒祝融膏和火油,彭揚買的那些東西全部被張貴送給了康沛,康沛和張貴正式結盟,先讓他們幾個和自己一同遁走,又讓自己管家,叫人将雲亦雲山給做掉。
那些将士還在安撫越來越多的百姓,誰也沒注意到山火已經開始起來,一個小孩突然哭了起來,幾個将士過來哄他開心,看着小孩指的地方,傻了眼,雲亦雲山已經濃煙滾滾。
敬長安和百湖以及千山,收拾完東西,被一隊将士護送離開了白蓮城,敬長安扭頭看着遠處濃煙滾滾,心裏别提多麽痛快。
“不讓老子管了!燃起來吧!”敬長安心想着。
“将軍請……你們往燈都……移步,我們……要……走……了!”一個士兵用蓼國語言結結巴巴的說道。
“去吧!”敬長安點了點頭。
那幾個士兵行禮,火急火燎往白蓮城跑去。
敬長安倒騎着馬,慢慢悠悠的看着這滔天的大火,感覺真是解氣。
“主人我們真的不管了嗎?”百湖看着敬長安态度轉變如此之大,有些疑問的試探道。
“管不了了!源祖帝君都下令出軍直接無差别箭攻城,看樣子不讓我管了!咽不下這口氣,我也沒辦法!就這樣吧!”敬長安轉過身子,正坐在馬背上,看着太陽西沉,搖了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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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源祖帝君與大蓼通信,信中寫了一大堆誇贊敬長安等人的話語,還讓蓼君讓英雄們回家。蓼君開心的不行,不僅親筆寫了聖旨,還令人直接去了一趟黃燃衆的府邸,把信的拓本交給了黃燃衆,還讓宦官學着自己的口吻誇了黃燃衆幾句。這讓黃燃衆去哪都是挂着一張笑臉,還專門拿了些銀子,見人就賞。
陳梁獻得知後,氣不打一處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歡喜!這點時間能夠得到多少兵馬布置?把自己鎖在房門裏,誰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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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長安和百湖千山三個人,到了醫館,一天到晚陪在兩個依舊昏迷不醒的何不謂以及蔣玉明身邊,悉心照顧。
金簪纓接到一個密文,自己獨自離開,過了很久才出現在幾人身邊,不過已經換上了第一次與柏溫敬長安兩人相見的衣服。
柏溫瞧着金簪纓臉色不太好,便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示意金簪纓不必解釋什麽。金簪纓看向坐在何不謂身邊的敬長安,敬長安擡頭看見那個眼裏已經有了眼淚的金簪纓,起身走到金簪纓身邊,伸手一把将她抱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保護好自己!活下去!”
金簪纓用力的勒了一下敬長安,還不忘用手在他的屁股上,遊走了兩下,這才分開與敬長安的親密接觸,笑着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金簪纓走了沒幾天,一紙文書被燈都官司恭敬送到了敬長安的面前。
敬長安有點疑惑的接過文書,遞給了柏溫,柏溫打開一看,猛的站起來,開始用一種癫狂的姿态,蹦跳着。
“怎麽了?”敬長安是徹底懵了,便拉住在那裏張牙舞爪的柏溫,不解的詢問道。
“我們可以回去了!我和不謂,強升至偏将!還有一百兩銀子的賞錢!貴人您有了一塊封地,你肯定沒想到,是您的祖籍!金南山!那是你的了!”柏溫開心的手舞足蹈像是一個吃到好吃東西的稚童。對着敬長安笑道。
“應該是源祖帝君又給蓼帝瞎說什麽了吧!”敬長安拿過文書,仔細閱讀,并沒有太高興,苦着臉說道。
“這等殊榮!八竿子打不着!不過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源祖帝君,隻是想讓我們當炮灰,早就做了兩手準備!一來,我們抓住了張貴!皆大歡喜他也省事,二來,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便不再用我們釣魚,而是最笨最有效果的方法,殺了張貴,對于我們,哄哄我們遠在蓼國的天子,讓我們滾蛋,就是了!”柏溫面露笑容,将敬長安拉坐在椅子上,分析道。
“我也知道!可我咽不下這口氣啊!你瞅瞅這兩個兄弟!成了什麽鬼樣子?我們被人這樣用來用去,是我們不用心還是根本沒人幫?全是踩雷過!好不容易知道他在哪裏了!結果不讓我接手了!你說這誰受的了?”
敬長安有點不習慣柏溫現在的這幅嘴臉,拉着他指着床上裹得嚴嚴實實的二人,有點生氣道。
“貴人!柏溫知道!柏溫明白!那麽我問你!這不是蓼國,我們又都是頂着大蓼來使的頭銜,人家直接和蓼國天子說了,讓我們歸鄉!請問您用什麽方法留下來!”
柏溫看明白了敬長安臉上的表情是什麽意思,認真的看着敬長安詢問道。
“我……我不服氣!我真的不服氣!”敬長安啞口無言,他無法和柏溫對視,側過身子看着床上的兩個人,握緊雙拳,想了半天,才說道。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們依舊是帝君的手中刀,刀指何處,用力撕咬,刀入鞘,閉目塞聰!貴人!路還長!”柏溫知道敬長安什麽意思,這種無力感,自己已經有過很多次了,他站起身來,抱了抱敬長安,低聲說道。
“氣死我了!”敬長安眼裏有着眼淚,他強忍着,愣是一滴都沒有出來,咬着牙說道。
“沒事!沒事!”柏溫像一個老大哥一樣,輕輕撫摸着敬長安的額頭,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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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梁獻越想越不舒服,便将自己得到的一切消息,彙總了一下,挑了個好日子,跑到了京都的皇宮。
“皇帝陛下!兒臣有事啓奏!”陳梁獻得知父親在觀書海宮,練習書法,便在父親貼身宦官的帶領下,進了宮裏,跪在高台之上,研究書法的,龍袍男人面前,磕頭行禮道。
“太子可是大忙人!這裏有沒有其他人!不必拘禮!”蓼國帝君,将金管毛筆放下,呵呵笑着對着那個磕頭請安的紅袍太子,點頭道。
“父親大人!這是我得到的消息,夏國恐怕大亂!我們可以趁機讓敬長安,将一些城池拿下!”陳梁獻将手裏抄好的奏折,恭敬遞給自己的父親說道。
“朕也是高興頭過去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兒還在用功!朕以後傳給你!也放心啊!”蓼國帝君看着奏折上的信息,也有些震驚,感慨道。
“兒臣不敢!”陳梁獻馬上跪在地上,磕頭道。
“朕沒别的意思!你又過度曲解朕!這要罰!起來吧!”蓼國帝君說完便用腳踢了陳梁獻屁股一下,笑着說道。
“兒臣銘記!”陳梁獻趕緊起身,行禮道。
“這就交給你了!你親自去一趟……朕沒記錯應該是下坡盞!讓黃燃衆帶一萬輕騎,在最靠近夏國的地方安營紮寨!一旦時機成熟!不拿白不拿!口頭嘉獎朕的得力将軍,那麽實物自己拿就好了!朕允了!”蓼國帝君點了點頭,上了高台,用毛筆在陳梁獻的奏折上,寫了一些字,從自己的衣服裏,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打開蓋了上去,吹了吹,這才下高台遞給,臉上已經有着笑臉的太子陳梁獻。
“謝父親大人!”陳梁獻雙手接過奏折就要下跪,蓼國帝君攔住了他,輕聲又說道。
“平安回來!”
陳梁獻一愣,這個語氣他自己都忘了什麽時候聽過了。
早已經将情感丢掉的他,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去吧!”蓼國帝君,拍了拍低頭不語的陳梁獻,說了一句,便轉身上了高台。
陳梁獻跪在地上磕了頭,強忍着心中難受,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