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洱!收好這個東西!”一個男人在茅屋裏,收拾桌子上的草紙,對着門外一個蹲在地上,仔細打掃一個積了厚重塵土木箱子的男人,歎口氣道。
“子嬰!想開點!畢竟有年頭了!”那男人聞聲進屋,用搭在肩頭的濕布,擦了擦手,接過,坐在那裏男人遞給的草紙輕聲道。仔細一看兩個人胳膊上,都刺有一個血眼的紅毛狐狸,栩栩如生。
“是啊!回到故鄉,變化太多了!”那個被稱爲子嬰的男人,将頭上的黑紗扯掉,随意的揉搓了兩下,放在了懷裏,起身拍打屁股上的灰塵,感歎道。
他的眉目星邃,瞳仁竟然是寶藍色,身材與普通男子并沒兩樣,但舉手投足之間,或多或少都帶有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強勢。
“殺了羅琨,點燃了他的地下錢庫!結果竟然是最小的一個啊!有點不明白啊!”那個叫狐洱的男人,也扯掉了頭上的黑紗,仔細折疊好放在懷裏,看着自己面前已經搽拭好了的木箱皺着眉頭說道。
眼睛靈動,瞳仁暗紅,若不是聲音略微低沉沙啞,光看舉手投足,再略施胭脂水粉,好好打扮一下,那就是個勾人心魄的狐狸媚子。
陰柔卻不缺男子的方剛,對于有龍陽之癖的人來說,這應該算是天下第一的‘美人狐’想一想渾身就興奮發抖。
“商王沒有規定時間,我們想如何便如何,接着點呗!不過你可給我省着點用,祝融膏就那些!”這個叫子嬰的男子,在破屋裏來回找了找,沒有什麽東西了,這才出了屋子對着狐洱說道。
“好嘞!明白了!這箱子你确定直接帶走?”狐洱伸出一節猩紅的舌頭,笑着指了指搽拭趕緊的木箱子問道。
“我家就這個東西值錢了!走吧!去下一個城,接着讓它開花!”子嬰一甩袖口,出來一條暗青色的繩子,他簡單纏繞一下木箱,直接背在身上說道。
“行吧!”狐洱點了點頭,将脖子上的那個用來搽手的毛巾,整理一下,丢在一旁的雜草叢裏,拍了拍手,便先行離開。
子嬰即将出了茅屋的圍欄,回頭看了眼,土牆下,已經開始有了不少青苔的屋子,長呼一口氣,便跟了上去。
兩個人都翻身上馬,将紗布重新裹上,點了點頭開始慢慢駕馬前行,穿梭在滿是高松的林子裏。
“這地方挺好的!怎麽就被遺棄了呢?”狐洱伸手摸着兩邊的松樹,擡頭看着隐約能看見一絲光亮的天,詢問道。
“父親喜歡清淨,可那個時候,不是不能清淨嘛!兩個宮互相争鬥,老番王也不管,比着自家封地的收成,難一時半會兒說清楚,總之走了!帶着我去了遼國!不然能遇見你這個狐狸精?能學這麽大的本事?”子嬰覺得箱子還是太重,便翻過身來,将它綁在馬背上,覺得結實了,這才翻過身來,看着那個不看路隻看自己的狐洱說道。
“誰是狐狸精?曹二貨!”狐洱一愣,生氣道。
“好好好!狐仙子!你這一天天學女人有意思嗎?不如和我一起耍鞭子吧!那多痛快?學什麽雙刺匕首嘛!你看看越來越有那個意思了!”
曹子嬰歪頭看着他笑着說道。
“那你不早說?我都學了多久了?當初是你和我說的,一人一個!”狐洱咬牙切齒的說道。但聽着意思他絲毫不在意曹子嬰這樣說他。
“我哪裏知道你不女子?搞了半天還帶把的!”曹子嬰無奈地搖頭道。
“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狐洱不在看曹子嬰,這下應該是真生氣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耳朵!”曹子嬰連忙騎馬過來,拉着狐洱的手說道。
“你要是以後在說這話!我就先拔掉你的小據點!”狐洱扭過頭來,看着曹子嬰生氣道。
“好!那……你聽!”曹子嬰還想勸他,突然聽到林子另一邊有聲音傳來,連忙小聲說道。
“這是誰在唱曲子?”狐洱側耳傾聽,果然有什麽聲音,不過還是聽的不太清楚,小聲說道。
“應該在那邊!走看看去!”曹子嬰指了指自己的左手邊,确認了兩次,連忙調轉馬頭,向那邊趕去。還不忘對着狐洱招手道。
“我來了!”狐洱捂着臉一笑,連忙騎馬跟上。
過了松林,聲音越來越近,隻看一巨石上,有一個姑娘,正在輕撥琵琶。
“誰人動弦彈琵琶,撥動五線清唱啊~松山能聽我思念,已挑三回種花家……”
“這聲音真好聽!”曹子嬰趴在馬背上,閉着眼睛聽着,感歎道。
“是啊!好久沒聽曲了!真不賴!”狐洱将自己被吹散的頭發,輕輕挽到真的像狐狸耳朵一樣的耳後。也趴在馬背上側耳傾聽。
突然聲音就斷了,兩個人同時擡頭看向另一邊,幾個穿着胡人特有服飾的壯漢,還是從另一處林子裏出來,不知道說着什麽,總之絕對不是好事。因爲那個姑娘開始逃跑。
“呦!狐洱!瞧瞧!小美人要跑!”曹子嬰玩味的笑道。
“等什麽啊!救美去啊!”狐洱踢了一腳曹子嬰,嗤笑道。
“哦!你讓我去的哈!”曹子嬰眼睛依舊依舊盯着那個抱着琵琶慌不擇路的女子,拍了拍被狐洱踢的地方,笑着說道。
“去吧去吧!”狐洱輕歎一聲說道。
“一會埋屍體的時候,你可要幫忙啊!”曹子嬰翻身下馬,跑了沒兩步,馬上又跑回來,拉着狐洱的手,認真說道。
“好啊!”狐洱把頭一低,埋在馬鬃裏說道。
“也不嫌膻的慌!”曹子嬰搖了搖頭,無奈道。
隻見那姑娘摔倒在地,琵琶磕在碎石上摔了個粉碎,她拿起最尖銳的部分,對着自己的喉嚨,嘶吼道。
“别過來!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我是絕對不會陪康沛的!”
“姑娘這就不好了!你這寶色眼珠,可是長天給的!就是爲了讨康沛将軍歡心,走吧!”那帶頭的胡人,用一口流利的番語說道。
還扭頭使了眼色,分明根本沒有在乎這女子以死相逼。
“别過來……”閉上眼睛準備将那用來綁弦的尖銳東西,捅在自己的脖頸處,隻見一人慢慢将她抱在懷裏,拿掉了她手裏的東西,用手輕輕撥弄着她的臉。
“哪裏來的,女人也想……”那帶頭的胡人一愣還沒叫罵,就發現自己再也說不出來話。
回頭一看,地上躺着的就是剛剛還在一起的弟兄們,一個個都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睜的老大,慢慢地從嘴裏吐着鮮血。
“我的眼睛也是那個顔色!”曹子嬰抓着那胡人的頭發,使勁抽掉捆在他脖子上的鞭子,那胡人也開始抽搐着倒在地上,從嘴裏開始吐出鮮血。
“美人!别怕!”狐洱慢慢摸着她的臉,用另一種聲音說道,那姑娘一陣顫抖,隻覺得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連忙說道。
“多謝姐姐,大叔搭救!”
“唉?我是叔叔?我是大叔?你仔細看看,就這點小胡子是叔叔?”曹子嬰收了鞭子,挂在腰間,解開自己臉上的黑紗,将自己臉貼在姑娘面前,指着自己詢問道。
“對……對不起,我以爲有胡子應該多大才是,哥哥好!”那姑娘連忙低頭道歉道。
“先不說這個!你多大啊!還有這幫家夥是幹什麽的?你叫什麽?”曹子嬰這才欣慰的點了點頭,想去摸摸這個還沒有長開的小姑娘的臉蛋,被狐洱打了一下手,這才收回手來,詢問道。
“十六,他們是長天苑的侍從,我沒有名字,叫我無名就行!”姑娘被曹子嬰被打手的表情,逗樂了後笑道。
“還不松開!狐洱!我生氣了!”曹子嬰也笑了起來,又看見狐洱還在抱着她,連忙說道。
“好嘞!”狐洱将小姑娘扶了起來,這才變回聲音道。
“啊!不是姐姐?”小姑娘瞪大了眼睛,驚訝道。
“對!”狐洱也解開自己頭上的黑紗笑着說道。
“你們的眼睛顔色也是這樣的?”小姑娘看了看曹子嬰有看了看長的極其像仙子的狐洱,疑問道。
“對啊!你是不是從落日城被拐來的啊!”狐洱看到了姑娘耳朵後面的太陽刺青,連忙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邊,彎着腰詢問道。
“不記得了!隻記得我在那樓裏一直學曲子,然後有一個人将我贖了出來,然後我們還沒走多遠,他就被一幫人帶走了,我自己逃跑,實在沒了力氣,便打算在唱一次,就……”姑娘歎了口氣講道,竟然沒有哭泣,這讓曹子嬰覺得十分有趣,再加上還有師弟在,他也不敢問這種憋在心裏直癢癢的話。
“你怎麽不會哭啊?這種傷心事不是對于你這個年紀的女子……”狐洱看了一眼曹子嬰臉上的古怪,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便直接問道。
“哭幹嘛?又沒什麽用!你們兩個這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啊!我也沒什麽會的東西,不如我教這個像姐姐的哥哥,琵琶,這個像大叔的哥哥你教我那長繩如何?”姑娘搖了搖頭,直言道。
“呦!我們這才剛見面你就說這話?不怕你哥哥我做什麽腌臜事情?”曹子嬰眉毛一挑,一臉壞笑說道。
“你不會!有他呢!”小姑娘将自己亂發整理了一下,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哈哈哈哈!我愛聽!我要學琵琶!子嬰你教她!哈哈哈哈!”狐洱坐在地上捧腹大笑,看着一臉吃癟曹子嬰說道。
“我……唉!搭把手!把這些東西處理了!”曹子嬰白了一眼狐洱,故意将姑娘的頭發弄亂,說道。
“好嘞!師傅!”小姑娘也幫忙拖拽那已經漸涼的屍體,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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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們都待這麽長時間了!吓死我了!柏溫兄弟!”蔣玉明坐在柏溫的床頭和柏溫聊了很久這才感歎一聲說道。
“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敬長安坐在另一邊,看着這個沒有見過的男人,和柏溫一直稱兄道弟的,便等到兩個人喘氣的功夫,連忙詢問道。
“你就是敬長安吧!敬将軍吧!幸會幸會!我是太子親軍校尉!護送太子回國後,太子不放心便讓我前來祝您一臂之力!”蔣玉明這才看到旁邊有人,連忙起身行禮道。
“多個人多個力量!無奈柏校尉身體不好,耽誤了!”敬長安連忙回禮,他對雖然對太子沒什麽好感,其他和軍沾邊的人,一向都很尊重,況且看此人的走路姿勢以及呼吸,一下就知道這個人不是酒囊飯袋,武學應該還算不錯,能和不謂五五開吧!
“對了!太子也覺得這次被賊人抓了又放,太過于恥辱,決定拜托我們,将張貴抓回蓼國!”蔣玉明起身将門關上,這才小聲說道。
“抓回去?怎麽抓?這不是他們夏國的事情嗎?”柏溫一愣疑問道。
“對!惡心就在這裏!太子讓我們給他抓回來!”蔣玉明一臉愁容的說道。
“這不是胡鬧嗎?我們背着……”柏溫還沒說,敬長安輕咳一聲,柏溫沒有說下去。
“莫非?還有别的任務?那我就不問了!”蔣玉明心知肚明,但他總不能明說聖旨是自己做的,隻能假裝不知道,打個哈哈說道。
“對!太子殿下已經安全!爲什麽不明說?反而還讓你過來呢?”敬長安覺得事情絕對不會那麽簡單,于是直接問出這個問題。
“這個……你不了解太子,他是個什麽人?這種事情是要被寫進冊的!所以他脫身以後并沒有公之于衆,而是選擇躲在一處,直到你們将賊人全部抓住,他才能脫身!”蔣玉明硬着頭皮說道。
“那聖人知道太子回去了嗎?”敬長安連忙點頭随意說道。
“聖人怎麽可能知道,他知道了肯定會……”蔣玉明坐在桌子前,端起茶杯話說一半,立馬變了臉色。
柏溫也是臉色劇變,敬長安卻是明白了許多。
“你們怎麽能?”柏溫臉上全是驚駭,顫抖說道。
“假傳聖令!知道這是什麽罪嗎?”敬長安咬牙切齒道。
“你們,有證據嗎?”蔣玉明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想了想笑着說道。
“沒有!”敬長安臉漲的通紅,無奈的坐在椅子上,輕聲低語道。
“對不住各位!我承認是太子的意思,也請各位多多包涵!”蔣玉明也歎了口氣,直接跪在地上,拱手說道。
“太子要做什麽?”柏溫無奈的依靠在床上,搖頭歎道。
“爲蓼添磚加瓦!我今天也和各位坦然相道!錯也好!對也好!我們已經無力改變!玉明隻求能夠,同心協力完成我們該做的事情!可以嗎?”蔣玉明用力在地上磕着頭道。
“起來吧!違心事,做的多了!也不在乎!”敬長安将蔣玉明拉了起來,苦笑一聲道。
“太子下的棋,真的太臭了!”柏溫也苦笑說道。
“不是臭!而是張貴真的不簡單!他不是傻子!”蔣玉明則是擺了擺手,認真說道。
“此話怎講?”敬長安對這個張貴也很好奇,覺得是個神人,抛開一切不說,他真的想會會他。
“居無定所,可控京都!别看現在夏國挺安穩,其實越靠近京都的地方越盤根複雜,先不說天星司,單一個羅琨就可以一手遮天!不過突然暴斃,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和張貴有關系,而且我得到密報,商國人,最起碼有一百多人,已經滲透到這裏了!”蔣玉明示意兩人靠近一些,便小聲說道。
“他們?從戈壁出來了?”柏溫疑問道,聲音有些大了。蔣玉明連忙打手勢叫他小聲點又說道。
“對!還有一大堆我們不知道的勢力都在這裏,胡人善戰!就是這裏不太靈光!”
“都在呢!你是誰?”金簪纓突然推門而入,将三個人吓的一激靈,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警惕道。
“我是太子的人!丁偏将不是有事回去了嘛!我就被派來接應!一定要把太子殿下帶回來!對了!我叫蔣玉明,是個校尉!”蔣玉明立馬自來熟的站起來,看着面前的這位穿着甲胄的胡人女子笑着說道。
“哦!敬将軍!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說!”金簪纓拱手行禮,便看着還在揉頭的敬長安說道
“怎麽了?”敬長安跟着金簪纓出來後,把門關上詢問道。
“又一個城起了大火!張貴還派人到處發聲是自己做的!還逼迫我們要讓蓼軍入關!”金簪纓皺着眉頭小聲說道。
“這不是混蛋嗎?你們是幹什麽吃的?抓不到他嗎?”敬長安臉上也不好看了反問道。
“他是舊番将軍的遺孤!有不少百姓護着他!還有就是你不是把天星司的右手給那個了嘛!源王他又送錢去了你們大蓼,一是陪罪,二是請你們跟着我們,一同抓到反賊張貴!對了對了!你們太子安全回國了!不用擔心了!”金簪纓故意靠在敬長安身邊,眼裏仿佛隻有敬長安一樣說道。
“真的假的?太子殿下平安無事?”敬長安找了個借口将金簪纓推開,連忙高興的推門說道。
“無趣!”金簪纓嘴一撅生氣的離開。
“貴人怎麽回事?金校尉說了什麽?”柏溫一愣看着進來嘴咧多大的敬長安疑問道。
“張貴幫了我們大忙,我猜的沒錯的話,他是着急了,畢竟太子跑了!直接放火燒城!源王又開始花錢買安穩,讓聖人給我們下旨捉拿張貴!”敬長安心情大好,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說道。
“真的?那就太好了!”柏溫也高興的叫了起來。
隻有蔣玉明愁的一直揉着臉,回去又要挨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