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無人管,并作南樓一味涼。
過了福隆山,就是下坡盞,夏國與蓼國接壤地界,在夏季來臨,獨有千尺秋。天氣稍微寒了些,幾個人上了山,便凍的臉上帶有點青紫色。
“這是奇了怪了,這正值酷暑天,怎麽過了這山變得這麽冷啊!”
柏溫恨不得把行馬袋也給自己扣在頭上,抱着馬兒瑟瑟發抖道。
“這裏是出了名的避暑口,因爲高山的阻擋,所以冷了些!對了!柏校尉,您在我們之前去開的會,他們說的胡人接待是誰啊!不行就我來帶把,省得麻煩!”
何不謂将馬靠近柏溫,詢問道。
“一個女子行營的校尉,真是搞不懂!都死絕男人了嗎?女子帶隊肯定婆婆媽媽!”
柏溫揉搓着自己的手,眉毛緊鎖的說道。
“不會是那個家夥吧!就是小腹這裏,一大堆短箭的那個!”敬長安也覺得挺冷的,但沒有柏溫那麽誇張,臉上挂着一絲憂愁,指了指自己小腹的位置問道。
“就是她!叫金……金簪纓!對!金簪纓!怎麽?貴人認識?”柏溫确實沒有太多印象,便扭頭詢問在後面,臉色有點不好的敬長安道
“這!!啊……我想回去!”敬長安可有點犯難,一想到那個女人就頭疼,埋怨道。
“怎麽?這你都有過那個?”丁晴風一看敬長安獨有的苦瓜臉,一猜便知道,絕對是有過什麽事情,便讓自己的馬,離敬長安近些詢問道。
“你小子!是不是把人家先這樣,在那樣了。”
“我去!真的假的!哥哥哥!教教我呗!這胡人女子喜歡異鄉男人真的是太難了!”何不謂一聽丁晴風對敬長安這麽說話,馬上來了興緻,調轉馬頭跑到敬長安另一側,一臉求告知的表情,詢問道。
“沒有!走開!這山路狹隘,别出了事!就你會的多是吧?”敬長安一臉嫌棄的看着眼睛都快出星星的何不謂說道。
“切!無趣!”何不謂扭頭便拉開了與敬長安的距離回到了柏溫旁邊。
“貴人不是那種人,他心裏啊!就裝着黃宗旗一個人,你這不是找不痛快嗎?何兄弟?”
柏溫看着吃癟的何不謂那恨的直咬牙的樣子,拍了拍何不謂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你不說,一會你丁哥就不給你打掩護了哈!就告訴我一人!小聲點說!”
丁晴風依舊打破砂鍋問到底,拉着一臉愁容的敬長安小聲說道。
敬長安将來龍去脈全部說給了丁晴風,丁晴風有點納悶,心想着。
“這也太過于平常了吧!應該沒這麽邪乎才對!論相貌,他敬長安也就比自己年輕那麽一點點!其他都不差!應該是假的!”
丁晴風想了一下,這才對着敬長安說道。
“這沒什麽打不了的!胡人女子可比咱們這邊女子狡猾一些,應該不會是這種樣子,說不定看着老弟你,太過于年輕,逗逗你罷了!沒事!”
“我覺得也是!”敬長安這才剝開烏雲見白天的笑了起來。
幾個人下了山,回頭望去,那山擋成片雲的狀觀景象真是難得一見。
“沒想到剛才以爲突然有霧遮住眼睛,是要下雨呢!結果是這沒過來的雲啊!”柏溫看着那山雲接觸的地方,感歎一聲道。
“還有更加奇怪的嘞!柏校尉還有兩個哥哥,你們閉上一隻眼睛,仔細看着山下的那個城池,和我說說看到了什麽?”何不謂走在最前面,對着還在回頭看着山頂的三個人笑着說道。
“乖乖!像個茶杯!你們看!像不像!”柏溫捂住眼睛,啧啧稱奇道。
“确實很像!”敬長安被柏溫這麽一說,點頭同意道。
“奇觀呐!”丁晴風還從馬背上站了起來,看了看感歎道。
“那是當然!各位看到的便是,下坡盞!是……”何不謂站在馬背上,對着衆人開心介紹還沒說完,敬長安稍微側過身子看了看,便連忙打斷意氣風發的何不謂說道。
“行了行了!人來了!收拾一下!”
“我去!真是趕着時間來啊!”何不謂臉上挂滿嫌棄,老老實實坐在馬背上,還整理了一下自己馬背上的東西,說道。
幾個人互相檢查他人身上以及馬背上的東西,一定要整齊劃一。
等着那一行人騎馬過來後,敬長安高舉右拳,其他三人将馬鞭收在手裏,翻身下馬,昂首挺胸。
迎面走過來的,是一位穿着精修流花衣,下穿最爲常見的行馬褲,發飾搭配是蓼國最近剛盛行的樣子,可這臉龐卻是别具一格的美。
“敬……長……安,我們……又見面了!”
敬長安最後一個下馬,看着對面迎來的四個人,也下馬走來,那個最熟悉不過的女人,笑着用小雅言說道。
“請帶路吧!”敬長安也隻是禮貌回笑一下,便拱手說道。
“你……們……需要……脫下……戰甲!我們不能帶軍人進夏!”金簪纓明顯對敬長安這個态度有些不爽,但又不能表現在臉上隻能按照規律行禮說道。
“知道了!”敬長安看到其他人馬背上帶着的一個木盒,就開始有些疑問,又加上金簪纓這次也沒有穿軍甲迎接,便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直接痛快答應道。
“你們三個,去收将軍們的甲胄!”金簪纓對身旁的一個同樣服飾,不過臉上沒有施加胭脂的女子用胡語說道。
幾個人轉身解下木盒,快步走到除了敬長安以外的其他人面前,打開木盒直視三人,沒有說話。
“怎麽這麽高?你就不能低點?”何不謂擡頭看着這個看自己頭頂的女人,用胡語小聲嘀咕道。
那女子強忍着笑意,微微低頭,看着臉上有點挂不住的何不謂。
“你的……我來……幫……你吧!”金簪纓解下木盒,端在敬長安的面前,笑着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多謝!”敬長安連忙搖頭,便開始解下自己身上的甲胄,金簪纓看到了敬長安雪白的肌膚,以及誘人的鎖骨,直咽口水。
“怎麽了!不舒服?”敬長安将東西全部放在木盒子裏,這甲胄雖然是輕甲,可還是有三十多斤重的,敬長安看着金簪纓麥色的臉蛋上有了紅暈,再加上她不停地做着吞咽的動作便将手輕放在她有點發燙的額頭上詢問道。
“沒事沒事!你們好了沒有?準備出發!”金簪纓連忙倒退,将木盒合上,還拿出一個小木牌,放在了木盒上的凹陷處,卡嚴實了後,這才放到了敬長安的懷裏,扭頭就走。
其他人也将東西弄好,這才轉身回去。
“跟我們來,太陽下山,我們要趕到谷饒渡那裏休息好一些!”金簪纓直接說着胡語,轉頭便騎馬走了。
“她剛才說什麽?不謂!”敬長安将木盒放在馬背上,拿出麻繩綁好了,這才對着那個還在自言自語的何不謂詢問道。
“啊?噢!她說要直接去谷饒渡!天黑之前肯定到!”何不謂沒有聽見,柏溫拍了一下他,他這才看見敬長安正在看着他,連忙說道。
“走吧!”敬長安點了點頭也揮舞馬鞭,開始追了上去,其他三人緊跟其後。
何不謂心情一點不好,一直都在隊伍的最後頭,丁晴風扭頭一看,心說道“何不謂怎麽了?”
丁晴風便放慢了些速度,走到何不謂身邊,詢問道。
“怎麽了?”
“她嫌棄我矮!他奶奶的!我堂堂七尺男兒!”何不謂臉上挂滿難受,對着丁晴風認真說道。
“等等!到底多少?”丁晴風忍住臉上笑意再次詢問道。
“六尺!那也不行啊!她這長的像塗了焦糖的臉,我受不了!”何不謂把頭一低小聲嘀咕一句道。
“在乎她幹嘛啊?是咱們大蓼沒女人了?還是你何不謂口味低了?”丁晴風拍了拍何不謂的腦袋,笑着說道。
“也是!去他大爺的!”何不謂揉着腦袋雨過天晴,開始追趕敬長安。
這舊番地界,是視野遼闊的平原地帶,丘陵很少,再加上有大小河流彙聚東龍口,說是江河國度也不爲過。
也正是這樣,也就沒了佑蓼兩國那四通八達的官道。大多都是人工随意修整的坑窪土路。
讓習慣了平路的幾人,胯下可遭了老罪了。
柏溫和何不謂還知道了什麽叫暈馬!兩個人實在忍不住,還在一處空地上,一陣幹嘔。敬長安和丁晴風兩個人則是艱難地在地上來回走路,大腿内側是真的疼。四個人在後面休息,金簪纓後頭一看,怎麽沒人了,便讓她們先行趕路,自己過去看看。
金簪纓原路返回,看到那四個男人,都依靠在樹下休息,還捶着自己的腿,捂着嘴笑了好久,這才駕馬趕了過來。
“怎麽了?你們爲什麽停下!在拖下去,還要摸黑走嗎?”金簪纓面帶笑意,慢慢悠悠地駕馬過來,看着幾個人面不改色的站起身來說道。
“沒事!休息一下!趕了好幾天了!有些累!”敬長安強忍着腿上的疼痛,依舊面不改色的說道。
何不謂也忍着腿上的疼痛,直接走過來,用胡語将敬長安的話原本說了一遍。
“男……人……就是嘴……硬!趕……緊……跟上!到了……地方,明……天……換了……馬鞍……就……就可……以……了!”金簪纓艱難的将話用小雅言說完,便故意摸了摸自己馬鞍,還對敬長安指了指自己馬鞍後面的位置,這才頭也不回的駕馬離去。
“果然還是這馬鞍有問題!”敬長安看着自己坐騎上的馬鞍,歎息一聲道。
“貴人!您就沒看出來那個女子的動作?我去!我是受不了了!”柏溫龇牙咧嘴的走到敬長安的身邊,驚訝道。
“果然名不虛傳!野啊!”丁晴風也啧啧兩聲,直接上馬,笑道。
“太浪費了!要是我!絕對拿下!看看誰更野!哎呦我的腿啊!”何不謂也扭頭回去,上了馬,臉上全是酸爽的表情笑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走了!這馬鞍我是不想要了!”敬長安直撓頭,走到自己馬兒身邊,翻身上馬,直接開始奔馳說道。
“你貴人懂個屁!”丁晴風搖着頭,看着柏溫感歎道。
“你貴人懂個錘兒!”何不謂也是同樣的表情,對着柏溫感歎道。
“真是浪費啊!”柏溫越想越不值當,也感歎一聲道。
幾個人接着前行,直到群星閃爍,半月蓋白薄被,這才趕到谷饒渡。
真是一地又有一地裳,谷饒渡三個字筆走龍蛇,挂在用青磚堆砌地城門樓的上,上面還多放了一塊磚,爲定城磚。幾個人騎馬過了石闆橋,這才舒服了起來,城中路是鋪滿的青石,非常平坦。
“歡迎各位來到谷饒渡,我是這裏的城府官司,東仲百,祖籍是蓼國之地,也會說小雅言,就請各位在屏安酒樓入住,有事咱們明天細說,多多包涵!請!”
一個穿着順雅三鳥觀山的官袍男人,低頭對着敬長安四人行禮說道。
“知道了!還請帶路!”敬長安沒有下馬迎接,因爲他的職位按理相當于自家營中校尉,沒下馬也是情理之中。
“請将軍随我來!”那官司翻身上馬,在前面帶路,敬長安左右打量,發現金簪纓她們根本不在,也沒有太過于在乎,這樣也好,省的說話費勁。
幾個人在城裏,拐來拐去拐來拐去,總算是來到了那官司說的屏安酒樓,幾人帶着兵器下馬,在一旁等着半天的看穿着像是店裏跑堂之人,熟練将馬放好,肩頭扛着木盒,手裏将馬背上的東西全部拎了走。
“請各位去三樓用餐,在四樓依次入住,天門是敬将軍、天修是丁偏将、天照是柏校尉、天繁是何校尉,招待不周,請各位多多包涵!小司告退。”
東仲百将袖子裏的紙張讀完,放回袖子裏後便行禮告辭,這讓四人同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走吧!先去吃飯!累了這麽多天了!”敬長安先行一步,其他人也隻能慢慢跟上,幾人剛上台階,這才發現那酸爽重新沖上了腦袋,隻能慢慢挪步,費了不是勁,可算是爬上了樓。
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稍微彌補了這窩心的上樓事。
幾個人大快朵頤,将自己那心中難受一掃而光,也沒心還想别的事情,便道了句,晚好,上了樓,回了自己屋子。
敬長安看着自己屋裏還特意擺放了水果,便脫下外袍後,問其他人需不需要,其他人都一臉羨慕嫉妒的啧啧兩聲,倒是手很成實,拿的挺快。
敬長安搖了搖頭,在用來換洗的地方,将閉視屏風,打開,開始用桶裏的溫水,洗頭還用旁邊準備的白巾搽拭身子,那叫一個舒服。
他隻穿一個褲衩,便用另一塊幹巾擦着頭發,擡頭可吓了一跳,連忙捂着胸口驚訝道。
“你什麽時候來的?你幹嘛?”
他對面坐着的便是一進城就不見人的金簪纓。
“又不……是沒看過!你不……還穿了一件嗎?”金簪纓捂着嘴呵呵笑道。
“怎麽這次說話這麽利索?”敬長安連忙退到屏風後,隻露一個腦袋疑問道。
“就……這練……的……多”金簪纓又開始結巴起來,依舊緊盯着敬長安屏風後的地方笑道。
“你走!你是女子怎麽能夠這樣!”敬長安連忙往後退了退,臉上有些不悅說道。
“這是……他……們……寫……的……書信……你看看!走……了!明……秀……”金簪纓突然正色道,從胸前抽出一封書信,還用嘴吻了一下,放在桌子上,便轉身離開。
敬長安連忙将房門關上,上了鎖,還特意檢查了一下,這才坐在桌子前,将書信打開看到。
“你們叫人來!也沒有用!大蓼不發兵!太子受屈辱!張貴!”
敬長安仔細讀完,怎麽也想不起來張貴又是什麽人,又聽到隔壁已經傳來輕微鼾聲,便打消了再去叫人的念頭,反正有一點自己可以确定,他們不敢傷害太子,不然大蓼可能不僅不會出兵,反而會适得其反,加派人手幫助夏國,救出太子,而且字太過于潦草了些,反而像是一個孩子寫出來的信。怎麽讀,都像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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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島上救回的男人,算是醒了過來,給他們說的第一件事,便是番國危在旦夕。
幾個人用一個月時間,做了船,趕回了番國。
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哪裏還有番國,現在是夏國,到處都能看見胡人,而且當地百姓和胡人相處還算不錯,這對那個瘦猴一樣的男子,打擊是最大的。
那男人名爲張貴,是平遠将軍的獨子,可老來得子,太過于放縱,論兵法,書法,都還停留在少年階段。
要不是連路打聽,找到了番國舊臣,他們幾個根本都活不下去。
又在那個番國舊臣的幫助下,趕到了夏國京都。
好巧不巧遇見了,穿着普通衣服出來閑逛的陳梁獻。幾個人相談甚歡,陳梁獻總覺得這個男子太過于眼熟,便詢問一二,這一問不要緊,竟然是平遠将軍的遺孤。
陳梁獻計上心頭,直接坦言自己是什麽身份,并說能夠幫助張貴複國。才有後面的那些事情。
張貴确實笨了些,陳梁獻不管用什麽辦法,發現扶不起來,隻能任由他自己去辦,自己想辦法。
也就有了在敬長安手裏的,張貴親手寫的太過于像玩笑的威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