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有兩天時間,黃燃衆可窩心壞了,兩個小冤家,把自己弄的雞犬不甯,蘇茂出的主意,馮念慈在自己營帳裏讀書,練字,黃小嬌和蘇茂便開始各種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拆凳子,偷偷把硯開個口子,黃燃衆将水傾倒一點,還沒磨墨,先摔個人仰馬翻,又将自己即将寫好的呈報,全染上了黑墨,又心疼有生氣,這樣一來一往,黃燃衆換了新桌椅,每次回營帳,都要仔細檢查,才敢坐下。
日出東方,那些偷摸在樹杈上露出的綠芽兒,挑着一個晴朗的日子,張開了雙臂,到處都是養眼的綠色,草地長出不知名的花朵,讓濃密的嫩草,襯托自己短暫而又美麗的人生。
一個背着大刀,右手扶着葫蘆,頭上綁着一根紅繩,嘴裏叼着一根翠綠的草芯,晃晃悠悠的走向黃燃衆的大營,即使身上的衣服都被清晨的露珠浸濕過半,長袖上,還有水滴下,他絲毫不在意,直接走到門口,衛兵還沒準備攔截,他隻是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從懷裏拿出一個銀制令牌,‘神機處’
“原來是兵部大人!失禮失禮!我們馬上通報!”兩個士兵同時收槍行禮,一個年長一些的男人,說道。
“不用了!你們這是不是回來了個将軍!”男人将嘴裏的草吐了出去,将令牌放在懷裏,詢問道。
“是!但是昨夜帶着弟兄剛回來!現在在休息!”年長的士兵回答道。
“你忙你的吧!我去找黃統軍!”男人點了點頭,大步走了進去。
黃燃衆終于又重新寫了,呈報,伸了個懶腰,出帳活動活動,看見了那個嘴裏叼着草的男人,臉上全是疑問。
“吐大人?你怎麽從陵泉出來了?太子殿下肯放你了?”
“黃胡子!隐瞞上級,不報太子是什麽罪過?”說話的那男人便是吐萬方,他看着黃燃衆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的說道。
“我要報來着,可呈報不是被墨染了嘛,剛寫完!”黃燃衆以爲是什麽大事,喘了口氣,對着吐萬方爽朗笑着說道。
“你可害苦了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有酒沒?快快快!”吐萬方一看黃燃衆根本不是在欺騙他,直接苦着臉拉着黃燃衆進了營帳,拍着自己葫蘆說道。
“實在抱歉沒有酒,這是在外面不是在我家!對了太子殿下那邊怎麽樣!你怎麽可以離開陵泉了?”黃燃衆兩手一攤,表示真的沒有酒,這是在遠離故鄉的通國,再者說了行軍怎麽能夠帶酒出行,可見吐萬方到底多長時間沒有喝過酒了,按照以往來說,他不會這麽詢問黃燃衆的。
“現在神機處又沒什麽要做的事情,太子殿下忙什麽和我有什麽關系!對了,敬長安是不是在你這裏?”
吐萬方難過的摸了摸葫蘆,對着黃燃衆詢問道。
“回來了!現在應該在休息,晚上不知道啥時候到的,不過還别說這小子是真厲害,才兩天就把事情辦妥了!說不定聖人還會獎勵他什麽,真是我們蓼國的福将啊!”黃燃衆對敬長安的喜愛直接挂在了臉上,畢竟是自己愛女的未來丈夫,他黃燃衆以後可以安享晚年,一想到這裏便開心的不得了。
“真有這麽厲害了!啊……”吐萬方有點懷疑黃胡子是不是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他将背後長刀往地上一立,就想着坐下休息休息,剛坐上椅子就塌了下來,吐萬方伸手一抓,隻抓到自己的長刀,還被刀身砸了腳,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頓慘叫。
“對不起對不起,椅子被動了手腳!沒事吧你?”黃燃衆摸着胡子哈哈哈笑着,拉起臉漲紅的吐萬方詢問道。
“黃皮子!我說你怎麽頭發白的這麽快!是不是絞盡腦汁貪錢啊?這軍中物品可特别結實,怎麽可能會這麽脆弱不堪?”吐萬方疼的直咧嘴,指着黃燃衆的鼻子就破口大罵道。
“懶得和你這個酒瘋子計較!有沒有事?沒事滾蛋!”黃燃衆和吐萬方都是太子手底下的親随,雖然沒見過很多次,但是黃燃衆知道吐萬方嘴裏零碎多,喝酒前還說不出來幾個,喝酒後,那比潑婦還要潑婦,便連忙擺手嫌棄道。
兩個人扯着有的沒的,敬長安将柏溫送過來的報告,自己在改寫一些,拿着到了黃燃衆的營帳。
“統軍!這是這次……”敬長安心情本來不錯,可一看到黃燃衆身邊張牙舞爪的男人,嘴裏的話,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敬長安!你來了!”吐萬方輕咳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面帶微笑的說道。
“統軍這是趕制出來的呈文,以及胡人營的兵馬布置圖,還有百姓的情況。”
敬長安直接忽視掉了笑臉相迎的吐萬方,對着黃燃衆說道,将呈報遞交上去,以及自己背地裏偷記的胡人營布置圖,也給交了上去。
吐萬方想了很多種師徒見面的情景,可這一幕自己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張口想說話,想了想還是算了,默默地出了黃燃衆的營帳。
“這麽清楚的布置你是怎麽畫出來的?”黃燃衆看着手裏的圖,眼睛一亮,太過于完整了,自己打了這麽多年,身邊也有不少可以畫圖的将士,可敬長安這圖,他們都沒法比,便好奇問道。
“和我大哥學的!他經常對照堪輿圖,自己畫一些簡略的圖,我都在一旁看着,自然就會了!”敬長安笑着說道。
“這樣啊!你這麽一說,左廖以後說不定是我們的勁敵啊!這麽好的作圖你學了過來,可我心裏隐約覺得惶恐不安,要變天了!敬長安!”黃燃衆将圖紙小心放在桌子上,輕敲桌面歎息道。
“如果真有一天兵戎相見,我隻能拼盡全力,放手一搏!”敬長安也知道這一點,便咬了咬牙說道。
“那是!國事面前,兄弟情義比不過的!對了,你認識吐萬方?他去通國找你,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你怎麽不見他呢?”黃燃衆擡頭看向敬長安有點疑問便直說問道。
“我和他有約在先,三年期滿,不在爲太子殿下做事,我不想見他,他欺騙了我,以及我的兄弟,還騙了我哥的響頭!”敬長安眼裏有些失望道。
“這可不能胡說!太子殿下以後是蓼國的聖人,你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剛才還說死戰護國,怎麽又說出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來?”
黃燃衆連忙起身,拉着敬長安疑問道。
“您也是太子的人?對嗎?”敬長安看着黃燃衆的表情,連忙反問道。
“對!”黃燃衆點點頭。
“所以您對我好,是因爲我是太子欣賞的人嗎?”敬長安又問道。
“這是什麽話?你是我女兒未來的夫君,我這個未來老丈人不對你好,對誰好?至于官場上的事情,我來就行,不需要你做什麽,别胡思亂想!”黃燃衆聽出敬長安的話外音,連忙解釋說道。
“那不就得了!我不喜歡,吐萬方,以及太子,這個和我保家衛國沒有什麽沖突,我也不想升官發财,隻想讓自己能夠有一些意義罷了。”敬長安這才放下心來,重新挂上笑臉說道。
“說句實在話,我也不喜歡太子身邊的人,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是我送你的話,你要好生記住,我脫不了身,你也别太在意,既然不想見他,該說的客套話還是要說,對了!蘇茂和黃小嬌兩個小祖宗這幾天學孩子調皮搗蛋,你給我治治她!”黃燃衆臉上全是憔悴可憐,對着敬長安故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說道。
“那哪敢啊!認錯态度好點!說不定還能好受些!統軍我先回去了!”敬長安苦笑一聲說道。
吐萬方在黃燃衆營帳外等着,直到敬長安出來,還沒上前敬長安先說道。
“讓我在叫你一聲師傅,我們不是同路人,長安也不是白眼狼,還請您回吧!告訴陳梁獻,還有一年半,我就會離開軍營,你的恩,我報完了!”敬長安鞠躬對着吐萬方行禮道。
“長安我……”吐萬方想将自己背後的刀,給敬長安,敬長安其實也看到了,他隻好抽出自己的寶刀,一陣虎嘯聲出,再将刀放回刀鞘,再次行禮,轉頭離去。
吐萬方将刀重新背在身後,黃燃衆也出來,對着吐萬方認真說道。
“一步錯,步步錯,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現在還小,有些東西看的還不夠透徹,山水總有相逢處,再等等!吐兄,一路順風。”
“知道了!說實話!我這輩子就狼狽過兩次,發誓不會讓自己再狼狽不堪!你看!又來一次!”吐萬方咬着牙說道,雙手在那裏顫抖不停,對着黃燃衆行禮後,便轉身離去,感覺他突然失去了什麽東西,又開始變得空落落的。
敬長安剛進自己營帳,吓了一跳,黃小嬌坐在自己的書桌面前,惡狠狠的看着自己,他滿臉陪笑,還沒走過來,在一旁的蘇茂将準備好的繩索準備套在敬長安的身上。
敬長安條件反射回手就是一拳,真好打在蘇茂的臉上,在這一瞬間敬長安還收了力道,可畢竟還是拳頭,蘇茂直接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沒事吧!”黃小嬌連忙跑過來詢問道。
“好疼啊!姐夫弄疼我了!”蘇茂眼淚汪汪的看着黃小嬌說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黃小嬌看着面前這個一隻紫眼圈的蘇茂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笑!這是你的主意啊!都麻了!”蘇茂直接試不到自己右眼的存在,哭着離開了營帳,跑到了馮念慈的營帳床上,嚎啕大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敬長安還想解釋一下,可一看到變臉特别快的黃小嬌愣是把嘴裏的話咽了下去,開始慢慢後退。
“你打我姐妹,你還不帶我去胡人營!偷摸跑的!敬長安!你能耐了是不是?”黃小嬌直接掐着敬長安的臉,生氣道。
“仙女姐姐我錯了!别别别!”敬長安越說黃小嬌手上的力氣越打,敬長安吃疼,直接蹲在地上,不敢動彈。
“錯哪裏了?”黃小嬌生氣地看着現在可憐的敬長安問道。
“不該跑的!”敬長安小聲說道。
“還有呢?”黃小嬌臉上有了些笑意,依舊加重了手上力道。
“還有就是……你服不服?”敬長安剛才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突然站起身來将黃小嬌抱在懷裏,看着她壞笑道。
“臭長安!呸呸呸呸呸呸”黃小嬌臉上泛起紅暈,使勁張牙舞爪根本無濟于事,隻能學着小孩,對着敬長安吐着口水。
“哇!你怎麽能這樣!你自己也要沾點!”敬長安将臉往黃小嬌臉上蹭去,兩個人嬉戲打鬧。
“敬長安你怎麽……”馮念慈聽着蘇茂的一頓添油加醋,拿着寶劍讓蘇茂跟着自己,她來幫她會會這個莽夫,一掀開簾子,看見敬長安摟着黃小嬌,在自己營帳前卿卿我我,直接愣住了。
“馮姐!”黃小嬌連忙用力掙脫敬長安的懷抱,站起身來,尴尬的說道。
“黃小嬌!你你你!我可是爲了你才被打的,這才多長時間就膩味上了!我心好痛啊!”馮念慈身後跟着的便是還在哭泣的蘇茂,也看到了這一幕,臉上帶着怒氣說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馮念慈愣住了,她也沒仔細想想蘇茂的話不可全信的,便過來了,還看到了這一幕,她忍着心中亂跳,疑問道。
“沒事!我和你們說!走啦!”黃小嬌拉着馮念慈和蘇茂趕緊離開,還不忘對着敬長安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
敬長安也覺得挺難爲情的,便不在胡思亂想,正坐在桌子後面,拿起桌子上的書籍開始随意翻看起來。
黃小嬌笑的特别開心,将剛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解釋清楚,蘇茂不樂意的一直哭,馮念慈無奈便将蘇茂捆了起來,任由她胡鬧,拉着黃小嬌幫自己再來一次兵棋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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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兩路的楊三和肖槐瘋狂趕路,可肖槐無疑是大海撈針,隻能帶着焦急的心情,邊走邊詢問,有沒有人見過一個白袍的男人。
楊三趕到了京城,在左帝的寝宮,見到了毫不知情的左封和宋之卿。
“帝王!左公在朋嵩山被賊人所綁,危在旦夕,賊人要求您親自過去,才能放了左公!臣無能!隻帶回來了這枚貼身玉佩。”
楊三強忍着心中悲痛,對着左封一個勁的磕頭謝罪,宋之卿将楊三手上的玉佩接了過來,恭敬的遞給了臉上全是震驚之色的左封。
“怎麽會這樣?五萬兵馬不是螞蟻蟲子!賊人怎麽做到的!”左封握緊玉佩顫聲問道。
“都死了!五萬人!全部死了!他們是宋氏筱軍!”楊三一想到那些死了的弟兄,再也忍不住了聲淚俱下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這是傳說!怎麽可能會有屠龍軍!”宋之卿臉上全是懼怕之色道。
“什麽意思?”左封扭頭一看,宋之卿臉色蒼白,瞳仁收縮,連忙抓住宋之卿詢問道。
“江山易改,我定屠龍,筱筱落寞,宋氏含終。這是我去皇陵看到的碑文,也就是說,誰推了宋氏,第一個坐在龍位上的那個人,人頭必祭宋氏祖宗!”
宋之卿苦笑說道。
“那就拿去,隻要我兒在,這本該我左家的江山,依舊不會變!”
左封面不改色,淡然說道。
反正自己已經病入膏肓,既然這是傳承了這麽多年的屠龍軍,那麽就讓他拿走人頭又如何。
“帝君何出此言,敬長安也會去的,我相信他!肖将軍已經去找他了!”
楊三惶恐,連忙跪直身體說道。
“他不在左廖身邊?”對于左封而言,敬長安才是最重要的,他連忙反問道。
“是!他被左公推回了蓼國!”楊三連忙說道。
“荒唐!愚蠢!”左封大怒道。
宋之卿也跪了下來,看着臉色鐵青的左封,不敢說話。
“這敬長安是難遇的将才,說不要就不要了!他左廖怎麽會這麽糊塗!得敬!可得長安!敬家最後一個獨苗!宋之卿,備馬!我要去朋嵩山!”
“明公?”宋之卿疑問看着左封顫聲說道。
“你知道孤的!”左封長歎一口氣道。
“宋之卿!給左明公送行!”宋之卿用力磕在地上,頭破血流的用力喊道。
“左廖就仰賴各位了!孤這一去,不是懼怕那可笑的筱軍,而是完成這個死結!不必太過于在意!楊三,你是算甲傳人,最怕心高氣傲,你在京東城的院子,孤給你留了三樣東西,記得要用!宋之卿,你在皇陵所做所爲,我沒讓史官記載,莽山未除,這是我最後拜托你的事情!走吧!”
左封脫下自己的龍袍,露出了自己的甲胄,相必早就算到了有這個日子,不過他到底怎麽知道這一切的,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