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莫因詩卷愁成谶,春鳥秋蟲自作聲。
通國唯一個大學府,迎來了最後的落幕,卞莊侯,作爲東宮豢養鷹犬,知道了郭文想上書彈劾侯伯,聯名七百寒苦書生,隻求明君,收回旨意,獨攬大權,學蓼國書生才能救國,武學隻能安民之良策。從六川落孤江,一路被追殺到第四川慢河,可憐通國最後一點文脈香火,也将被掐滅了。卞莊侯老早就接到了一家兄弟發來的信件,說是一夥子無能書生想要去面見明君彈劾他們。卞莊侯哪敢怠慢,好不容易才當上了侯爺,手裏有了權利,這跟着東宮以後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這種狗屁無用的書生,豈能壞了自己大事,于是叫出一個文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問他讀書人應該問解鎖,那個文官笑着說道。
“現在那還需要這種人?明君隻是爲了自己兒子想,我們跟着勝算在握的太子,成爲開國功臣,以後想要多少權利就有多少權利,他給的說法就是,一個字殺光!這樣沒人知道,也沒人查起!卞莊侯依舊可以坐穩侯爺位,反而還會得到其他東宮侯爺的支持!”
“我也是這麽想到!”卞莊侯同意了這個文官的說法,卞莊侯便把這件事情,交給了這個文官去做,還特意調集了兵馬,讓這個文官親自安排,人手官夠,可事情要處理的特别成功。
那些個書生,聚在前往鳳凰城的官道上,天公不作美,還沒有走多遠,這天便開始起了濛濛細雨,是新春的第一場甘霖,對于還剩不到二十人的文人書生,這無疑是場災難。官道變得濕滑,本身腿腳不利索的書生們相互扶持艱難地向着京都趕路。即使不少逃難的百姓告誡他們,通國已經名存實亡,可這是那犧牲的窮苦文生遺願,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前進的路上。
頭上隻插着一隻木枝,臉上被胡子和毛發全部遮住的幹瘦男人,輕輕啃食着一位路過的好心人,分給的半塊饅頭。
看着小雨随意飄落,還有同伴們相互攙扶,在小雨裏瑟瑟發抖,心中全是委屈。
窮苦文人,在繁華街道振臂高揮,找不到親朋好友,有武傍身的俠氣漢子,在深山老林裏潇灑出拳,打不走隻是爲巴結自己的無良商賈。這世道變了,人心依舊還是人心。
“不跑了嗎?”一行穿着黑甲手拿通國小冷豔刀的幾個人,蹲在這個男人面前笑着問道。
“當真不放過我們嗎?”男人将饅頭吃完,笑的特别凄涼,詢問面前已經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道。
“大亂即大和!你們的死是卞莊侯的意思。下次再見!希望你們棄筆從戎,這世道不需要讀書人。”那個拿着小冷豔刀的男人,将刀高高舉起,周圍的百姓都看着這一幕,即使其他書生喊破了自己的喉嚨,沒有人幫助。
眼瞅着這就了結一生,隻聽刺耳的聲音出來,一個身穿染血白袍的男人,一把隻有孩子胳膊長的短刀,橫在小冷豔刀上,将這書生往懷裏一護。
“你是何人?攔我官府做事!”男人怎麽往下都無法将刀再近一步,便疑問道。
“你是何人?殺薄衣書生?”男子并沒有回答這官兵問題,而而單手提刀,将這個舉刀人挑了出去。
“肖槐!楊三!護住書生!我看看這些人敢不敢與我和白袍一戰!”左廖飛身下馬抽出龍胤劍連挑飛三個即将動手殺人的官兵,收劍回鞘,橫在其他愣在一旁的官兵身前,眼露寒意的看着衆人說道。
肖槐和楊三快步前去将那些書生拉在自己四人馬後,給他們發放自己馬背上的幹糧,讓他們吃些。
“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的手下!”那男人站起身子,冷哼一聲道。
“誰啊!說來聽聽!”敬長安将男人拉到肖槐旁邊,這才回跳到左廖身旁,将刀送回刀鞘,雙手環胸笑道。
“卞莊侯的馳豔軍!刀劈虎頭人!你們還是不要管的好!”那男人看着兩人絕不是善茬,将手伸向背後,對着天空射出一支長鳴笛,這才将刀撿了起來,看着已經在自己身後排好隊伍的人後笑着說道。
“我以爲什麽了不起的人!吓不到我!還叫人!是嫌棄我們刀劍不快嗎?”
左廖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是什麽貨色,攏了攏雨水打濕的頭發,冷笑道。
“你去護住他們!哥哥這裏交給我了!”敬長安感覺面前這些人肯定不會跟自己硬碰硬,便小聲對左廖說道。
“小心!”左廖聽出敬長安的意思來,便點了點頭,轉身往馬兒那邊走去。
那所謂卞莊侯的手下人,有人偷偷的裝上了一支行軍弩,對着背對自己的那個紫袍人就是一箭。
隻見敬長安向前一步,橫在同時聽到聲音準備轉身的左廖身後,抽刀一甩,那支弩箭便插在了用弩箭的士兵胸前,士兵倒地掙紮。
“不用客氣了!殺光吧!”左廖一看這些人也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對着敬長安小聲說道,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敬長安抽出背後的俎虎刀,兩刀合一,用力一甩在雨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虎的長嘯。
那些卞莊侯手下的人,還在左顧右盼之際,敬長安已經揮刀前來。
陰暗的官道上,傳來陣陣哀嚎,一把紅光閃出,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半柱香的功夫,一同趕來的那些黑甲兵,皆已命喪黃泉。
敬長安将刀用地上的積水洗了洗,放回了刀鞘,這才跑過來看着除了左廖以外,那些早已經目瞪口呆的衆人,擺了擺手。
“人屠?”楊三冷不丁的說了一聲,看敬長安的眼神都寫滿了恐懼。
“人你個頭啊!這是無敵!知道吧!”肖槐打了楊三一巴掌,笑眯眯的走到敬長安面前傻笑着。
“你們從哪裏來?爲何這幫人要對你們痛下殺手?”左廖白了眼肖槐,看着其中那個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人詢問道。
“多謝四位義士相救!在下郭文字營玖!是通國大學院的院主,這都是我們院裏的學生,也就這些了!”郭文用着錯誤的拱手禮,笑着說道,可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眼裏的絕望,痛苦,以及深不見底的自責。
“大茗山上的學院?七八百人啊!就剩這麽多了?”左廖看着面前不到二十幾個衣衫褴褛的書生,震驚道。
“對!隻求明君,收回旨意,獨攬大權,學蓼國書生救國,武夫攘外!每過一個侯爺的轄區,就要趕殺一次!沒了沒了!通國文脈凋零殆盡!沒人幫啊!窮過,苦過!這都不是問題,可是!真養不活這幫還苦苦支持書中大義之人,我也曾看到百萬學子誦讀前人留香,
可終究,還是敗給那些手握重權,而無作爲之人。義士可懂這拳拳之心?依依東望看的都是破碎的江山。”郭文哭的特别傷心,跪在地上垂頭頓足的說道。
“知道!可否轉頭向凝縣趕去,那裏是現在僅有的安逸處,這殺伐之事,讓我們來扛,殺出一條陽光道,爲後世埋下十裏桃花香,如何!”左廖攙起郭文,眼裏全是血絲盯着他,溫柔的說道。
“當真要接下這種在百姓面前,當無用的大事嗎?”郭文泣不成聲,看着左廖詢問道。
“我接的住!你們和我身邊的兩個人一同回去,我和這個白袍小兄弟,先去給那個卞莊侯拜壽,然後再去鳳凰城給一個人先送到九泉,便會趕回凝縣!你隻管教那邊百姓咬文嚼字,讀書人的溫柔鄉,就交給我了!如何?”
左廖看着郭文自己眼裏裝滿了大好河山,笑着說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天下大同皆在恩人眼中!”郭文迷茫的盯着左廖的眼睛看着,郭文的瞳孔猛然收縮,立馬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連忙站起身來大笑起來,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肖槐!楊三,他們就拜托你們了!”左廖将郭文的手輕輕拿開,對着肖槐和楊三笑着說道。
“知道了!”楊三點了點頭,肖槐想要說話,但是想了想也是點了點頭。
左廖翻身上馬,看了一眼敬長安指了指遠處的地方笑着說道。
“挺多的!割麥子去了!”
“等等我!”敬長安剛開始有點納悶,一看左廖拍了拍背上劍的動作,立馬知道了是什麽意思,連忙翻身上馬追趕左廖去了。
郭文堅持不住倒了下去,楊三和其他書生說道。
“隻有兩匹馬!還有風寒的三個上馬!”其餘的和我趕到慢川河,我們稍作休整便趕往長客州,出發!”
敬長安和左廖兩個人站在官道上看着已經趕來的黑壓壓一片的方陣。
天也收起了毛毛細雨,反倒是風來的越來越急。
“我們奉卞莊侯之命趕到這裏,你們兩個賊人還不下馬投降!”
唯一一個沒穿甲胄,看服飾應該是卞莊侯手底下不小的文官,指着敬長安和左廖說道。
“狗東西!可知道卞莊侯要殺的是誰?和你一樣的書生!你不覺得可恥嗎?”左廖對着那個文官破口大罵道。
“一群書呆子有什麽可救的?我勸你們還是投降,别在這裏逞口舌之快!”文官嗤笑一聲,嘲笑道。
“讓讀書人傷心的依舊是讀書人!别勸了大哥!我來收拾他們!”敬長安拍了拍氣的渾身發抖的左廖,無奈道。
左廖眼裏透着一股狠勁,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要親手殺了他!”
敬長安點了點頭,默默地将背後的俎虎抽了出來。
将刀一分爲二,從馬背上飛奔而下,大喝一聲便沖向了手持小冷豔的黑甲陣中。
文官吓的從馬背上摔了下去,一個人連忙把他攙扶起來,文官扭頭一看,此人便是剛才罵自已的那個紫色袍兒,還沒說話便發現自己已經滾落在一旁,身體還在顫抖,然後再也看不見東西了。
左廖和敬長安一左一右大殺四方,可人依舊是越砍越多,兩個人被刀架在一塊,無法動彈。
兩個黑甲兵從人群中跳了出來,直奔二人頭顱而去,隻見這是一杆銀槍而至,将兩個跳起來的黑甲兵變成了糖葫蘆,遠處圍着的黑甲還在不停地在天上飛着。
敬長安和左廖借力使力從人群中脫離出來,和那個穿着普通衣服的長發男子三人配合默契開始解決這塊方陣,兵敗如山倒,這眼看着自己弟兄向麥子一樣成片成片被這手裏舞着的家夥式的三人快速收割,不少人便開始丢掉手裏的冷豔刀瘋狂的逃跑,可根本跑不掉,三人是殺紅了眼,見人就砍,倒地了還有人回去補上一劍,一槍或者一刀,兩柱香的功夫,這一千多名黑甲兵死絕了!
鮮血将地染成了紅色,在剛出的太陽底下格外耀眼。
三個人坐在坡上喘着粗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的離奇古怪。
“多謝這位兄弟幫助!在下左平松這是我兄弟白尋刀!閣下是?”左廖緩了過來捂着自己被砍傷的小腹,笑着對着旁邊的男人說道。
“劍法還是差了點!你刀法也是!還要多練!我是桃花郎丁晴風,遠山來的!”
男人将身上血污擦了擦說道。
“遠山?這全天下的山我都聽過名字!遠山是哪裏啊?”左廖使勁在腦海裏尋找遠山的地界,實在想不出來反問道。
“我也記不清,應該還有一個字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撓着頭說道。
“你是長遠山的吧!是不是槍仙的後代?”
敬長安在剛才破陣的時候,特意留意一下這個男人使用的長槍技,真的沒話說,沒有破綻而且攻受兼備,沒有前人指點,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悟出來的。
“對啊!我想起來了!槍仙後代是有一個姓你這個名字的!”左廖被敬長安一說立馬拍頭興奮的說道。
“真的嗎!我找了好久,我記得我在什麽遠山上的!還有一個相依爲命的兄弟!”丁晴風興奮的說道。
“可是!”敬長安還想說話,但把頭低了下去,左廖也是如此。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男人立馬抓住兩個人的衣服,連忙詢問道。
“算着日子,他死了!我們沒能救他!還有他的家人!”左廖長歎一聲說道。眼裏都是自責。
“不可能的!我兄弟能把我打敗!我記得是他失手我才掉的崖,不會的!不會的!我找了這麽多年,怎麽會啊!”丁晴風抱着腦袋開始痛哭。一直搖着頭不肯相信左廖的話。
“莽山人殺害的!我們就是爲了去報仇的!”左廖覺得這人可以一用,萬一打不過成惟覺這個桃花郎也可能幫上一幫故意說道。
敬長安有些意外,感覺左廖說這種話是完全爲了利用這個男人,還沒說話左廖便瞪了敬長安一眼,長安便歎了口氣沒有說話,心裏有些難受。
“他們在哪?我要給我兄弟報仇!”現在的丁晴風占火就着,本來就無依無靠,這被左廖一忽悠立馬将長槍立了起來道。
左廖和敬長安仔細看着這杆槍,三條蟒蛇栩栩如生,三刃槍頭鋒利無比,同時對望一眼,這應該就是那個男人所說的第一個拿走槍的人。
“此人必須我用!”左廖暗歎一聲。
敬長安從左廖的眼神裏讀出了些東西,也點了點頭。
可心裏老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堵的慌。
“鳳凰城!”左廖站起身來說道。
“我知道那個地方!我是跟着這群人來的!沖撞百姓!橫行霸道!我覺得不是什麽好鳥才一路趕來!”丁晴風一聽連忙開始将槍裝回布套裏,背起來開始快步前行回頭道。
“那我們先找個地方換身衣服,這城中還有這些黑甲餘黨!不能暴露自己!”左廖連忙拉住開始趕路的丁晴風說道。
“也對!這身上太多血迹,現在大搖大擺進城,太過于紮眼了些,可我沒有錢了!”丁晴風摸了摸身上一臉苦澀的說道。
“您要是不嫌棄!就随我們同行!反正都是報仇,多一個人多份勝券!怎麽樣?”
左廖靈機一動,拿出懷裏的錢袋子,對着丁晴風說道。
“多謝了!還希望報仇以後,你們能帶我回到長遠山,我想看看家!”
丁晴風拱手彎腰道。
“這是自然!尋刀走了!”左廖連忙扶起丁晴風笑着說道,對着還在那裏坐着的敬長安招了招手笑道。
“好嘞!”敬長安點頭起身快步跟了過來。
“對了,你可知城裏那個地方可以偷偷進去?而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買到衣服?”左廖和丁晴風走在一起,想了想說道。
“有的有的!我就是偷進去的!而且還撿了不少銅闆!還吃了不少桃花糕!你說奇不奇怪!這一條運河裏怎麽還有人傻傻的往裏投錢?”丁晴風笑着對着左廖說道。
“額!”左廖無奈的看了一眼敬長安,敬長安也知道丁晴風說的是什麽地方!應該是那裏一處百姓許願的地方,他倒好全撿起來用來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