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茂也從自己的老家回到了蓼都自己的家中,細心打扮,還順手摸走自己母親特意命人打造的兩支單口琉璃蝶舞釵,想着送給大姐二姐一人一個。
自從黃燃衆降了職,黃府今年拜年的賓客比往年少了将進一大半,對于黃燃衆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反而更加輕松些,倒是自家的這個寶貝女兒,天天愁眉苦臉的,好是心煩,不過最讓這個老頭子,鬧心的是敬長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多好的一個苗子!老頭子都想到以後帶孫子一起學習箭法。沒事便坐在書房裏發着呆。和黃小嬌差不到哪裏去。
這天黃燃衆坐在迎客廳裏,喝着管家最拿手的姜茶,擡頭便看見,一個蹦蹦跳跳,穿着一身景秀紅花裙,頭戴兩支單桃杏枝簪,略修眉毛,輕點胭脂的精神頭十足的小姑娘,往自己趕過來。
“山羊二叔!嬌姐嘞!”來人便是蘇淼之女,蘇茂。
“你這丫頭!新年不說拜歲話!還給二叔又新加名字!”黃燃衆哈哈大笑,從懷裏拿出一個紅布包好的小錢袋,遞給雙手早就捧着笑眯眯的對着自己說話的蘇茂說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客套話嘛,哪有經常來您家實在!”蘇茂将錢袋放到袖子裏,恭敬地給黃燃衆行了個小萬福笑着說道。
“去吧!在琴房裏!”黃燃衆想了想笑着說道。
“我去!嬌姐朝花很多年拾?”蘇茂小眼睛一轉,捂嘴說道。
“去看看吧!”黃燃衆做了個聳肩的表情,笑着說道。
蘇茂點了點頭,開始往廳後面走去,路過三個長的高大的長青樹,蘇茂雙手合十,默念了一會,這才繼續離開。
這是蘇茂黃小嬌馮念慈三個人一起種下的祈願樹,一眨眼變得這麽高大挺拔。蘇茂蹑手蹑腳地走到琴房外,偷偷聽着裏面的動靜,偶爾有琴聲傳來,蘇茂小嘴一撅,便推門而入。
看見了眼前這位将青絲簡绾,一身雪白落花流水裙,跪坐在位,認真調弦的黃小嬌,可是額頭上多出的那縷白發,讓蘇茂又難過又心疼。
“姐,還沒忘了那個臭男人嗎?你這墨潑黑發多了這麽一縷銀色,真的不好看!”
蘇茂輕輕撥弄黃小嬌額頭上的那縷頭發,和聲說道。
“我是擔心他,這突然如同人間蒸發一般,絕對是遇見大事了才對!别說這個了,幫我聽弦,我調音!”
黃小嬌溫柔說道,但語氣中始終帶有一些憂愁。
“不如你學學我,你看那個啰嗦老婦人給我安排的東西,我次次都給攪和黃了,現在沒人敢找我了,多自由!”
蘇茂貼耳在琴弦旁,黃小嬌用手輕撥琴弦,她聽完兩個後,這才擡頭看着黃小嬌的臉蛋,笑着說道。
“是吧!就你厲害,整個京都最潑辣的蘇大小姐!三叔也是能沉得住氣,任你瞎胡鬧!”
黃小嬌将琴放好,活動了一下筋骨,捏着蘇茂的小臉蛋,笑着說道。
“對!笑死來!”蘇茂也盤腿坐好,捏着黃小嬌的兩邊小臉蛋笑道。
琴房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小姐!有一個女子将這個包袱放在大門外,還留了封書信,管家看到後,讓我拿來送給你!”
“啥好東西?唉!你背着我找小姑娘了!沒看出來!”蘇茂一聽來了興趣,便連忙起身,走到門外,看見一個花格布包裹着的東西,直接拎了進來。
“我不出府門很久了!這是誰的東西!”
黃小嬌看着包袱疑問道。
“哎呦!啧啧啧!你看看,這信封上的字迹,潇灑俊逸,黃小嬌親啓!說吧!背地裏幹什麽了!”蘇茂指了指手裏書信說道。
黃小嬌看着蘇茂手裏搖晃的書信,伸手抓了過來。
蘇茂一不留神就被黃小嬌搶了過去,連忙拉着她說道。
“一起看一起看!”
黃小嬌點點頭,便輕輕拆開信封,拿出一看,眼淚就流了下來。
“敬長安?那個臭男人?其兄左廖代筆?送雪花糕賠罪?誰要這破東西啊!”
蘇茂打開那包袱一看,果真是一塊塊晶瑩剔透的小糕點。
黃小嬌将書信好好合上,放在自己胸口,坐在地上一直哭泣,蘇茂安靜的坐在那裏,給黃小嬌拍打着後背,還用自己帶的水絹,給她慢慢擦着臉上的淚痕。
不知道過了多久,黃小嬌這才對着蘇茂笑了起來。
“好難看哦!眼睛腫了!”蘇茂嘟着嘴輕輕揉了揉,黃小嬌已經紅腫起來的眼睛溫柔說着。
“我就知道,他沒事!”黃小嬌噗嗤一笑,還從那秀氣的小鼻子裏,噴處一個鼻涕泡說道。
“難得一見!”蘇茂捂着肚子笑道。
“陪我換身衣服,我要去把好消息告訴父親大人!”
黃小嬌将那包雪花糕,好好包好,起身對着蘇茂說道。
“好嘞!先洗鴛鴦浴!”蘇茂翻身起來,笑着說道。還不忘瞄了一眼黃小嬌的胸口。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回到黃小嬌的閨房,讓丫鬟準備了洗漱用水,兩個人一起洗澡,蘇茂覺得以後如果那個臭男人回來了,便摸不到軟綿綿的黃小嬌,那雙不老實的手,可沒少亂動,洗好了以後,蘇茂親自給黃小嬌打扮,還不忘從自己衣服裏拿出準備好的釵子,各種捯饬,将一個極其上等的姑娘,慢慢推到了銅鏡旁邊。
黃小嬌有點驚訝,鏡中的美人竟然是自己,要不是臉上還有一道淡淡的傷疤,感覺這臉蛋真不是自己的。
“我怎麽畫不出來這麽好看的細柳眉啊!”黃小嬌看着那如同畫師畫出的眉毛,說道。
“叫你沒事多去喝花酒,啊!不是多用點心,肯定好看啊!咱們三個中,美人胚子不加修飾的就是你!你嘞!又不用心!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把我爹天天絮叨的那個長安抓到手裏的!”蘇茂笑着說道,還不忘輕含了一下,黃小嬌柔軟的耳垂笑着說道。
“好啊!喝花酒!你不怕那天被抓住了?怪不得你手法好!喜歡女扮男裝去那個地方?”黃小嬌杏眼一眯,伸手抓着蘇茂的兩片櫻色唇瓣,說道。
“走啦!去告訴二叔呗!”蘇茂艱難吐出小紅舌頭,笑着說道。
黃燃衆在書房裏,看着那兩塊搬過來的重鐵,慢慢摸着,自言自語道。
“你要是活着,最起碼說一句!老夫這隻有你的斷刀,還有朝廷獎賞的雙虎贲山甲一副,你不來拿嗎?”
“父親!”
突兀的一聲父親,讓黃燃衆回頭一看,瞬間開心了許多,連忙拉着黃小嬌的小手笑着說道。
“想開了就好!你看,精神狀态都特别好!”
“不是,你看一下這封信!”黃小嬌從袖口裏拉出一封書信,恭敬遞給黃燃衆,黃燃衆對着窗戶看了一眼,眼睛裏寫滿了驚喜。
“這是哪個小夥子寫的字!真不錯啊!”
黃燃衆笑呵呵的說道,開始打開信封看了兩眼後,臉上先是驚訝,後又是憂慮。
“怎麽了!”黃小嬌臉上的笑意慢慢不見,皺眉詢問道。
“我怎麽沒想到呢!這個混蛋!”黃燃衆将信折疊好,放回信封咬牙切齒道。
“啊?”黃小嬌一臉茫然,有點失措的看着父親說道。
“左廖嬌兒不熟悉嗎?”黃燃衆眉頭緊皺的說道。
“有點耳熟,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黃小嬌拉着父親往椅子旁邊坐下,想了想說道。
“左封的獨子!想起來了嗎?”黃燃衆歎氣說道。
“怎麽會!”黃小嬌聽到後晴天霹靂。左封的兒子。那敬長安豈不是已經在通國人手底下了!
“不過别急,他左廖既然能送信過來,說明敬長安沒有事!我會去找你馮大伯商量一下!對了!那個鬼鬼祟祟偷聽的小丫頭,蘇茂,你回去也和你父親說一聲,必須将敬長安想辦法拉回來,不然這心裏潔淨無暇的孩子,一但近墨者黑,成了别人的手中刀!就沒辦法了!”
黃燃衆重重的将手拍在桌子上說道。
蘇茂這才從房門外出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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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無垠的大道上,一馬兩人慢悠悠的走着。
擡頭看紅日蓬勃,低頭聽枯樹昏鴉偶爾小聲絮叨。
敬長安依舊沒有醒過來,左廖打開日漸稀少的小米袋子,搖頭晃腦。
這過了滿月城,三百裏平原路,如此慢的速度,何時是個頭。
這個傻小子睡的是特香,左廖剛開始還在擔心,後來隐約聽到鼾聲以後,便不再管他。
“馬兒!馬兒!你說我們這樣慢慢前行啥時候是個頭?”
左廖翻身下馬,牽着馬兒緩緩走在官道上,摸着那最爲健碩的身軀,笑着說道。
馬兒竟然出奇的搖了搖頭,左廖看到後笑了起來。
又是一天趕路後,左廖找到一處偶爾能夠透出慘白月色的樹林,依靠一處足有三人和抱那麽粗的樹下,看着面前的篝火,想着這些天來的事情。
敬長安幹掉了莽山不少人,會不會被反撲這是未知數,可憐自己一個小弟沒收到,還賠了三百人出去。左廖兩眼一翻,心裏不是滋味。
第二天,左廖被人推醒,揉着眼睛便看到敬長安正在對着自己笑。
“臭弟弟!”左廖伸手就要打罵敬長安。
敬長安嘿嘿笑着,手裏依舊沒有停下按住左廖的活。
“耽誤事,沒有金剛鑽非攬瓷器活,差點死球了!”左廖放棄了對這嬉皮笑臉,臉色依舊不算太好看的人伸手打的心思,冷哼道。
“好哥哥!我要不是知道有您在,我也不敢放手一搏呀!安了安了!”敬長安坐在左廖旁邊伸手烤着火,說道。
“拿去!這兩個東西應該你的戰利品!”左廖伸手在懷裏掏出兩個用布包好的東西,丢在敬長安腳下說道。
敬長安将兩個東西分别拆開,在手裏掂量一下笑着說道。
“多謝哥哥了!不過爲什麽這個東西,打在通刀上,不起火花,而且讓我感覺比通刀堅硬一些?”
“兵仙打出來的武器,能是快速出産的通刀能比的東西?你看匕首側面的那一段蠅頭字!雙葉紅于二月花!相比就是兵仙給這對匕首起的名字!”
“還真有!哎?我刀呢!”敬長安對着火光看到了一行像左廖說的字,一摸後背,疑問道。
“戒刀還在馬鞍下,通刀刀刃都被你砍卷了!以後再換!”左廖指了指馬,又多添了些柴說道。
“您不是說有兵仙?要不我去找他讨要一把兵器?”敬長安開始把玩兩把匕首,學着那個雙匕鬼獾的耍匕姿勢,對着左廖說道。
“啥東西到你手裏,我覺得沒幾天都耍壞了!還是别了吧!”
左廖回想了一下敬長安自從拿了通國戰刀後做的些事情,連忙擺手說道。
“别啊!手裏家夥好,腰杆子就硬啊!總不能真到拉旗交戰的時候,還讓我穿甲拿拳頭殺敵吧!”
敬長安用手比劃着,癟嘴說道。
“呦!你還知道拉旗交戰!臭弟弟!你不聽我的命令,自己去人家老巢殺了個自損三百,還有臉說?”
左廖上前一步,捏着敬長安的臉蛋,生氣道。
“疼啊!疼!我能赢都憑運氣,不是想着破釜沉舟一下,怎麽能磨練自己武學啊!”敬長安丢掉匕首,闆着左廖的兩個手臂吃痛的說道。
“不許你有下次!萬一我趕不到,不就完犢子了嘛!在我沒收到小弟之前,不許你在這樣,二皮臉!”左廖哼哼道。
“哦!”敬長安揉着自己臉蛋說道。
左廖依靠在樹旁安心閉上了眼睛,敬長安揉了會自己臉蛋,這才将兩個匕首撿起來。離左廖遠一些,試着回想雙匕鬼獾對着自己攻來的動作,一直出匕。
左廖眯了一會,這才微睜開眼睛,扭頭看着出匕特别快的敬長安扯着嗓子說道。
“明天還要趕路!跪求大哥!别在折騰了!”
“哦哦!”敬長安這才收匕一臉抱歉的走過來,安靜的坐在左廖旁邊。
左廖這才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鬥星轉移,圓月悄然無聲離去,陽光慵懶地照着一片枯黃的大地上,給沒有棉被的人兒們,升起來之不易的溫暖。
左廖從睡夢中醒來,看着即将熄滅的火堆,又看了眼抱着兩個烏黑匕首,睡得香甜的敬長安。壞笑一聲,拿着地上的小樹枝,往敬長安的鼻子上伸了過去。
敬長安伸手一抓,閉着眼睛說道。
“您的鼾聲如雷,我剛睡啊!别欺負我了!”
“左廖一愣連忙将手放在自己另一個手腕上,仔細把着。又皺着眉,往敬長安那邊看去。
“人嘞?”左廖起身尋找。
“跑咯!”敬長安騎着馬,坐着鬼臉,笑着說道。
“你!可!真!是!個!臭!弟!弟!”
左廖看着已經跑出林子外的敬長安用力吼道。連忙笑着追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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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國五川口從不下雨,今天卻迎來了一場暴雨。
“饒命啊!大人!不,爺爺!”
一個已經被砍掉雙臂的男人,在大雨中使勁磕頭道。
“我莽山,人屠成惟覺,啥時候放生過?”
一個手持雙柄狐鳴劍,面負羅刹惡鬼的男子,将雙劍放在那看不出來是冷還是害怕才不停顫抖的男子笑道。
“你已經殺了三千人!還不夠嗎?”那男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站起身來怒吼道。
“殺人是我的習慣!戒不掉啊!先去先去!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成惟覺如同鬼魅一般原地消失,又從那斷了雙臂的男子身後出現,邊說邊用劍劃開他的喉嚨。捂住那男子的口鼻,任由鮮血從那已經翻了白眼的男子脖頸處噴出。
“爽啊!這種感覺!”
成惟覺将那男子一腳踢了出去,将劍插在地上,用手撫摸着地上的人血,興奮的吼道。
突然成惟覺劍指林子深處,歪頭看着那邊,從那看不清的茂密松林裏閃過一個人影。
那人影低頭行禮道
“您的六徒弟已經戰死,被一個叫白袍尋刀的刀客,斬成碎塊!還拿走了他的武器!”
“不争氣的東西!死了算了!那白袍在哪裏?”成惟覺将雙劍合二爲一,站在雨中,仔細聞着空氣中彌漫着的血腥味。
“第一川!不過幻聽尊者,有一點您應該感興趣!”那男人低頭再次行禮道。
“說!小白!過來啊!咱們要趕路了!”成惟覺點了點頭,對着别處大叫一聲說道。
“那個尋刀,喜歡屠殺弱者!”男人說完便消失不見。
“聽到沒!小白!我等了這麽多年的首席大弟子可能等到了!”成惟覺一反常态,溫柔的撫摸着慢慢悠悠在雨裏有些的白駱駝說道。
駱駝搖了搖腦袋,叫了一聲。
“走喽!咱們啊!在第四川,等着那個男人!看看能不能哄騙他繼承我的劍法!雖說他用刀!但咱們這一脈,天生都是武學奇才!”
成惟覺趴在白駱駝上,伸了個懶腰,摸了摸白駱駝的毛發自言自語道。
白駱駝慢慢前行,成惟覺竟然在這瓢潑大雨中,鼾聲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