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擡起頭來，目光驚疑不定。
類似的‘巧合’并非隻此一例，應該說，隻要是劉志剛整理出來的資料，完全都能與這些人留下來的日志記錄完美無缺的契合起來，顯然劉志剛是花過心思整理過一番的。
可要說這些并非巧合，而是必然，如果真是這樣……
莫凡隻覺得，籠罩着自身的寒意愈發濃厚了。
莫凡隐隐猜測到劉志剛想要說什麽，想要做出這些飛船的簡單指令，其實生命之光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權限。
但結合這些檔案記載的邏輯推算，如果這些前輩們并非閑得蛋疼非得找個良辰吉日紮堆自殺，那麽唯一能做出這件事的‘人’，隻會有一個。
對他們有師生之情，養育之恩的人工智能——溫蒂。
莫凡忐忑極了，他既想讓劉志剛滿足他的好奇心，卻又害怕得知血淋淋的真相。
劉志剛卻在此時閉口不言，他目光中飽含期待，隻是認真的看向莫凡。
隔離艙頓時陷入詭異而又空蕩的寂靜當中，隻有旁邊的發動機組，發出一陣陣铿锵的沉悶輕響，仿若滑鐵盧戰場上，那位幾乎完全統治了歐洲大陸的皇帝，正失神傾聽聯軍的炮火。
“你爲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莫凡沉默良久，還是率先開口，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難不成，你在懷疑溫蒂老師？這怎麽可能？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莫凡語氣雖然無比平靜，但劉志剛依然聽出了他語氣中潛藏着歇斯底裏的瘋狂。
劉志剛眸中的期待陡然消散，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當然，我怎麽會懷疑溫蒂老師？任誰都不會懷疑她的……當然我也不例外。”
他往前走了幾步，與莫凡錯身，劉志剛就站在莫凡身側，直勾勾的盯着艙室角落的黑暗。
“據我這幾年的觀察，其實大家都沒發現，生命之光上，潛藏着一種計算機病毒，我想……做出這些事的，斷然不會是溫蒂老師，一定是這計算機病毒搞出來的鬼，”劉志剛用那疲憊的聲音說道。
“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你也别誤會，隻不過近些日子，我的壓力太大了，總想找個人說說話……你别看我這人平時好像沒心沒肺的，其實呐，我沒什麽交心的朋友，你是一個，青橙是一個。”
“你……”莫凡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仔細一想，卻也找不出那裏不對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劉志剛轉身笑道：“跟你聊了兩句，我輕松多了……放心吧，我待會兒就去找溫蒂老師，我會配合她，把那個潛藏着的計算機病毒給殺死的。”
“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莫凡想了想，還是問道。
劉志剛笑着搖搖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講故事？”莫凡一愣，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時候，有什麽故事好講的？
然而劉志剛卻并不理會他的詫異，自顧自的講起了這個故事。
“這故事，是我閑暇時，從資料庫裏無意看到的……故事講的是在地球上，有一位農場主，他養了許多的豬，用一個豬圈，把它們圈養起來。”
“突然有一天，這個豬圈附近，來了一隻兇惡的老虎，它正在與一隻野豬搏鬥……野豬，你應該知道，記得小時候咱倆還讨論過，檔案庫裏也有記載，這種野獸狠起來，别說是老虎，哪怕是黑熊也得退避三舍。”
“老虎與野豬在豬圈附近搏鬥良久，結果是老虎死亡，但同樣的，野豬也不好受，受傷不輕，它流了許多血，奄奄一息，直到第二天它才恢複不少，重新歸隐山林。”
“豬圈裏的家豬們，眼睜睜看到了這血淋淋的一幕，驚疑不定之時，内心卻不免慶幸……并紛紛感慨，自己的命運還真是不錯，每天無憂無慮，隻需要睜開眼睛吃，閉上眼睛睡，什麽都不用幹，更不用擔心什麽危險。”
“可是，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嗎？一個星期後，正好是農場主女兒婚禮的大好日子，于是農場主就将豬圈裏的豬全給殺了，做成菜肴給端上了桌。”
講到這裏，莫凡也就明白，這個爛大街的故事，到此爲止了。
“這故事……”莫凡嘴角抽了抽：“很蹩腳。”
劉志剛：“沒錯，是很蹩腳……可我卻覺得它很有趣。”
莫凡：“有趣？”
劉志剛說：“嗯，你沒發現嗎？一頭豬，如果關在籠子裏，那就隻能任人宰割，如果野性猶在，哪怕隻是一頭豬，那也是一隻能與猛虎搏鬥的野獸……有時候，舒适的環境不一定是好，說不定隻是一種麻醉藥，他隻會讓你的神經被麻痹，而遺忘了本該近在眼前的危險。”
莫凡：“家豬和野豬雖然都是豬，但他們的區别……”
劉志剛：“我知道，一個簡單的寓言故事而已，何必那麽較真呢？”
“怎麽突然講這麽個奇怪的故事？”莫凡有些好奇。
劉志剛笑着搖搖頭：“興許有朝一日你就會發現，這個‘牢籠’破碎了呢？興許到那個時候，你也可以好好想想，因爲這未嘗不是一個撥雲見日的機會。”
劉志剛看了眼手表：“行了，早些去睡吧，明天就要開展殖民計劃了，咱們最好養足精神……我也得先去找溫蒂老師，協助她處理潛藏着的計算機病毒，以免明天的計劃出現什麽變故。”
說罷，劉志剛也不再去管莫凡是什麽反應，撿起掉在地上的便攜式計算機，徑自朝着隔離艙外走去。
“牢籠？”
莫凡沉吟良久，像是在思考什麽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笑着搖搖頭，不再去想别的，同樣踏出隔離艙。
他回到艦橋附近轉悠了片刻，旋即擡步便打算向個人休息艙行去。
“咦？莫凡？你不是睡覺去了嗎？怎麽還在這裏瞎轉悠呢？”
剛走出沒兩步，身後就有人叫住了他。
莫凡回頭一看，原來是不久之前，還在纏着溫蒂老師開小竈授課，熱衷于學習的青橙。
“你也知道，再過不久，咱們就得爲殖民工作做準備了，”見青橙深以爲然的點頭，莫凡便繼續說道：“這不，我因爲太激動，睡不着，就想去艦橋上繞兩圈，放松放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