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鴿子還不認識宇文卓。
他頓時停住了腳步,仿佛整個世界都凝固了,失去了聲音。
他隻能聽到自己心跳如狂的血管中血流的“嗞嗞”聲。
他的頭腦在發懵,就那樣定定地看着琪燕與那人一起進了一輛豪華轎車,絕塵而去。
那一刻,我的兄弟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接過琪燕下班了,他驚恐地感覺到那個他從小寵着的小燕子已經長大了,可能不再需要他這隻鴿子一起伴飛了。
一種空前的迷茫感讓他忘記了自己是誰,每天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麽?他剛剛明白過來自己所尋覓的女孩子就是身邊的小燕子時,而這隻小燕子已将停上别的樹梢。
不過,他認爲這不是小燕子的錯,是自己先離枝而去到處放縱慣了,而冷落了自己身邊的她。或許,她也已經心碎千遍。
我記得那時我并不知道這事,下午時分琪燕打話約了我和秋女到老地方吃飯,我就與秋女先行到了那裏。
我打電話給鴿子,催他快點到“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我們常在一起聚會的“小魚飯店”,離福利院不遠。老闆姓姜,是徐州人,因爲我祖上也是徐州人,所以稱他爲老鄉。平時我們都叫他姜小魚。
姜小魚去過鹽城,所以他會做魚湯面。面如白玉,湯如**,魚鮮味讓人回味無窮。
我們都喜歡他家的魚湯面。
鴿子沒有乘車,幾個街區,就這麽走過來。
其實他當時在想,如果能這樣走走就是一輩子,反而輕松了許多,省去很多煩惱。
一路上他腦子裏都在默念一句詩:“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我和秋女兩個人輪番打電話催他快點,他也無動于衷。
而我們已經在他之前見到了宇文卓,那天晚上他做東。
我們是沾了琪燕的光。
因爲他是琪燕的朋友,而且是正在追求她的那種朋友。
鴿子終于到了,但是他沒有立即進來,而是猶豫了,在門口站了一會。
這時我正好到門外透透氣,看到彼此,兩人對望,都有些詫異。
我問:“你怎麽這麽晚?爲什麽不進去?”
鴿子回道:“沒搭到車。你怎麽出來了?”
我呶呶嘴,心情煩亂地說道:“對于一個對自己不是十分失去信心而又有着一定的自尊心的男人來說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坐在那裏聽着自己喜歡的女人當着那個被誇的男人的面與别的女人吹捧那個男人而又拿自己當墊腳石去顯襯那個男人的優秀尤其是那個男人在很多女人最關注的方面确實比自己強出許多,比如錢、車、房、情調。”
說完時,我自己也給憋得大口喘氣。我是在發出一肚子的不服氣又不得不服氣。爲什麽自己打拼這麽久還是一屆“吊絲”,更要命的是還要在這兩個字前面冠以“窮”字。而人家竟然輕輕松松的做那麽大的生意。
可是鴿子似乎無動于衷。他漠不關心地随口問道:“哦,哪個男人會比你強?”
我吃驚地看着他無動于衷的面孔,知道他還未見到宇文卓。
我答道:“你是無動于衷還是沒聽懂?你不感覺很奇怪嗎——這種回腸百轉的話會從我這個輕輕一抖才華就掉落滿地的高傲的人的嘴裏說出來?”
當時,我在裏面被打擊的不輕,已經語無倫次,略有些失去理智,外加失去了一點風度。
鴿子沒理我,依然一付“清風不解愁人意”的樣子。
我又扒在他臉前仔細确認了一下。
鴿子還是沒理會我。
要在平時,他肯定會打趣地道:“難道他們在誇我?”
可是今天沒有,他沒這心情。
我說:“你現在波瀾不驚,一會兒定叫你無地自容。”
說着,我就強推他進了飯店。
我是想讓這兄弟見識一下自己剛才被酸得什麽樣子。隻是,沒想到,我們倆個加在一起也沒鬥得過宇文卓。
剛一進包間,秋女就站起來,發現新大陸般大聲地對着鴿子叫道:“鴿子,快來,隆重地向你介紹這位房地産界的超級大亨——宇文老闆。說起他的光輝,一個字——崇拜!”
我心裏十萬個不情願,心說秋女你見到大老闆也沒必要這麽激動,明明“崇拜”是兩個字好不好?
這個時候,我們并不知道宇文卓已經準備收購我們雜志社了。
也就是說,我們可能是先朋友,再雇傭關系。
其實,鴿子早就猜到這個人就是剛才接琪燕下班的那個金絲眼鏡男。
那個讓我當墊腳石的人看到鴿子,并沒顯示出多少詫異,謙恭有禮地站起來,微欠上身緻意,一個字,款款大方。
他說道:“原來你就是鴿子兄弟,幸會、幸會!我叫宇文卓,平日裏隻是倒騰點房産生意混口飯吃而已,‘老闆’這個稱号是真的不敢當。”
說着禮節性的伸出右手準備與鴿子握手,并道:“下午的事,還真是抱歉。都怪我急着去接琪燕,才不小心撞了你。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見泯恩愁。在此向你賠禮了!”
這下輪到我們大家驚訝了。
秋女讷讷地說:“原來你們見過面呀!”
宇文卻幽默地說道:“算上這次是第二次。對吧,鴿兄?”
琪燕也吃驚地對鴿子說:“啊,你今天也去醫院了嗎?”
秋女百思不得其解地跟着問:“對呀,你不是去接燕姐姐的嗎?怎麽這麽久才過來?”
鴿子本來就沒做好握手的準備,見宇文卓的手伸過來了,條件反射般伸手迎過去。雖然隻是向前出了一點點,卻被宇文一把抓住。
我看到明顯兩人猛地靠近,直到臉對臉,胸脯對胸脯……
宇文卓面帶堅定,而鴿子一臉的懵逼。
很明顯,鴿子處于被動。從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來。
我拷,鴿子遭了暗算!
當時我們并不知道宇文的實力。隻是感覺以鴿子淩空飛舞的功夫,肯定吃不了虧。
必竟,他可是會在天空中“嗖嗖”地“嗖嗖”的那種武林大俠。
可是,我們當時都錯了。
當時鴿子确實還沒想好如何回答這兩位女士的問題,卻感覺到宇文的手突然發力,沒料到他第一次見面就會來這一手,所以也立馬也發力應對。
不過,還是晚了一拍,已被宇文搶了先機。
要知道鴿子是福利院的“小魔王”,更加上他有着高深莫測的功力,豈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
可是令我驚訝的是,宇文卓不隻是能承受得住,還能不落下風。
雖然看得出鴿子已經使出全力,兩人也隻能算是個平手,占不得半點好處。
如果說金錢、車子、房子和情調都已經輸給了這個金絲眼鏡男的話,那麽現在,在武功方面看來也占不到什麽優勢。
我想,鴿子肯定已經真切的感受到了我剛才所說的“無地自容”了。
他悄悄地看了我一眼,我想,應該是他已經領教到了厲害。
沒想到,這時宇文卓面不改色地幫鴿子解圍道:“你們沒見着的原因可能是鴿子兄弟晚了一步,琪燕被我提前接走了。隻怪當時不認識,不然可以坐我的車一起過來。”
這話讓鴿子怎麽聽都有點像打臉,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
這時,我們三人也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爲了避免尴尬,我當了和事佬。
我大聲喊道:“來來來,大家坐下吃飯,先。”
說着,想把兩人的手松開。
我真怕鴿子挺不住,那樣我們“黑夜四俠”、“福利院三活寶”的臉是真的丢到姥姥家了。
我故意轉臉對着鴿子道:“鴿子,真不好意思,我們沒等你到來就已經先開始了。隻不過……你總歸是遲到了,按規矩還是要罰酒的。”
說着給他倒了滿滿一杯啤酒。又說:“請自殘吧。”
聽了我的調侃,秋女趕緊緩解氣氛,誇張地起了哄。可是,越發地烘托出尴尬。
隻是,我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當時鴿子想要松開宇文的手去端酒杯,隻是宇文卓并沒有松開他的手的意思。
隻見宇文用另一隻手端起酒杯,并碰了碰琪燕,琪燕會意地也端杯站了起來。
宇文卓對鴿子說:“罰酒要罰,不過讓我與阿燕一起先敬你一杯。阿燕對我說了許多你們童年的故事,真是太精彩、太有愛了。她說從小都是你護着她,把好吃的都省下來給她吃,還爲了她去偷——。”
他說到此故意停了一下,假裝有些驚異地看了琪燕一眼,又接着對鴿子說:“一切盡在不言中,來,我們倆一起敬你一杯。Cheers!”
你是誰啊?憑什麽你代表燕子敬酒?還抖出我們偷東西的糗事?
他的喧賓奪主的态度,真的把鴿子給擊暈了。我也不例外。
可是鴿子的手還被那人握着,又松不了。
我想,如果當時不是這樣握着的話,真不知道鴿子會幹出什麽來。
我當時也有一些醋意,明明是我們倆去偷的,爲什麽燕子隻說了鴿子一個人?
何況每次都是我倒黴,當炮灰。
秋女卻沒感覺到什麽不妥,因爲她感覺這正符合宇文剛才說的“太有愛了”!
所以我趁大家都沒在意,對着鴿子很鄭重地用左手捂着左臉向下輕輕一拉。這是我與鴿子的暗語,示意他這回要我們兩個來收拾他。
鴿子雖然看到了我的暗示,卻還是渾渾噩噩,像丢了魂一樣,看看他們倆,什麽話也沒說,一口就喝了下去。
我和秋女趕緊鼓掌緩解氣氛。
其實是我在給鴿子的表現鼓掌加油!
小樣,今天看我們倆活寶怎麽來調戲你!敢在我們兩位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想在道上混了。
接下來的場合,我基本上是記不清了。
因爲那晚,我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