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爲,人們不隻是生活在物質世界中,更是生活在精神世界裏。有的時候,後者更重要。
……
唐醫生建議我做些啓發性回憶,可是如何做呢?
我所處的,是一條陌生的街道,有很多穿白色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人跑來跑去,還擡着擔架。而自己在一旁哭,卻仿佛置身事外。
那應該是自己的親人——爸爸、媽媽?
正在我不知所措、無依無靠、無比恐懼時,我突然驚醒,原來隻是做了一個夢。
我能感覺到自己渾身都濕透了。
這時,我的腦海裏想起了一個小男孩,一個隻有十來歲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拍着胸脯對着我說:“你叫我老大,以後我就罩着你。”
“老大?”我想:“誰是老大?這個小男孩又是誰?”
我不知道這個叫老大的小男孩到底是我的老大還是林夕言的老大,也不知道剛才的記憶到底是我的,還是他的。
醫院走廊的燈還亮着,窗外是被月光照的如光幕似的夜空。我輕輕地走到窗邊,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要盡快回憶起關聯的人和地方。
從窗玻璃裏看着自己陌生的林夕言的面龐,或許,這隻是一場荒誕的夢?
真的是一場夢才好!
我以前也看過類似失憶的電影,根據電影裏的情節,因爲受創而失憶的人,往往再受創一次就會恢複記憶。
“是不是自己再淹一次就會蘇醒?”我輕輕地問自己,這靈感就像仙丹一般具有吸引力。
如果那樣,也就是蘇醒之後,我——默然的記憶會不會消失?
這樣猶豫着,我鬼使神差般拿了水盆,到衛生間去打水。打了大半盆水回來,放在凳子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就把臉浸在水裏。
一會後,便憋得受不了。
我把鼻孔離開水面後,開始大聲的喘氣。還是被嗆了,直咳嗽。
然後再試一次,努力憋着,不因爲缺氧而讓自己放棄。
突然,“咣”的一聲巨響,把我的意志擊碎。
原來,我的舉動和咳嗽聲吵醒了同病房的一位陪護的老爺爺,他被這舉動驚得目瞪口呆。他在伸手去按電鈴時不小心把桌頭櫃上的茶缸碰掉到了地上。
我們兩人的眼神一個尴尬,一個疑惑。互相凝視了足足有十幾秒鍾。那位老爺爺還是哆哆嗦嗦地按響了呼叫護士的電鈴。
值班護士趕來,老爺爺指着我說:“他要自殺……”
護士吓了一跳,趕緊過來了解情況。
我說你們别誤會,我隻是想嘗試一下再淹一次會不會對恢複記憶有幫助。
再說了,誰見過拿一盆水自殺的?
第二天,唐醫生着急地趕了過來,把我單獨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安慰我說:“其實不是所有的受創性失憶都能通過再創傷一次就能恢複的,那隻是電影裏的情節。實際上,很多受創性失憶是因爲瘀血壓迫記憶中樞造成的,隻要清理掉瘀血就有可能恢複。如果再受創的話,隻會加重病情,甚至有生命危險。所以,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隻要慢慢回憶,找到頭緒,等到腦部恢複了,終會回憶起過往,回到以前的生活的。”
我隻是默默地聽着,心裏卻在想,大腦缺氧就缺吧!或許,忘記過去也是一件好事。
……
又是彤彤的水影,影影綽綽,一個美麗、陌生而又親切的臉龐,一雙明亮、無助而又憂郁的眼睛,慢慢的沉去。
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誰,可是自己根本就沒辦法伸手去拉住她。因爲我動不了。
“這肯定是夢,又是這一個夢,接下來應該是怪物和怪叫聲。”我心裏說。
可是,這次,我錯了。
“啪”,一個巴掌拍到我的肩膀上。
我猛地回頭,看到一個人,正坐在轉椅上,眼冒金光地看着我。
這個人非常的熟悉,又想不起來何時見過。
這樣盯着我,難道我倆關系不正常……
潛意識裏,他正是我的好友,那個要罩着我的老大——鴿子。
他叫鴿子?我确定這鴿子不是一隻鳥,而是與我一樣的混青,或者理解成混世青年,混蛋青年,都成。
他就是昨晚夢到的那個小個子鼻涕球?
鴿子也是我從小到大這許多年來最好的朋友、哥們、兄弟,也是編輯室工作中的搭檔。他負責繪畫、創意。
“默然,我想到了一個好題材,我們可以出一個靈異連載,專門收集民間流傳的靈異故事,這肯定會有銷路的。”那個叫鴿子的人說。
“現在這個追韓劇看美片的年代,還有誰有閑功夫看這些民間故事呢?省省吧。”接他話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就從我斜前方傳過來。
我急轉頭尋聲望去,是前台方向,有一位漂亮的女文員,正朝這邊看過來。
她美得讓人看一眼就充滿了犯罪的沖動。而又很熟悉、親切。
與唐美靜醫生相比,她還要美上三分、豔上七分。
“妖”!
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好像叫“妖”。
先劃個問号。
當然,很快我就想了起來。她不是叫什麽妖,而是外号。
她的外号叫——姝妖。根據字典的意思,“姝妖”就是美麗、妖豔的意思,絕無惡意。
這個外号是鴿子給她起的。那還是在她第一天來上班時,鴿子把轉椅滑到我的辦公桌前,神經質般輕輕搖着頭,眼睛直直地盯着前台方向,似若有所思地歎道:“妖!實在是妖!”
“什麽妖不妖的?”我漫不經心地問道:“又發什麽神經?”
鴿子用嘴向前一呶,并遞上一個色迷迷的放電的眼神,就像被電打了似地一個尿驚狀哆嗦,吟道:“人之美者,側顔如妖;妖之美者,姝目勾魂。”
“瞎謅什麽啊你這是?盡整這些小情小愛……”
那個叫默然的我邊開着玩笑,邊漫不經心地尋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後,我的話就沒能說完。
在千分之零點零零零……幾秒的瞬間,我突然有了一種犯罪感很重的感覺。
在前台位置上果然站着一位美女。前任前台正在迎接她。
這位美女,絕對堪稱是美女中的藍色妖姬。
她漂亮得比化過妝、P過圖後的明星還要靓麗七分,絕對是不可方物的現代版的仙女下凡。
在她的身上,能看到所有女人最美的部分:漂亮的盤子,細高的條子;前絕對夠凸,後絕對夠翹,腰絕對夠細,皮膚絕對夠白;眼睛大而溫婉,嘴唇紅而透潤,鼻子翹而别緻……
我邊看,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冒出這些不雅的詞來。
安拉加上哈裏路亞,請原諒我的不純潔。
這個時候我萬萬沒注意到,那個要罩着我的老大——鴿子的注意力已經從那位美女的身上轉移到了我的臉上。可能從那時起,我的這個花花公子哥們就決定放過這位美女一把,因爲他知道我已經被她迷住了。他說過要罩着我的,所以,對我的追求,作爲老大的他肯定不會窺觑。
耳畔又傳來鴿子的聲音:“夠勁嗎?秋女。”
“什麽秋女?”我心不在焉問道,眼睛就像被定住一樣收不回來。此時我的心裏在說: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何時落鳳凰。
“名字。她的名字——楚秋女。楚楚動人,河畔秋娘。多麽勾魂的名字。”鴿子做了一個怪獸吼叫示威的樣子,瞪眼如惡,呲牙似狼。并發出“哇哦……哇哦……”的狼發狠的叫聲。
從那時起,在我與鴿子之間,就給這位美人起了一個奇怪而妖冶的外号——“姝妖”,當然源自鴿子的那句“人之美者,側顔如妖;妖之美者,姝目勾魂。”。
“喚船渡口迎秋女……”、“昔日蠶絲秋女衣……”我想起了兩句古詩。
……
“反正現在市場也不景氣,還不如找個機會咱們一起去旅遊呢。說不定還能收集一些靈感。”鴿子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鬼裏鬼氣地說。
他邊擺弄着一本雜志邊繼續說:“說不定還能爲民族文化的傳承做點貢獻呢。”
我收起了與秋女初遇時的回憶,正準備說話,這時看到秋女已經站了起來,對着我們這邊恭敬的微笑。
我沒有感到特别的激動,因爲我知道,這種狀況一般都代表——全民克星、社長“癞子咕”此刻肯定出現在我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