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站在城門前的慕容離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細密的風雨之中,谪仙般的瘦弱身姿仿佛随時都會随風飄去。
他那保含着深情和委屈的目光注視着對面殺氣騰騰的天權兵馬中的那位領軍之人,那位一直用真心對待自己的摯友天權國主執明。
此時慕容離的心情是難以形容的,那個曾經惜他、憐他、相信他的那個男人,此時正威風凜凜的跨坐在一匹棗紅色的戰馬之上,用無比複雜且帶着點詫異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天權王上從來都沒有想到真的會有這麽一天,自己竟然會親自率領兵馬前來和自己最喜歡的那位妙人相見于沙場之上。
慕容離自己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會和這世上自己唯一珍視的摯友,真的有一天會在如此的氣氛下見面。
慕容離也更沒有想到過真的要和這個世上唯一用真心對待自己的男人真正的争奪些什麽東西。
可是,此時似乎任憑什麽樣的語言都已經顯得蒼白無力了。
慕容離自己知道,這其中一定是存在着誤會的。而這個誤會的制造者很有可能就是當今這世上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自己對手的天樞遺臣仲堃儀。
慕容離的内心深處是真的不願意相信、也不敢去相信,真的會有一天,這位王上會這麽輕易的中了他人的挑唆,真的會相信他人使用的離間之計。
“哎,”慕容離在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他想:既然是王上自己親自領兵前來,那就還有很大的轉機;依照自己對王上的了解,他應該是對自己還有着情誼的,隻是男人終是個怕自己成爲真心錯付之人;王上一定是要和自己說些什麽了,可是到目前爲止兩個人還隔着很多的事情和一些人,他自己也的确隐瞞和利用了王上一些事情。
以前的事情慕容離自己解釋過,可現在的情形,自己的親自解釋,王上自己又能聽得進去多少呢?畢竟他是真的自私的隐瞞了這位真心對待過自己的人一些事啊?
而此時正威風凜凜的騎在戰馬上的執明,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如玉一般的男子正孤零零的站在風雨之中注視着自己,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了兩個人曾經在一起時候的一幕幕畫面:他們一同下棋、一同品茶、一同批閱奏折、一同遊玩等等,他們曾經的心有靈犀、彼此牽挂難道真的就這麽不堪一擊嗎?
少年時的執明,曾經是有過豪言壯語:“爲了你,本王負這天下人又如何?”在這位年輕的王上心理,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對慕容離的感情早已經超越了兄弟、摯友,也許還超越了生死。
此情此景,令這位已經步入了青年的王上内心深處痛苦不堪,他的心有些痛了。
他的心裏除了心系天權百姓的同時也早已經住進了一個精緻的妙人,那個人的名字叫阿離。
雖然他依然希望慕容離會時刻陪伴着自己,可是二人之間似乎早已不隻隔着一個“誤會”二字能夠解決的事了,還隔着很多的事。
而且他也自上次在左奕書房中發現慕容離秘密收集神劍又不肯向自己承認,之後便開始懷疑慕容離接近自己完全是爲了利用,完全是爲了複國。
一直以來這個看似無辜的男子對自己的感情又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假意,他自己也是看不太清楚了,他是真的怕自己真心錯付了。
執明早已經想明白,即便如此隻要慕容離真心和他修好,他便也會不記前嫌。
可是他自己也沒有信心這種表面的和睦能夠堅持多久,怎奈這天下終歸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在兩個人竟然是真的在沙場上見面了,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看到面前有些令自己心生憐惜的妙人,自己真的是狠得下心嗎?
如果說當那個假冒的使臣刺傷駱珉時他真的震撼于慕容離的狠決、不擇手段而傷心的落淚,那麽經過領兵路上的冷靜思考他的内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誡他,這裏一定是有什麽天大的陰謀存在。
畢竟,慕容離是一位有着玲珑剔透心思之人,是不可能做出這麽魯莽的事情來的。如若慕容離真心想要自己的性命,他何不自己親自動手?那樣也就絕不會有刺客失手的機會了。
畢竟自己對慕容離的情意還是在的,疏于防守也是有的。而駱珉又是仲堃儀的門人,當時接受駱珉的投奔幫忙也是情勢所迫,權宜之計。
此時,天權的這位王上,看着慕容離單薄的身子站在風雨之中,一隻玉手握着那支從不離身的玉箫,身上穿着的是兩國結盟時曾穿過的那套華麗的禮服正孤零零的站在風雨之中,他立刻就明白了慕容離是不會和他血戰沙場。
見到這樣的慕容離,皺着眉頭的一方霸主不由得心軟了下來。他想,也許是真的自己誤會了什麽,内心的深處他還是相信慕容離的。想到此處,年輕的王上轉頭沖着自己背後衆将士高聲交待道:“衆将士聽令,爾等退後十裏安營紮寨,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
“是!”衆将齊聲應道。
駱珉怕事情有變,急忙問道:“王上,爲何不去攻城?”
天權王上轉過頭,用銳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難道你是要本王從阿離的身體上踏過去嗎?”
駱珉立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掩飾道:“可是,瑤光國主已經派人刺殺過王上了呀?”
天權王上挑起一側嘴角冷笑,斜看了他一眼,說道:“本王要怎麽做,難道還用你來教嗎?”
天權王上轉頭向另一側的一位将軍霸氣的說道:“瑤光國主是一人,本王也是一人,爾等在此等候,約束軍隊,本王一人前去與瑤光國主一會。”
“是!”那位将軍抱拳相送。
駱珉急忙道:“隻恐瑤光使詐,還是讓末将陪同王上一同前往吧?”
執明,冷着一張臉,不悅道:“不必。”說完便打馬上前而去。
很快,戰馬停在慕容離的面前,慕容離擡頭用他那雙好看的美目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便不緊不慢的抱拳、躬身行禮,平靜的道了一聲:“阿離,參見王上。”
天權王上平靜的注視了慕容離一會兒,便緩緩的向慕容離伸出了一隻有力的大手,就像當年這位天權王上從天權逃亡時被阿離所救時的情景再現。
慕容離原本緊繃的心理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伸出一隻修長的玉手與執明交握,輕輕躍到了馬背上,坐在了這位天下國力最爲強盛的王上身後。
慕容離張開自己的雙臂,環抱住了天權王上有力的熊腰,下巴輕輕放在了天權王上的肩膀上,整個上半身的身體緊緊靠在了天權王上有力的後背之上,任由馬兒帶着兩個人向遠處快樂的奔跑。
也不知道馬兒跑了多久,反正雨停了,太陽出來了。慕容離的身體依舊完全貼在了天權王上的後背上。
兩人緊密相貼的身體帶給彼此的隻有溫暖。
天權王上的後背感覺很溫暖,可心裏卻是暗歎道:要是你和我還能像從前一樣朝夕相伴該有多好啊。
馬兒跑到一座不高的山丘前,天權王上拉緊缰繩停了下來。他微側着頭輕聲道:“下來吧,本王要與你好好的談一談!”
慕容離慢悠悠的先下了馬背,天權王上也跟着下了馬,并松開馬的缰繩,任其自由的吃草。
兩位中垣版圖的上位者,坐在山丘邊的一塊大石上,彼此間隔着一人的距離。
執明手拿着馬鞭沉默着,慕容離拿起手中的玉箫放到唇邊吹奏起悠揚的樂曲。
纏綿的箫聲在青山綠水間回蕩,天權王上作爲王室中人,自然很懂音律,自然能夠感覺到箫聲的纏綿與無奈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