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息一聲,準備坐下,卻又接到了顔沫沫打來的電話。
“阿笙啊!恭喜你啊!”
聽到顔沫沫略帶着戲谑意味的祝賀,時笙詫異道“恭喜?恭喜我什麽?”
“你還想瞞着我?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沫沫,你說得怎麽我都聽不懂啊!”
“額,你昨晚沒和莫煜謙去金月灣嗎?”
時笙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哈哈!我和越清昨晚也去了金月灣吃飯啊,本來也想去西餐廳的,但聽說莫煜謙包場了,所以就沒去成了。”顔沫沫搞怪地“啧啧”幾聲,過了一會兒,才接着說“我一猜就猜到了你的莫學長肯定是要跟你求婚的。”
時笙怔住,不安和擔憂油然而生,心口上像是被一塊石頭給堵住了,頓時慌了神。
顧越清昨晚也在那裏?也就是說,他也猜到了莫煜謙要向她求婚的事情了?那他會怎麽想?
她一頓胡思亂想,對顔沫沫胡謅了一個借口便匆匆挂了電話。
值班期間,時笙的腦裏隻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要和顧越清解釋這件事情,不能讓他誤會自己已經接受了莫煜謙的求婚。
盡管此時的她也分不清楚自己這樣急切的原因,究竟是爲了院長的治療費,還是她隻是純粹的不想讓他誤會,她甚至也來不及思考這兩個理由,哪一個的比重更大。
值完夜班,時笙回到小區時,四周早已寂靜無聲,隻聽得到樹上的秋蟬不時地出聲音。
昏黃的路燈照在她的身上,黑色的影子投在前面鋪滿鵝卵石的小道上,走了幾步後,她的影子前被一個人的腳踩住,她蓦地擡起頭,對上了顧越清陰沉的臉。
顧越清站在公寓門前,雙手背在身後,薄唇緊抿,緊接着不一語地轉身。
時笙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他吓了一跳,直到看見他轉身才反應過來,因爲恍神,也記不清楚方才他有沒有開口叫自己跟上,就下意識地跟在他身後了。
走在前面的顧越清皺着眉,他隻是在看見她之後感到心煩意亂,這才轉身離開的。卻沒成想她居然跟了過來。
打開門,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他背對着她站在客廳裏,等聽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後才轉過身,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僅有細微光線的黑暗中閃着異樣的光芒,嫣紅嬌嫩的嘴唇抿着。
隻失神地看了一會兒,他便想起昨晚在金月灣酒店聽到的事情,沉着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起來,周身的空氣也跟着凝固了起來。
“真是恭喜你和莫煜謙了。”
室内沒有開燈,隻有外面的微光從陽台投射進來,因爲背光,時笙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覺得他的嘴角微斜,說出口的話更像是一種輕蔑的諷刺。
“一邊跟着我回家,一邊期待着和别的男人的訂婚禮,你是不是覺得很驚險刺激?”
他的語氣冰冷,像是穿過萬年寒冰帶着寒氣傳出來似的,惹得她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用力地咬着下嘴唇,極力地壓制住自己受傷的情緒。跟在他身後上樓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思考着該怎麽向他解釋,也想象過他會有怎麽樣的情緒。
然而,她設想過他的憤怒,也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嘲諷自己和貶低自己的品行。
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時笙倔強地不想再向他解釋任何事情。
顧越清緊緊地盯住她,他在等待着她的解釋,哪怕她道謝,或是她辯駁自己的話,他都願意接受。但是,她卻隻是咬着嘴唇保持沉默。
眼看着嫣紅的唇瓣被她咬得泛着異樣的蒼白,他一個箭步上前撲向她。
時笙的後背撞到門闆上,出“砰”的一聲,她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近距離的接觸将他身上的怒火燃燒到了她的身上,灼燙的肌膚熨在她冰涼的肌理間,引得她微微顫栗。
冰涼薄情的嘴唇壓下來,長驅直入,霸道而冰涼,不含一絲憐惜和情感,她的奮力掙紮對他而言就像是不自量力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陽台落地窗旁邊的顧越清不一語,右手指間夾着的香煙冒出騰騰煙霧。
陰鹫的目光投注到蜷縮在沙的時笙身上,她垂着腦袋,空洞的眼神沒有聚焦點地盯住地面。
他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像是一根細細的繩索在拉扯他的心髒,心髒和血管摩擦,生出讓他難忍的疼痛感。看着這樣的她,他對剛才自己的沖動而感到懊惱。
時笙看着地面,卻想了很多事情,關于大學時期的,關于顧越清,關于顔沫沫,還有孤兒院。
就在方才痛過之後,她的心就開始空了,像是會漏風的洞口一樣,寒風四起。
“顧越清。”她淡淡地開口,卻沒有擡頭看向他。
聽到她的聲音後,顧越清沒有回應她,隻是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看她。
“我們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幫院長繳的治療費,這些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說着這些話的同時,她的心在往下沉墜。
早在當初顔沫沫回來的時候,時笙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顧越清撇清關系的。但陰差陽錯地,兩人始終糾纏不清,
斬不斷,理還亂。再這樣藕斷絲連隻會讓彼此受到更多的傷害,也連累更多的人跟着受傷。
院長的治療費用她總能想到辦法的,再不濟還能夠向銀行貸款。而顧越清和她,卻是必須盡快了斷的當務之急。
“爲了彼此雙方,最好我們撇清一切關系。”
她說的時候語極慢,一字一句都咬字清晰。顧越清盯着她,沉默不語。直到手裏的香煙燃盡,灼痛了他的手指,灼痛之間,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丢下煙頭。
他偏着頭,看了一眼掉落地上已經燃盡卻還有着細微火光的煙頭,身體裏的某一處像是突然丢失了一樣,空落得厲害,内心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身體卻僵硬得動彈不得。
“好。”
片刻之後,他仿佛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時笙聞言,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丢失了自我。她從沙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卻被顧越清叫住了。
她擡起頭,隻見他不一語地快步走進房間,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方才隻是出現幻聽的時候,顧越清就從房間走了出來。
“這裏有五百萬。”他說着,将手裏的支票放到茶幾上。
“就當作是這三年來,你陪在我身邊的補償。”
秋天換季的時候,正好是醫院要提拔主管醫師的節點,時笙在醫院向來兢兢業業,主任也推薦讓她準備考試的事情。
“學長,我最近會比較忙,你就不用再來陪我了。”時笙在電話裏如是說。
自從上一次自己從金月灣溜走後的第二個星期,莫煜謙就又恢複了往常的習慣,每天都會到醫院打卡陪她,醫院裏的同事也一如往常那樣一臉歆羨地給他們二人行注目禮。
在兩人的相處時間裏,時笙卻經常走神,也總是感到歉疚。直到前天,大概是莫煜謙誤以爲她僅僅是因爲求婚的事情才這樣心不在焉,所以前天才突然向她再次表明心意。
聽到他一而再地表明願意等她忘記顧越清的話,時笙卻感到心痛。
“沒關系,你忙的時候,我就在你的辦公室等你就好了。”
她回神過來,在心底深處産生了一種嚴重的抵觸,很快地就又被愧疚壓制下去了。
“最近醫院要提拔主管醫師了,我需要準備考試的事情,所以這段時間我需要閉關學習。”她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好吧,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我也是剛決定要去考的。”
“我支持你,那你好好準備,考完試後請你吃飯慶祝,如何?”
她笑答“應該是我請學長吧。”
“呵呵,都一樣。那你好好學習吧,我不打擾你了。”
“嗯。”
她挂斷電話,失神地盯着手機看了好長一會兒,耳邊不知道爲何突然之間又再次響起了顧越清那晚最後說的那句話“就當作是這三年來,你陪在我身邊的補償。”
她用力地甩腦袋,妄圖将這句話徹底從腦中甩出去。
黎果來到的時候,就看見她站在圖書館門前不停地甩着腦袋,高高紮起的馬尾也跟着左右猛甩了起來。
“阿笙,你在幹什麽呀?”她上前幾步,皺着眉頭在時笙的肩膀上用力一拍,聽到聲音後,還懊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想好像用的力氣有點大了。
時笙動作停滞,按住已經被她甩得有些眩暈的腦袋,看到黎果臉上仿佛見鬼了的怪異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麽糗事。
嬌俏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绯紅色,她清了清後喉嚨,“脖子有點酸,我聽說甩一下能夠緩解酸楚。”
“是嗎?”黎果狐疑地掃了她一眼。
“算了,走吧,咱們進去吧。”說着,她把手搭在時笙的肩膀,下巴朝圖書館門口微擡。
“嗯。”
時笙在書架上找了幾本資料,便開始認真地學習起來。她其實對能不能通過這次的提拔考試并不十分感興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升上主管醫師後,她的工資可以往上漲一點。
與此同時,她也希望能夠借助備考,分散一點自己的注意力,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當聽到顧越清說出那五百萬是用來補償她的時候,她的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痛,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那一瞬間,她簡直呼吸困難。
就連自己當時是怎麽從顧越清的家回到自己的家裏都渾渾噩噩的,她的腳步是漂浮的,身體的空洞無力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快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一樣。
等她真正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天也已經亮了,她幾乎要懷疑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她的床邊卻放着一張實實在在的五百萬支票。
黎果拿着書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時笙又在呆了,她輕輕地敲了一下桌子,低聲喊道“阿笙!”
“嗯?”
時笙歪着頭看過去,那黯淡無神的雙眼讓黎果頓覺不妙。
“阿笙,你到底怎麽回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