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莫煜謙的車剛在宿舍樓下停穩,時笙就迫不及待地想下車。
“學長,謝謝你送我回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阿笙,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不用總是對我這麽客氣的。”莫煜謙苦澀一笑,眼裏毫無笑意。
時笙一愣,不知該做何反應,正要解開安全帶的手停在上面,沒有動作。
他注意到她無神的雙眼,因爲呆愣而微微張開的嘴,不甘與對顧越清的不滿一點一點地上漲。
片刻後,莫煜謙神色微斂,上身前傾,想要幫她解開安全帶,卻被她的手擋開了。
“對不起,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隻是稍微恍神了,剛才莫煜謙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她的潛意識裏卻異常地排斥,下意識就擡手擋住。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就隻看到他臉上受傷的表情。
“好。”莫煜謙依舊沒有指責她的疏離,輕言細語地說“很晚了,我送你上樓。”
“不用了!”她不耐煩地回應,旋即立馬懊惱地低下了頭。
莫煜謙顯然因爲她的拒絕而愣住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時笙也不等他反應,急急地道了聲“再見”便匆匆上樓了。
從宴席上回來的一路上,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雜物間裏生的一幕幕。
她現在什麽都不願意再去想,什麽人也不想搭理,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待着,她隻想躺到床上閉上眼睛睡覺,忘掉所有的一切,忘掉顧越清。
來不及去顧及他會不會因爲自己拒絕幹脆而受傷,紛繁錯亂的思緒已經讓她對周遭的人事物無暇顧及,她似乎已經将自己投進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想要掙紮出來卻始終徒勞無功。
黎果下夜班回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看着宿舍燈亮着,原以爲時笙還沒有睡着,便打算找她八卦一下宴席的事情。
然而,當她走進來的時候,卻現時笙已經躺在床上睡熟了。她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徑直到自己的房間拿了換洗衣物準備洗澡,卻聽到輕微的聲響從時笙的房間傳來。
她滿不在乎地把換洗的衣服挂到洗手間,剛開始還以爲是時笙醒過來了,等她出來現聲音還在,便好奇地走了過來。
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時笙,她走到桌子前找到聲音的來源,現竟然是個陌生的電話号碼,顯示位置是在美國,因時笙沒有接,對方連續打來兩次,她思量一番便順手幫時笙接了電話。
“你好,時女士,我是”
黎果打斷對方的話,“你好,時笙已經睡下了,有什麽事你跟我就行了,我會轉告她的。”
“好的,是這樣的,時女士上次來我們醫院繳的五百萬用于手術費、治療費,目前已經所剩無幾了。”
“爲了确保病患後續的治療,麻煩您轉告時女士,請她配合我們醫院的工作,盡快繳清後續治療費用,病患是拖不起的,請她一定要重視。”
黎果聽着對方之後又說了一大段話,面色越來越凝重,看向時笙的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和探究,直到挂斷電話,她也沒有把時笙叫醒來,把手機放回原位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時笙剛準備出門,就被頂着鳥窩頭的黎果喊住,她轉身緩步走過去,一邊幫黎果理順頭,一邊問她。
“你昨晚不是值夜班了?怎麽今天那麽早醒?”
黎果拿下她幫自己順頭的手,拉着她到客廳裏坐着,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怎麽了?”時笙不解,以爲是身上有什麽髒東西,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昨晚我回來的時候,美國那邊的醫院打電話過來了。”
時笙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就以爲是院長出事了,頓時面色慘白,“院長他”
“放心,院長情況還算穩定。不過”黎果停頓下來,對昨晚電話裏所說的事情感到懷疑。
“不過什麽?”
“他說你上次交的五百萬已經不夠了,讓你繳清後續的治療費。”
時笙聞言,柳眉緊蹙,情緒也開始焦慮起來。上次的錢是她用視頻威脅顧越清而來的,可這接下來的治療費,她還能找誰借?
“阿笙,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嗯?”
“我問你,上次的五百萬你是怎麽得來的?”黎果目光沉着而肅穆,就算她預支工資,加上她的存款,也不可能有五百萬這麽多。
時笙低着頭嗫嚅“我”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向黎果解釋。
“你該不是找顧越清借的吧?”
看着她隻是低着頭沉默,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就瞬間意識到自己猜對了。
“你真的找顧越清要的這筆錢!”她震驚得喊了出來。
“黎果,我”時笙擡起頭,肩膀微塌,“當時醫院不停地催我,院長的病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拖下去就會錯過了手術的最佳時期,我沒辦法,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
“你就算病急亂投醫,你也不能找他啊!這麽大筆錢,說好斷絕關系的,現在倒好,你還欠了他的!”
“你到底有沒有搞錯啊?”黎果捂着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悲催模樣。
“你爲什麽當時不找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呢?”
“他願意給你這筆錢,你就沒想過他圖什麽?”
時笙咬着嘴唇,當時會提出用視頻威脅顧越清,也是情急之下說出口的話,她最開始根本沒有打算找他要這筆錢的。
如果不是顧越清提出要用錢來維持他們的關系,她也不會想到用自己手上的視頻和他做這場交易。
“我和他兩清了的,我手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所以我們不會再有任何聯系的。”
“你威脅他了?”黎果難以置信地打斷了她的話。
“是。”
“我的天!”
她仰天長嘯,震驚得許久都沒有再說出話來。坐在她身旁的時笙此刻心情複雜,也是一直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黎果緩了緩神,才鎮定下來,“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再找顧越清嗎?”
時笙堅定地搖頭,“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不會再找他。”
“我會再想想辦法。”
“你能有什麽辦法?”剛說着,黎果就站起身來回到房間,不一會兒手裏拿着一張銀行卡走了出來。
“我這裏有十萬塊,你先拿去用。”
“那怎麽行?”時笙即刻站起來,推開她的手,“我不能要你的錢,你辛辛苦苦才存下這些錢,我怎麽能”
“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廢話那麽多幹嘛?”
黎果拉過她的手,強硬地把銀行塞到她手心裏,“存錢就是用來花的,不然一直放在銀行裏也沒用。你現在急需要用到前,孤兒院院長的治療也是拖不得的,你除了接受我的錢,你還有别的辦法嗎?”
“拿着吧,這是江湖救急。我這十萬塊肯定還是不夠的,你先去把這次的治療費湊齊了,以後的事,咱們以後再商量,ok?”
時笙看着放在手上的銀行卡,心中的感激之情自是不必說的,她抿了抿嘴唇,清明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黎果,謝謝你。”
“我們倆之間,你就不用說這種話了。”黎果歎息一聲,“阿笙,你跟顧越清的事情,我自認爲我是你認識的所有人裏面最清楚的了,你覺得呢?”
“嗯。”
“你說你威脅他要了那五百萬,你到底怎麽想的?我怎麽都想不出你居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時笙羞愧地别開臉,鼻子微酸,“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畢竟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我隻是作爲你的好友的立場,說的這些話。”
“你真的不能再找顧越清了,他找你你也不能理他,你們再這樣藕斷絲連下去,你這輩子就毀了,明白嗎?”黎果一臉的義憤填膺,看着好友泥足深陷,她除了告誡,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關鍵還是時笙的決心和态度。她長歎一聲,轉身回房補覺,一邊向後揮手,一邊說“快去上班吧,不然你得遲到了。”
時笙攥緊了手裏的銀行卡,黎果說得對,這十萬塊就算加上她自己的存款,和院長的治療費相比依然遠遠不夠。
她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一個個地往下翻,她的朋友并不多,而能夠借錢的更是寥寥無幾。
當食指點在“莫學長”的名字時,她想起了昨晚自己對待他的态度,内心愧疚和懊惱更甚。
莫煜謙對她太好了,好到她根本不敢接受這一切。她曾經幻想過,或許離開了顧越清,自己能夠找到一個普通人家,平凡地結婚生子。
所以當莫煜謙出現的時候,她才答應了兩人試着交往的提議。然而,兩人相處的時間越長,她對他隻有感動和愧疚,她想回報他對自己所有的好,卻始終力不從心。
她垂頭喪氣地放下手機,如果上一次不是顧越清的五百萬,她當時的狀态就和現在是一樣的。盡管他們倆是一場交易,但她對顧越清還是感激的。
而這一次,她不能再找顧越清了,她心裏很清楚,再繼續聯系隻會傷害更多的人,尤其是顔沫沫。
時笙怔愣住,重新劃開通訊錄,手指微顫地撥通了顔沫沫的電話。
她隻能求助顔沫沫了,卻不知道爲什麽比起面對黎果拿出來的十萬塊,此時給顔沫沫打電話借錢更讓她心虛和愧疚。
“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
第一遍打過去無人接聽,時笙又再撥過去,依然無人接聽。
她緊緊地咬着嘴唇,焦慮不已,于是手指靈活迅地在手機屏幕上點了一會兒,等了好一會兒,才松了一口氣。
顧越清坐在車上,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聽到車上有手機鈴聲響起,皺着眉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卡扣微微敞開的銀色手包。
綠燈亮起,經過減帶的時候,顔沫沫的手機被震得挪了出來,他往手機上瞥了一眼,才現是時笙的來電。
等他拿起手機的時候,電話已經挂斷。過了一會兒卻收到了一條短信。
“沫沫,孤兒院的院長在美國治療,手術已經做了,但是後續的治療費用,我的錢還不夠,你能借我一點嗎?我會盡快還給你。收到信息後盡快回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