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顔沫沫點點頭,“那你工作忙完沒啊?我們現在就去吧,等你那麽久,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嗯。”
“那走吧。”她上前挽着顧越清的手,臨走前仍然不甘心地瞄了一眼那個洗手間。
時笙蹲守在洗手間門後,聚精會神地留意着辦公室裏顔沫沫和顧越清的聲音。
即使他們關上門離開,她仍然在裏面等了一會兒,以防有人突然闖進來。
直到這裏面安靜得連她謹小慎微的呼吸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她才放下心走了出來。
她走出來,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靜靜地站了幾分鍾,緩了緩心神,才準備離開。
當她走到門口,想起自己來找顧越清的初衷,便又折了回去。
時笙在他的辦公桌上找了一圈,現并沒有那張寫着五百萬的支票,于是拉開顧越清拿出支票的抽屜,現裏面也沒有那張支票。
想來,應該是顧越清帶走了。
u盤現在也還在她的手裏,謹慎如他,當然是選擇當場貨款兩清的。
她苦澀地扯了嘴角,把u盤放回包裏。
顧越清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的信任了。他們之間,隻是一場交易。
時笙走進員工電梯,一雙澄澈的大眼睛此刻卻空洞無神,她看着上面的樓層數字不斷地往下跳,就如同她的心,不斷地下沉。
從事務所走出來,黑夜如同幕布一般籠罩着整個城市的天空,零星幾點的星光在這一片黑中閃耀。
時笙仰着頭望了一會兒,便覺得脖子酸痛。
對顧越清,她何嘗不是這樣仰望他?
晚上八點的地鐵,人流量已經少了許多,她走進一節沒有人的空車廂,垂着腦袋,任由自己的思緒飄遠。
今晚的每一步,她都走得艱難。但過去的三年裏,她又有哪一次是輕松的呢
第二天醒來,時笙第一時間就給莫煜謙了信息,告訴她自己出去旅遊幾天,讓他短期内不用再去接自己下班了。
沒多久,她就收到了莫煜謙的回信。
接着,她把手機設定成了休眠模式,這幾天就隻用另一個手機号碼,隻有黎果和孤兒院知道的号碼。
“越清,我在跟你說話呢,你看哪裏去了?”
顔沫沫撇着嘴,細彎的柳眉微微皺起,擡起手在他眼前揮舞幾下,“你今天是怎麽了?”
“沒什麽。”顧越清收回落在手機上的視線,神色平淡。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紅酒杯輕輕搖晃,動作優雅得如同貴族紳士,可他的眸光清冷,仿佛這周圍的人事都與他無關,讓人不敢靠近。
顔沫沫狐疑地盯住他,今天的他變得距離自己更加遙遠。
這兩天一日三餐,她都會去找顧越清一起吃飯,他不僅沒有像以前那樣以工作爲借口搪塞她,應約而來後也對她的談話内容産生了興趣。
原以爲兩人的感情已經升溫,很快他們的關系就能夠回到和過去一樣。
可是今天的他,卻對自己視若不見。她幾次三番地主動找話題,都得不到他的回應。
“越清,晚上我們去吃什麽呀?”顔沫沫聳了聳肩膀,揚起嬌媚的臉,用着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的讨好語氣,說“我在網上看到一家網紅店,口碑好像還不錯,要不晚上去那兒?”
清冷疏離的眸光中流露出一絲不耐煩,顧越清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拿起桌上的濕巾優雅地擦手,“我晚上約了客戶。”
“客戶也要吃飯的嘛,等你工作忙完了我們再”顔沫沫注意到他眼裏厭煩的神色,猛地停了下來,又覺得傷了自尊,于是低聲嗫嚅“你是跟客戶一起吃吧?”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
“不方便。”
“哦,好吧。”她悶悶地用叉子絞着餐碟裏的食物,一股氣憋在心裏,卻不敢對着顧越清表現出來。
顧越清冷眼旁觀着她的表現,不作聲色地拿起手機,沒有任何新消息或是未接來電。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時笙的電話一直處于無法接通的狀态,是故意躲着他,還是出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兩種可能,煩躁、焦急的情緒就一起翻湧而來。
顧越清眼底一沉,把手機塞回褲袋裏,擡頭撞上顔沫沫探究的視線,垂眸在她緊握刀叉的手上瞥了一眼。
“既然吃飽了,就走吧。”
“可我還不想回去。”顔沫沫噘起嘴巴,雙手手心擋在餐桌邊沿,身體微微前傾,露出自以爲嬌媚動人的眼神,“要不你陪我走走?”
“我有事。”顧越清深邃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和不耐煩,他朝不遠處的服務員招了招手,絲毫不理會她眼裏的期盼。
果然,不一樣了。
顔沫沫不再開口,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她回到家裏,顧越清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越清,”臨下車前,顔沫沫不甘心地嘗試開口,“明天還一起吃飯嗎?”
顧越清聽着她聲音裏的不安,腦海中浮現出至今仍然沒有聯系上的時笙婀娜的身影。
在辦公室那天,時笙的主動迎合、以及被打斷時的慌亂無措
時笙,這個如同镌刻在他身體裏的名字。兩天的時間裏,這個女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顧越清突然驚覺,這個女人一旦離開這裏,換掉手機号碼,他就再也聯系不到她了。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淡漠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了,有工作。”
明媚的陽光刺進顔沫沫的眼睛裏,他的臉背着光,顔沫沫卻仍然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出的疏離和不耐煩。
她收起自己探究性的目光,諒解地點點頭。
“那好,我下車了。”
顔沫沫從車上下來,還沒轉身向他道别,顧越清就已經動引擎,毫不留戀地絕塵而去。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無法相信他竟然連下車送她到家門口都不願意。她憤懑地跺了跺腳,隐忍的怒氣在這一刻全盤散開來。
她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了,他憑什麽對自己若即若離?
難道她做的還不夠多嗎?
顔沫沫躺在床上盯着光潔的天花闆,翻來覆去地始終覺得不甘心、不解氣。
滿肚子的苦水和憤懑正無處可撒,看着淩亂不堪的地面,就算是把房間的東西全都摔到地上,仍然無法排遣掉她這些糟糕的情緒。
虧得時笙還總勸她别胡思亂想,她現在想起前幾天在顧越清的辦公室裏,那種莫名壓抑和緊張的氛圍,至今仍然很懷疑那間緊閉着門的洗手間。
時笙
說起來,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時笙了,這幾天她和顧越清一日三餐都待在一起,爲了吸引他的目光,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自己的穿衣搭配。
随後,她從地上撿起手機,撥了時笙常用的号碼。
“喂,沫沫。”
“阿笙,你怎麽那麽久才接啊?”
聽着顔沫沫使着小性子埋怨的語氣,時笙疲憊地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剛剛在忙。”
“哦,”顔沫沫也聽出了她聲音略顯疲态,但此時自己因爲顧越清的忽冷忽熱,對她的狀态卻無暇顧及。
現在的她急需要有個人能夠聽她訴苦,爲她出謀劃策,“阿笙,你晚上陪我吃飯吧。”
“我走不開”
時笙頓感心酸,瞄到手裏的手機,驚覺剛才并沒挂斷電話。
“阿笙?你在幹嘛啊?”
“我,我在孤兒院,在幫着護工照顧孩子呢,你找顧越清陪你吧。”
“越清他不理我。”顔沫沫沮喪道。
“你們怎麽”
“我不管,反正我今晚上就要你陪我吃飯!”
還不等時笙把話說完,顔沫沫就耍起了大小姐脾氣,時笙無力地歎了一口氣,“沫沫,我真的有事。”
“你還當不當我是好朋友了?連這點小事你都不肯來安慰我!”
“可是我”
“顧越清變了,連你也變了嗎?以前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會陪着我的!”
“晚上七點,你要是不來,我就當沒有你這個閨蜜了!”
話音剛落,信号就被挂斷了。
她真的很想告訴顔沫沫,人真的會變的,時間能夠改變很多事,身邊重要的人和事也會随之改變。
可是她說不出口,像這樣雪上加霜的事情,她永遠都做不出來。
時笙到達顔沫沫說的餐廳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出了約定時間将近半個小時。
“阿笙,這裏!”
時笙剛到門口,就看到顔沫沫已經在靠近門邊的位置坐着。
“你怎麽那麽久?你都遲到了半個小時了!”
她剛坐下,顔沫沫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抱怨,“我都快餓死了!”
時笙抱歉連連,“孤兒院離這裏比較遠,路上又有點塞車,今晚算我的,就當我道歉了。”
“算了,原諒你了,本來就是我約你的,有可能讓你掏錢嗎?”
“呵呵。”時笙幹笑兩聲,點了和顔沫沫一樣的套餐,“說吧,你和顧越清又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顔沫沫塌下肩膀,一臉沮喪,“他不理我。”
“不理你?是不是你又做什麽讓他不高興了?”當時笙問出這句話時,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
那時候的她,也常常聽着顔沫沫隔三差五地就訴苦,埋怨和顧越清之間生的争吵。
每回她聽了都很羨慕顔沫沫,可是現在,更多的卻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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