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察覺他的異常,時笙低着頭,垂頭喪氣地說:“我今天回醫院了,結果發現,我這雙手,已經做不了手術。學長,我要怎樣才能找回從前的自己?”
她神情憂傷,令他心疼不已,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
可她已然站起來,收起沮喪的表情,沖他嬌俏一笑:“算了,與其爲這個難過,倒不如過好每一天。學長,都這麽晚了,我請你吃夜宵吧。”
這才是莫煜謙熟悉的女人,他柔聲笑了:“改天吧。我開車送你回家。”
時笙站起來,剛要和他一起離開,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音響起,她和莫煜謙同時扭頭,
一束刺目的燈光突然襲來,莫煜謙下意識地擡手擋住眼睛,一根木棒當頭而下,狠狠打在他腦袋上。
“學長!”時笙被人捂住嘴,用力拖上車。
車子行駛過一段寂靜的路段終于停下,她被人拽了下來,推進了一間屋子裏。
時笙腳步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上,她摘下眼罩,看清眼前的布局,有些意外,清雅的歐式花園裏,種滿了血色玫瑰,一個側着臉的女人戴着寬邊沿帽,穿着白色蕾絲長裙,坐在長椅上,借着月光舉着一杯紅酒,輕輕搖晃。
這場面實在太過詭異,以至于時笙有些毛骨悚然,她往前走了幾步,冷冷問道:“你是誰?爲什麽要把我帶來這裏?”
那女人發出幾聲怪笑,壓低聲音,咬字古怪地開口:“你跟顧長海是什麽關系?”
時笙心念急轉,難道她是顧長海的情婦之一?
“ 他是我的上司。”
“可是有人跟我說,你和他睡過。”女人忽然厲聲說。
“就算我和他在一起過,那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心念急轉間,時笙故意刺激她。
“爛貨!”女人果然忍無可忍,轉過身擡手就要掌掴時笙。
時笙強勢地抓住她的手,順手掀開她的帽子,剛好月光隐進雲層裏,四周一片漆黑,她隻來得及瞥見女人半邊美麗的臉龐,盡管隻是飛快的一眼,卻令時笙覺得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身後傳來腳步聲,時笙還沒來得及回頭,脖子上一痛,眼前一黑,她徹底暈了過去。
她倒下的一刻,一張俊逸的男人面龐露了出來,男人臉色看上去極爲難看。
“姐,要不是我去醫院看你,發現你不在,及時趕到,你知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恐怖的事情來?”林森語氣裏有些惱怒。
文秀玉狠狠将酒杯砸在地上,眼神裏充滿神經質:“我隻是叫你替我報複顧長海!可我沒讓你把她送到顧長海身邊,讓她勾引他!”
“她沒有!那些隻是演戲!我再清楚不過!”林森咬牙用力抓了抓頭發,有些煩躁,“經曆了這麽多,你怎麽還不明白?顧長海那樣的人渣,根本不值得你喜歡!”
文秀玉冷笑了一聲:“小森,你喜歡她也就算了,可你别忘了,我是你姐姐,你始終都是要站在我這邊的。我現在命令你,馬上和她睡覺!立刻!馬上!”
林森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胡說什麽?”
她半邊完好無損的臉上,帶着說不出的暢快笑容:“你不是喜歡她嗎?我現在成全你們呀。隻要你牢牢拴住了她的心,她就不會和我搶長海了。”
林森心裏泛起一抹寒意,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面孔,卻從未感覺到如此陌生。
他一直不肯承認,文秀玉精神出了問題,隻想着,把她安頓在那裏,等顧長海的事一了解,就送她去國外整形,讓她的人生能夠重新開始。
然而,到現在他才發現,文秀玉的确是精神出了問題。
林森覺得悲哀,試圖上前勸說:“姐,你累了,我送你回醫院,好嗎?”
文秀玉仰着頭,看着林森俊逸的面容,柔聲一笑,輕輕伸手撫摸着他的臉,語氣輕慢:“小森,我的乖弟弟,從小,爸媽就說你有個毛病,總是對人心軟。你可知道,這樣下去,你遲早要吃虧的?”
不解其意的林森怔了怔,還沒回過神來,四肢忽然感到一陣酸麻,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發現手臂刺痛的地方,正紮着一根麻醉針。
文秀玉熟練地抽回針筒,慢慢推了他一把,仿佛鏡頭慢放一般,他倒在地上,眼睜睜看着文秀玉把昏迷的時笙拖走。
她的包包掉在地上,裏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外面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文秀玉帶着時笙離開了。
她要對時笙做什麽?他感到深深的恐懼,眼角餘光瞥見時笙的手機就在旁邊,他拼盡全力抓過來,用最後清醒的幾分意志,找到那個男人的聯系方式,卻隻來得及發出一個字:“救……”
手機跌落到綠色草叢裏,隔了片刻,忽然急促地震動起來,屏幕上,顧越清三個字不斷地閃爍。
車窗玻璃沒關,江風不斷灌進車裏,吹得呼呼作響。
車裏的女人緊緊握着方向盤,指尖悠閑地敲打着方向盤,她抽出一根煙,點燃了,慢慢吸了一口,白色煙圈在車裏盤旋上升,又随風漸漸淡去。
副駕駛座上,昏迷的女人指尖微微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鏡,醒來的第一眼,時笙就想推開車門下去。
“沒用的,”女人碾滅煙蒂,嘲笑地看着她,“我綁你綁得很嚴實,除非有人來救你,否則你不可能掙脫。”
時笙整個人被膠帶綁在了座位上,動彈不得,如果不是拆掉座位的話,如這個女人所說,她不可能掙脫。
眼前是波浪滔天的江水,身邊是陌生卻對她帶着敵意的恐怖女人,這會兒,她反倒冷靜了下來。
“我想不到,有誰會對顧長海有那樣畸形的感情,除了一個女人,”她轉過頭,認真地說出那個名字,“文秀玉。”
文秀玉贊賞地看着她:“你是聰明的女人,隻可惜,你和顧長海睡過,所有勾引過他的女人,都該死。”
她指了指前面的江水,沖時笙溫柔一笑,語氣雖然輕,可說出的每一個字,在此刻聽來,都令人覺得寒意逼人。
“看到前面那條江了嗎?環繞整座豐城,在漲潮時把人從這裏扔下去,找到的可能性隻有百分之三十。如果幸運的話,也許三天後也能被找到。這裏,就是你即将爲自己贖罪的地方。”
“你要殺我?”
文秀玉笑了:“不是殺你,我是在幫你呀。這個世界太肮髒了,人活着很累的。”
她一面說,一面伸出腳,滿滿踩上離合器,眼看車子就要飙出去,時笙忽然聲音急促地說道:“你就這麽死了,他會傷心的。就算跟我在一起,他也在夢裏喊着你的名字,難道你不想當面問問他,到底還愛不愛你?”
文秀玉愣住了,她忽然側過頭,狠狠甩了時笙一耳光:“”你閉嘴!别以爲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這一巴掌下去極狠,時笙的嘴角立刻淌出血來,痛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可以不信我的話,但你别忘了,今天就算你殺了我,顧長海身邊還會有其他女人出現,你根本殺不盡。與其便宜其他女人,你不如去國外整容,然後以全新的身份回到他身邊,豈不是更好?”
時笙的提議仿佛令文秀玉心動了,她顫抖着,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喃喃自言自語:“我真的能再回到他身邊嗎?不,他一定不會再喜歡我的……”
趁着她陷入瘋癫的恍惚中,時笙利用自己手指上戴的戒指的六角鑽,開始割膠帶,她不知道文秀玉什麽時候會清醒過來,然後把她弄進江裏。
死在瘋子手裏,是人世間最不值得的事情。
就在她割開了一條膠帶時,文秀玉忽然瞥見了她的動作,她勃然大怒,惡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賤貨!我可以不死,但是你,必須死!”
她鎖上車窗,獨自下車,沒過多久,時笙發現車子正在朝江水裏滑行,她驚恐地睜大眼睛,不,不行……
就在她瘋狂掙紮的時刻,車子已經陷進了水裏,朝着更深處沉去。
黑暗籠罩了她,她拼命想要把膠帶弄斷,可車裏的氧氣越來越少,她連喘息都覺得困難。
心髒一陣緊似一陣地狂跳,時笙頭痛欲裂,她的動作越來越慢,很快就停止了掙紮。
死在豐城的江水裏,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狼狽。
文秀玉站在江邊,忍不住仰起頭,笑得歇斯底裏,笑着笑着,她的眼淚忽然出來了。
茫然四顧,才發現江灘上隻剩下她一個人,有那麽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清醒極了,所以,她拿起手報警了。
“喂,是豐城警察局嗎?我殺人了,對,在江邊……”
警笛聲在江灘邊響起的時候,記者也趕來了。
四周被拉起了一道警戒線,裏面是被打撈上來的車,記者們紛紛擠上去,想要抓拍遇難者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