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離開财務室,往辦公室走時,陳凡還是忍不住問一句:“您這白天晚上都有值班兒的吧?”
“那當然了,而且,咱這是租的部隊的場院,緊挨着咱們廠子旁邊就有個特務連,誰敢在這裏弄動靜。”
“哈哈,說得也是啊。”
幾個人回辦公室又坐了會兒,就出來吃午飯。
飯店離廠子不遠,大家就步行過去。
快走到一個行人稀少的胡同時,陳凡突然跟童筝和姜偉低語幾句,老範還納悶兒呢,陳凡便摟着他的肩膀繼續向胡同深處走去了,童筝和姜偉則走向另一邊。
老範是聰明人,一看童筝的神情就知道這裏有名堂,就配合着陳凡,兩人一起不緊不慢地走着,走了十幾米遠,眼看快出胡同了,前面突然出現一個膀大腰圓的家夥,一看神色就是沖陳凡和老範來的。
老範有些慌,扯着陳凡的胳膊轉身想往回走,身後又有一個拎着棍子的家夥堵了過來。
陳凡卻不慌不忙,摟着老範繼續向前走。
那個膀大腰圓的家夥從腰間取出一根自行車鏈條在手裏擺弄着。
“你啥意思?”老範怒喝。
“你說呢?”那家夥将自行車鏈條纏到手上。
可剛纏了一半兒,腦袋上就挨了一悶棍,“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童筝拎着根木方站在他身後,還嫌棄地撇撇嘴:“廢話真多。”
後面的家夥見勢不妙,轉身想跑,姜偉卻堵了過來。
“着啥急,吃了再走呗。”
原來,陳凡剛到姜偉廠子時就察覺被人跟蹤了,所以他特地詢問了廠子的安全情況。
出來吃飯時,陳凡又發現兩個人跟在後面,就特地讓童筝和姜偉迂回包抄。
姜偉和童筝都是五零後,他們這代人要麽當過紅衛兵,幹過打砸搶的事兒。要麽上山下鄉沒輕錘煉過。
尤其童筝,身爲部隊大院出來的孩子,打架是家常便飯。
四個人圍住那個倒黴蛋兒,一頓胖揍。
“說!誰叫你來的?”
“那個……”
又是一頓揍。
“我說,我說,是酸老頭兒……”
陳凡看看姜偉,姜偉顯然知道酸老頭兒的來曆。
“爲什麽要跟蹤我們?”
“因爲他……”
倒黴蛋兒說着,看一眼老範。
老範懵逼了:“怎麽又是我?”
老範年前剛被綁過一次,年後又來這麽一出,這真是招黑體質啊。
陳凡突然想起什麽:“你們也倒騰股票?”
“不是,我們幫眼哥看場子……”
姜偉皺起眉頭:“你說的眼哥是四眼王明偉嗎?”
倒黴蛋兒點點頭。
放走兩個家夥後,四個人繼續向飯店走去。
到了飯店坐下來,老範唉聲歎息。
姜偉笑着安慰他:“小事兒一樁,不必在意。”
其實,陳凡跟童筝到金杯公司時,童筝就已經看出來了,那裏的買賣被人罩起來了。
當然,童筝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嚣張。
陳凡看看姜偉:“這兩個家夥都不好對付吧?”
“其實還行,四眼兒也是生意人,自然懂得和氣生财的道理。”
四眼兒有四十來歲,是個高度近視的家夥,一隻眼睛有800度,一隻眼睛有700度。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四眼,不熟悉的、年輕的叫他眼哥。
據說四眼是個大學漏兒,因爲家庭成份的關系,考上了大學也被拿了下來,後來也不正經上班,幹起亂七八糟的營生。
倒過糧票、布票,切過彙,倒賣過國庫券。眼下又盯上内部股票了。
陳凡點點頭:“說起來這家夥還是挺有頭腦的。”
“是啊,在咱盛京也是個人物。”
“那個酸老頭兒呢,是個什麽東西?”
“這酸老頭兒可不是個好玩意兒,有奶便是娘,有錢就是爹。當初,他跟門三兒混,後來不知怎麽就把門三兒給廢了,他就漸漸闖出名堂了。”
“不管怎麽樣,酸老頭兒眼下聽眼睛的,咱們把眼睛給按住了,酸老頭兒也就老實了,對吧。”
“是啊,這事兒你們就别管了,來!上菜!”
“别啊,我們在這裏就得把這事兒給擺平了,别給你留下後患。”
“好,咱們吃完飯我就找人約一下眼睛,咱們跟他好好聊聊。”
姜偉做東,招待大家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飯後休息一會兒,又一起洗了個桑拿。
陳凡、童筝和老範渾身通透地從洗浴中心出來時,姜偉已經站在車子旁,在門外等候了。
“來!哥兒幾個,咱們去吃個飯。”
陳凡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大概了:“約到眼睛了是吧?”
“是啊,一塊兒吃個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到哪吃飯?”
“馬克西姆西餐廳。”
陳凡豎起大拇指:“高!”
姜偉也是個老油條,他是故意找的西餐廳,來打壓眼睛這個自視甚高的土包子。
幾個人來到西餐廳等了一會兒,姜偉突然就站起來,朝門口招手。
陳凡擡頭看去,有兩個人正朝這裏走來。
一個頭發花白,中等身材,穿着對襟兒衣服、擴口布鞋,戴着副眼鏡,鏡片兒像瓶底一樣厚。由于高度近視,眼鏡片下面的眼睛都有些變形了。
陳凡再一看眼睛旁邊那個人,頓時吃了一驚:真是冤家路窄啊!
這家夥就是陳凡重生以來,碰到的第一個對手、第一個敵人!
陳凡當初到盛京來倒賣國庫券時,曾挨了一悶棍,還差點被滅口了。
當時,三個人中隻有一個人堅持要滅了陳凡。
要不是另外兩人堅決反對,陳凡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那個人這會兒就站在他眼前。
看來,這位就是酸老頭兒了。
而被他廢掉的那個所謂的門三兒應該就是那天放陳凡一碼的那個絡腮胡子。
到了近前,姜偉一一介紹。
“這是旅大的童大哥,這是藍城的陳總、範總。這位是……”
眼睛彬彬有禮地鞠躬:“鄙人王明偉,因爲眼睛高度近視,大家都叫我眼睛。”
老範連忙說:“那就叫您眼哥。”
“這位是夏……”
“我叫夏宗元,一般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名,都叫我外号酸老頭兒,你們也這麽叫好了。”
“别,别,還是叫小夏吧。”
陳凡跟眼睛、酸老頭兒一一握手。
打量着酸老頭兒:“我怎麽看你面熟啊。”
“嘿嘿,我也是啊。”
孫子!扒了皮,拆了骨,老子也能認出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