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倒了杯葡萄酒，喝一口，這個口感，感覺是比他那個年代的要差些，畢竟這會兒的制作工藝有限。

看來這裏待開發的市場還很大啊，李小白心裏想着。

這個時候吃的水果也有限，常見的橘子，荔枝，龍眼，梨還有李子等等，不過開春這個季節，沒有大棚種植，這些水果統統沒有。

桌上放着枇杷，還有就是今晚李小白特意點的——切鲙

切鲙這一詞，李小白隻在食譜裏見過，通俗來說就是生魚片，當然，自己親自來到這個時代，這道食物必然是少不了要點的。

這道菜才是隔壁東瀛人生魚片的鼻祖。

唐朝比較高端的宴席上，最高端的魚類制作方法，不是清蒸，不是糖醋，也不是水煮與紅燒，而是選擇比較原始的工藝——生切。

因爲魚鲙最主要的美味，在于新鮮，需要用活魚及時斬切，其次就在于無比精巧的刀工，在當下，要滿足這兩點，除了要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外，還有就是要有社會地位。

所以李小白隻敢點一盤，嘗嘗鮮而已，想要吃管夠，沒那麽多錢。

白居易有詩雲：魚鲙芥醬調，水葵鹽豉絮。

原來，芥末這會兒也有，李小白夾了一片，蘸了點帶芥末的蘸醬放入嘴裏，除了芥末味，有些略酸，還有些青蔥的味道，再來就是有股淡淡的花香。

應該是放了橘子的緣故，在後期的唐詩中，橘出現的頻率很高，比如：砧淨紅鲙落，袖香朱橘團；又比如衣香楚山橘，手鲙湘波魚。

李小白想着，由此可見，它的作用就類似于現代檸檬吧。

壯壯見李小白開吃，他也毫不客氣的接二連三夾起來吃，陸辰還在一旁鄙視他，覺得太粗魯。

陸辰吃得陶醉，飲一口酒，看樣子是要作詩的節奏。

李小白可沒他這麽多的墨水，知道詩仙，詩聖，詩霸現成的都已經是非常不錯了，要讓他作詩，比登天還難。

不過，剛才吃到青蔥的味道，倒是想起一首來。

所以李小白搶在陸辰前面就說道：“有骨已剁觜春蔥”

因爲自己是個廚子，那關于食物現成的詩句還是略知一二，特别是李小白之前對唐朝的飲食文化特别感興趣，随口說幾句也很正常。

李小白以爲将杜甫這句脫口而出在正常不過，可他明顯發現，陸辰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對。

居然滿眼是佩服！

“‘哥，你當真是多才多藝，不僅廚藝驚爲天人，連作詩也如此在行，‘有骨已剁觜春蔥’，好句，真是好句...”

陸辰在感歎，又端起一杯酒喝一口。

這讓李小白頗爲尴尬，還好也就隻有陸辰跟壯壯知道，壯壯這個文盲也不懂得詩句高雅，至于陸辰，也無所謂，不然多年後，阿杜看到這首詩的時候，心裏面會怎麽想。

怎麽會這麽熟悉？

李小白又夾起一片蘸了調料吃，沒有污染，沒有催長素下自然生長的魚兒，再配上講不出來的花香，這個魚肉吃起來居然還有些甘甜。

“嘗出了花香的味道，卻不知用的是哪一味...”

李小白摸着下巴說着。

陸辰脫口而出：“桂花？”

李小白突然一拍大腿道：“正是，正是桂花，最近真是忙糊塗了，這麽簡單的味道都能忘記。”

陸辰說完桂花，李小白菜恍然大悟，又想到李商隐的詩裏也提到過：越桂留烹張翰鲙。

那會兒看這句詩的時候，這裏提到的桂，有可能是桂花或者肉桂，今天這麽一嘗，直接确定，就是桂花。

可惜了，現在知道也沒啥用，要是在現代，李小白覺得自己又能在吹好一陣子。

放眼過去，不僅隻是唐朝人愛做生魚片，三國時曹操也拿手這道菜，把魚切成一片片的。

比如，在《曹操集》中就有一篇《魚譜》，專門就是講曹操在做這個生魚片時的心得。

還有就是在《水浒傳》中也有提到過，宋江，張順等人在琵琶亭酒館，張順就拿着活鮮魚說道：吩咐酒保，把一條魚做辣湯，用酒蒸一尾，叫酒保切鲙。

隻是這麽好的美味，在宋朝之後，國人的口味就開始有所變化，忌吃生冷的食物。

于是魚鲙這道美味，居然在人們的餐桌上逐漸消失，而這道美味遺風，漂洋過海到了隔壁東瀛，變成和風生魚片，導緻很多年輕的朋友們認爲，生魚片這道菜是和風菜。

所以，各位友人們，在夾着那塊肥美甘甜的生魚片時，别忘了阿杜曾經有說過：水晶之盤行素鱗，銮刀縷切空紛綸...

這赤裸裸的是天朝菜！

李小白吃了生魚片，當然免不了要在多飲濁酒幾杯，把酒曲，大米和水放在大甕中，放上十天半月，這樣的酒度數并不高。

不會上來就是四五十度，所以李小白覺得，那位動辄就要‘會須一飲三百杯’的人，這酒量還有待考究。

如果他還有命活到那會兒，就能親眼見證。

酒這東西，在當下算是典型的唐朝文化之一，不會喝酒，在這裏怕是要被人笑話。

春天喝酒，夏天喝酒，秋天喝酒，冬天也要喝酒，總是有各種喝酒的客觀理由。

紅泥小爐火，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李小白最後在喝上一杯，度數不高，但口感還是略差，來這一趟怡花樓，真是讓他受益匪淺，感慨良多，眼下到處都是能賺錢的市場。

更壯壯和陸辰閑聊沒多大會兒功夫，今晚的壓軸就出來了。

李小白包間的位置，正好是正對着樓下的清倌人，見她步伐輕盈，緩緩走到台前。

由兩名小厮把她的琴案擡上前，見她優雅坐下，客人們都安靜下來，原本在跳舞的胡姬音樂也停止，大家都期待清倌人接下來的表演。

她芊芊指尖在古琴上來回撥動，聲音悠長，作爲現代人的李小白，聽了毫無違和感，覺得倒是另有一番風味。

李小白恍惚之間好像聽到老闆娘有介紹，名叫琬清，是個好名字。

以爲這壓軸會一直演出，沒想到彈完一首之後便離開了。意思就是，往後誰想要在聽小曲兒，那就自己單點吧，現在隻是免費試聽！

對于李小白來說，能聽到就已經是很好了，不奢求，隻是壯壯在一旁感慨良多，隻有一首，實在是聽不夠。

曲子聽完，酒也喝完，想着明天還要開店，隻能拽着意猶未盡的壯壯跟陸辰離開。

也算是個美好的夜晚吧，以這樣的方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