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新月的手在顫抖,抖得很厲害,尤其是想到了自家的家底兒,就更劇烈了。她突然起身,把徐妙錦和李無瑕揪了過來,三個人一起盯着,李無瑕率先驚呼出來, “大姐,咱們老爺二十多年,也不過積攢了八千萬,謙兒這才一個月就弄了快九千萬!這孩子上天了!”
李無瑕一句話,把柳淳的家底兒給揭開了。
多年來,很多人都在猜測, 柳淳到底有多少錢。
有人說柳淳富可敵國, 手上的産業多如牛毛,誰也比不了。
但是很多親近人都知道, 柳淳面對兩代皇帝的勒索敲詐,有很多肥肉,根本吃不到嘴裏去。因此這些人常說太師雖然衣食無憂,但是根本沒多少積蓄,是個十足的清官。
那柳淳到底是貪官,還是清官呢?
其實吧,柳淳的确不貪,可是他卻很有錢,這些錢都是正兒八經來的。
自從《國富論》大行其道之後,柳淳每年光是稿費,就有一百多萬兩,個别年份,甚至超過三百萬。
其次呢,柳淳還有一些專利,比如水泥,比如煉鐵高爐等等, 加起來一年的專利費, 也有幾十萬。
他雖然把鋼鐵廠的股份處理掉了, 手上也沒了莊園田産,但是這筆專利費卻是實打實的。
再有他還控制着許多考試培訓機構,捏着會計師标準……這些也能給柳淳帶來豐厚的回報。
另外别忘了,徐妙錦可是投資高手,雖然她自己單獨有投資産業,但是柳家的錢也是她負責的。
總而言之吧,各種錢财加起來,柳淳差不多能動用八千萬以上。
這當然不是小錢,要是讓朱老四知道了,保證會紅眼睛的。
隻不過柳淳是辛苦了二十年,才有這些家底兒,可是反觀于謙呢?這個兔崽子,短短一個月,竟然弄到了九千萬兩!
把師父都給比下去了。
“小謙兒,你往後别說是老爺的弟子了,幹脆說投資神童算了。”李無瑕感歎道,藍新月也表示贊同。
倒是徐妙錦,她看得清楚。
“兩位姐姐,你們還是别誇了,沒瞧見這小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嗎!”
果不其然,于謙小白臉跟紅布似的,連忙解釋道:“師娘,師父的錢是實打實的,弟子的股票市值卻是空中樓閣,若是弟子抛售套現,至少會腰斬,甚至跌倒一兩成,也是可能的。”
藍新月和李無瑕略微遲疑,終于弄明白了市值和現金的差别,這麽看起來,還是師父更老道一些。
不過小小的于謙有如此功力,已經讓她們倍感欣慰了。
“老爺選你當傳人,這眼光是沒得說。”
藍新月突然橫着于謙,怒沖沖道:“我可提醒你,别欺負芸兒,不然我打折你的腿!”
于謙哭笑不得,媳婦不揍他就不錯了。
“師娘,弟子能看得上眼的隻有師妹一人,生生世世,永結同心。”
她們從小看着于謙長大,自然知道他不是說謊的人。
“行了,我們這關你算是過去了,這些股份我們也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藍新月笑呵呵塞給了于謙。
“自己好好經營,憑本事賺錢,不偷不搶的,我們還罩得住。”
藍新月已經從師娘變成了嶽母,開始替毛頭女婿着想了。
隻是于謙依舊低着頭,他沒敢接股份,畢竟這玩意紮手啊!
正在遲疑之時,柳淳的咳嗽聲傳來。
“逆徒,你跟我過來!”
柳淳說完,就轉身往書房走,于謙半點不敢遲疑,乖乖低着頭,小跑着跟上去,真的跟犯錯的小學生差不多。
倒是藍新月,她很不高興。
丈夫是怎麽了?
難道女婿和嶽父是天生的敵人?
他爹藍玉就瞧柳淳不順眼,自從成婚之後,翁婿兩個吹胡子瞪眼的。
如今柳淳成了嶽父,他竟然變得跟藍玉一個樣,平時師徒情深瞬間不見了,這算什麽事啊?
見藍新月生氣,徐妙錦突然掩口輕笑。
“大姐,你這回是真的冤枉了老爺,于謙這小子買空賣空,不被老爺打屁股就燒高香了。這麽高的市值,可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到底是玩錢的高手,徐妙錦看得清清楚楚。
于謙借着這一次的東風,把自家名下的幾支股票瘋狂拉升,市值翻了十倍不止,這才有了這筆誇張的巨款。
可是當炒作的風頭過去,就會一落千丈,甚至會留下一地雞毛。
幸好于謙是柳淳的弟子,不然連小命都要搭進去。
三位夫人在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全都憂心忡忡,生怕柳淳會發飙,畢竟徒弟惹事,師父背鍋,柳淳能高興才怪呢!
隻是她們三個沒有料到,在書房裏,氣氛反而很輕松。
于謙乖乖跪在柳淳的面前,“師父,弟子莽撞,請師父責罰!”
柳淳收起了憤怒的表情,伸手把他拉起來。
“就咱們師徒兩個了,說點心裏話吧,你有什麽打算?是不是想引蛇出洞?”
聽到師父的話,于謙渾身劇烈震動。
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師,“您,您怎麽猜到的?”
柳淳啞然,“你的本事是我教的,你不喜歡錢财,也不貪戀名利……這次你雖然玩得漂亮,但是跟你的性格反差太大了。”
于謙還能說什麽,你師父終究是你師父。
“弟子聽說,師父在追查蒲泓的時候,發現了一枚令牌……隻是弟子再看卷宗的時候,卻發現沒了這個東西。”
柳淳微微颔首,于謙這小子的确是耳聰目明,後生可畏啊!
“拿去吧!”
柳淳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銅牌,遞給了于謙。
依舊是桃源三結義,依舊是三義社!
“又是他們?”
于謙怒道:“弟子記得,當初師父在應天大肆殺伐,已經摧毀了他們在江南的勢力,這幫東西怎麽還敢跳出來?”
柳淳輕笑,“不管是三義社也好,還是五義社也罷!更不管是明教,還是白蓮教,他們都是一個東西,其中的道理是一樣的。”
于謙深以爲然。
“師父是說,舊的士人集團消失了,有許多人希望把手裏的财富變成權力……然後好左右朝局?”
柳淳點頭,“這也是我選擇輔佐陛下的原因所在,陛下殺伐果斷,又性格堅定,斷然不會被這些人掌控。有聖天子在朝,我們就有了掀桌子的本錢!”
柳淳沖着于謙輕笑,“你有點石成金的本事,這一點很了不起。可若是我立刻下令,說你是惡意炒作,并且嚴查交易記錄呢?”
于謙兩手一攤,苦笑道:“那弟子就隻有引頸就戮了。”
柳淳笑道:“所以說不要被台面上的花花手段迷了眼睛。不管是多高明的玩法,多精妙的操作,隻要把棋盤掀了,什麽都不頂用。”
于謙深吸口氣,“師父。弟子這次主動賣個破綻,就是希望那幫人跳出來,隻要他們上鈎了,師父就能把他們一掃而光!”
師徒兩個對視了半晌,終于笑了起來。
從柳淳的笑容裏,能看到後繼有人、吾道不孤,老懷大慰……說實話,于謙這是拿自己的身價性命,替師父充當靶子。
一個蒲泓,不過是許忠的幹爹而已,他如何能控制住一個内廷大珰?
他又怎麽敢陷害皇後?
報仇嗎?
别逗了,如果沒有人撐腰,報仇這兩個字是想都不敢想的。
陷害徐皇後,需要的是膽量、手段、配合……這三者缺一不可,一個老太監是斷然不可能将三樣集于一身的。
弄到了現在,柳淳沒有繼續追究下去,難道真的能輕易過去嗎?
别逗了,柳淳都磨刀霍霍多少年了,就看誰會跳進來送死了。
“行了,事情就這樣了,如果爲師沒料錯,彈劾你的人也快跳出來了。”
柳淳正說着,突然外面有腳步聲,緊接着有人進來,“太師,陛下急召。”
柳淳和于謙相視一笑,于謙連忙道:“師父真是料事如神啊!”
柳淳哼道:“别光顧着怕馬屁,這一次弄不好你有牢獄之災。”
“師父,您老可不要小觑弟子,我也是坐過牢的!”
看着自信滿滿的弟子,柳淳忍不住輕笑,孩子到底是年輕,這次和上次能一樣嗎?索性,柳淳也不多說,換上了他的蟒袍,從容不迫,到了宮裏。
見禮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端然坐着,正是老賊秃道衍。
“太師,本院剛剛接到了彈劾,說是你的女婿于謙敗壞人心,弄得京城大亂,要把他打入大牢。”
柳淳眉頭挑了挑,還真别說,這個攻擊的點有點出乎預料。
“大師,你覺得彈劾的有沒有道理?”
道衍朗聲大笑,“若是沒道理,老夫也不敢随便說,于謙雖然是個白丁,可他是你柳太師的女婿,也是陛下的幹女婿……老夫好不容易多活了幾天,可沒想急着去西天。”
道衍抓起奏疏,指着其中一段,“柳太師,你瞧瞧吧!就在于謙大肆撒錢的那天,有人跪在地上管他叫爹,還有人因爲吃肉吃得撐死了,都成了笑柄……他可是罪魁禍首,不問罪說得過去嗎?”
柳淳毫不遲疑,“既然如此,我同意把他抓了,錦衣衛不太方便,就請都察院派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