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成郡主聽到柳淳的話,忍不住笑道:“以太傅的地位,别說是成爲朋友,就算能給太傅牽馬墜蹬,那也是極好的。”
柳淳含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起身, 将慶成郡主送了出去。等回來之後,從桌案下面取出了一份密報,上面寫的就是這位慶成郡主的情況。
慶成郡主是朱元璋兄長的女兒,也就是老朱的侄女。衆所周知,老朱的童年太悲催了,因此他對親人都很不錯。
慶成郡主最初被封爲公主,有臣子跟老朱講,說不是皇帝女兒,怎麽能被封爲公主?
老朱卻瞪眼了,朕就這麽兩個侄女,給個公主還不行了?老朱不但封了公主,還選了驸馬,後來這位驸馬爺被安排在了淮安衛。
柳淳看到這裏,就忍不住笑了,老朱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又浮現在腦海裏。
不得不說,洪武大帝對自己的侄女還真不錯。
淮安是什麽地方?
那可是兩淮鹽稅的重鎮,到了淮安衛當指揮使,就等于掌握了食鹽的鑰匙,有多少油水,就不用多說了。
但是這樣還不夠,朱元璋又把侄女婿弄到了鳳陽,當中都留守。
鳳陽不富裕,可鳳陽有一樣誰也比不了,那就是可怕的人脈!
朱元璋把犯事的官吏, 各地的豪強, 都弄去了鳳陽幽居。作爲鳳陽留守,操控着這些人的生死,能從他們身上榨出多少油水,柳淳也是能猜測到的。
光憑這兩點,慶成郡主就非比尋常。
順便再提一句,她從公主降爲郡主,是朱允炆幹的。而朱允炆又讓她去找朱棣說情,阻止靖難大軍渡江……柳淳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朱允炆這孩子腦子是真的不成。
“現在看起來,慶成郡主應該是和鹽商,還有江南的商賈攪在了一起,她是被推出來,要跟我唱對台戲啊!”
柳淳意味深長道。
朱高燧沉着臉道:“師父,當年我爹的确念着慶成郡主的好,把她當成親姐姐看待。隻是沒想到,她竟然走到了這一步,也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不就是一個老太太嗎,立刻就能把她拿下!”
“别!”
柳淳擺手,攔住了朱高燧,并且不悅道:“我發現你最近怎麽不喜歡動腦子了?這樣下去可是不成的。”
朱高燧嘿嘿道:“有師父在,弟子隻管聽令就是,能用得着動腦子啊?”
柳淳笑罵道:“那現在就讓你動動腦子,看看爲師下一步該怎麽辦?”
朱高燧撓了撓太陽穴,“師父,弟子覺得當下的要務還是應該認清敵人……自從變法以來,師父是主張發展工商的,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該殺,這一點和士紳并不相同。但一些财力雄厚的商會,商幫,他們隐藏在普通商人後面,興風作浪,想要攫取大權,左右朝局。”
“這樣的商人,就不能不殺……所以,歸根到底,事情的關鍵就是如何區分。”朱高燧說到了這裏,突然眼前一亮。
“師父,這一次慶成郡主給孫女訂婚,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柳淳終于點頭了,“你小子腦筋本來就不慢,你該多活動活動,不能總讓爲師費心思。”
朱高燧賠笑道:“是,弟子遵命……”他眼珠轉了轉,就笑道:“師父,你看這樣行不,弟子先送一份禮物過去,給我的小侄女賀喜!”
柳淳冷笑,這個徒弟,算是陰險透了,不過這樣也好,先穩住他們。
“你替爲師也送一份禮吧!”
朱高燧還能說什麽,師父保證也想到了,而且順便還讓自己出了禮物,這才是老狐狸呢!不過師父老辣,他也不差,找個冤大頭還是很輕松的。
“曹國公,這位算起來還是你的表妹,你總該出點錢吧?”
李憲苦着老臉,“師兄,我是真沒錢了,你不能總坑我啊!”
朱高燧把眼睛一瞪,“我坑你什麽?這是師父讓的,你趕快準備三份重禮,不然回京的話,我跟師娘一講,她要是知道你這麽摳門,保證會生氣的!”
李憲被說的啞口無言,一想到李無瑕,他還真渾身顫抖,罷了,認倒黴吧!他是找不到别人背鍋了。
……
“太傅,輔國公柳大人,趙王殿下,曹國公李大人,送上珍珠一百零八顆,珊瑚樹三株,奇楠木雕三十件,絲綢三百匹……”
不斷有人唱着禮單,慶成郡主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花。
“趙王殿下,還有曹國公,回頭你們可要好好替我謝謝太傅。”
朱高燧笑道:“姑姑,這就不用我們轉達了,等訂婚的時候,師父還會親自過來,您老當面再跟他道謝就是了。”
慶成郡主連連點頭,“沒錯,是應該感謝太傅,殿下……太傅親臨,有沒有什麽特别交代的,需要我們準備,可千萬不能怠慢了太傅,顯得我們不懂禮數了。”
朱高燧笑道:“師父除了賀喜之外,還打算跟大家夥談談,未來的商業要如何規範發展的問題。姑姑,您老覺得如何?”
慶成郡主眼前一亮,“這事情當真值得好好談談,我剛剛讓他們答應了合股辦報紙的事情。這些人胡言亂語,擾亂的是老朱家的江山,的确該管,而且要好好管。太傅做得對,實在是太對了。”
朱高燧含笑點頭,“姑姑深明大義,小侄感激不盡啊……對了,姑姑,您說我師父親自過來,談這麽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該安排一些人才是……”
“殿下的意思是?”
朱高燧笑道:“談大事情,自然要頭面人物,不然也接不住啊!”
慶成郡主想了片刻,笑道:“好,太傅能來談,那就是蓬荜生輝,肯定會有人捧場……”她頓了頓,“回頭我給太傅送給帖子過去,把邀請的貴客告訴太傅一聲,如何?”
朱高燧笑道:“姑姑,您老辦事,就是靠譜。”
雙方又寒暄了半天,朱高燧這才告辭離開。
全程李憲的臉都很難看,拉得比驢還長。
“師兄,這些珍珠,奇楠,都是我爹在海外辛辛苦苦弄來的,是要給他孫子成親時候用的,你看……”
朱高燧翻了翻白眼,無奈道:“我要是沒記錯,他孫子還穿着開裆褲呢!用不着這麽急吧?”
李憲争辯道:“怎麽不急,小孩子長得快,一轉眼就能用得到。”
“行了,别跟我訴苦了!”
朱高燧心說這個蠢貨啊,怎麽就不長點腦子?真是個大笨蛋。
他也不跟李憲廢話了,免得讓他洩露出去。朱高燧急匆匆回府,等了一天的功夫,才從慶成郡主府邸送來了一封名單。
朱高燧是大喜過望。
瞧瞧!
全都是應天的名人,沒想到他們竟然勾結到了一起,這可太好了,就按照這份名單,一個也别放過!
他喜滋滋去告訴柳淳。
而在另一邊,一個中年人,正跟灰袍老者在商議事情。
“韓公,慶成郡主這邊真是不争氣,柳淳送了點禮物,他們就巴巴地把臉送了過去,恨不得捧着柳淳的臭腳跪舔。真是沒出息!”
灰袍老者笑道:“這有什麽奇怪的,他們都是商人秉性,根本不敢拼命,見柳淳下了狠手,他們就縮了,現在隻要柳淳丢幾根骨頭,他們就會乖乖搖尾巴。”
中年人深深吸了口氣,眼神之中,滿是憤懑惱火。
“韓公,你說這次咱們就認輸了?”
灰袍老者冷笑,“老夫壓根也沒指望着這幫人能有用啊!”他頓了頓,“喬家的三義令丢了,陳錦老東西被抓了,他們家的三義令也沒了……以柳淳的精明,要是不追查三義社,老夫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中年人害怕了,驚呼道:“那,那該怎麽辦?”
灰袍老者突然笑了,“怕什麽!縱然柳淳有再大的本事,隻要這口氣沒了,就不足爲慮,他也活不了幾天了!”
很快,慶成郡主給孫女訂婚的大喜日子到了,整個應天的達官顯貴,全都動了,不爲了郡主,也該給太傅面子。聽說太傅要去,還要談一些關鍵的事情,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錯過!
因此整個慶成郡主府,都陷入了歡樂的海洋,處處張燈結彩,比起過年還要熱鬧。
各路貴客,悉數前來,而且早早前來,龐大的府邸填滿了不說,整條街道都給占用了。實在是安排不下,就隻能利用路邊的空地,即便是坐在外面喝風,人們也樂得屁颠屁颠的。
剛過午時,許多人就準備好了,鑼鼓唢呐,要好好吹一場,迎接太傅駕臨。
沿途不斷有馬隊跑來,告訴消息,太傅動身了,太傅上了馬車,太傅離着還有五裏遠了……
就在即将吹響喜悅的唢呐,迎接太傅駕臨的時候。
突然,有許多弩箭,對準了柳淳的馬車!
“放!”
瞬間近二尺長的弩箭,淹沒了馬車,一個穿着蟒袍的人形物體被幾支弩箭洞穿,從馬車跌落,倉皇的戰馬嘶鳴哀嚎,釘着馬蹄鐵的大馬蹄正好踩在了頭部,像是一個爛西瓜,直接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後,慘烈的哀嚎之聲響起,“太傅遇刺了!”
“有賊人暗殺太傅!”
“快來救命啊!”
這幫人這麽喊着,可他們誰也不覺得那個人形的東西,能夠活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