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笑容可掬,走進了丘府,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說道:“老丘啊,聽說你發了筆大财,朕過來沾沾你的财氣啊!快出來吧!”
由于是臨時的住處,也不算很大, 朱棣一下子就撞到了花廳,這裏擺着一張大桌子,上面滿是珍馐美味,還有一壇子三十年的紹興女兒紅。
朱棣大喜,一屁股坐下,還招呼柳淳過來。
“你也坐, 登基的日子沒幾天,可君臣差别就出來了,過去咱們一起吃吃喝喝,都沒什麽忌諱,現在不行了。說話都小心翼翼,做事情也是瞻前顧後,忒不爽利!”朱棣親自揭開酒壇子,一股濃烈的酒香,直刺鼻孔。
“我原是不喜歡江南的酒,可這極品女兒紅除外。來,咱們喝酒!”
朱棣想給柳淳倒一杯,四周看去,整個桌子,隻有一副碗筷。可不是嗎,丘福剛剛吩咐,隻給他自己準備。
這回好玩了,朱棣來了也沒有筷子用。
柳淳把兩手一攤,“陛下,看起來淇國公的喜酒不好喝, 不如先走吧。”
朱棣哼了一聲憤然站起, 拍着桌子,怒吼道:“老丘,你怎麽回事?多準備碗筷怎麽了?隻許你一個人發财,别人都要餓死啊?”
此刻丘福已經從書房跑過來。他住這個地方也氣人,宅子不大,可裏面回廊九轉,明明幾步的路,卻非要轉來轉去,非說什麽峰回路轉,匠心獨具,純粹是扯淡!
他跑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丘福見朱棣面色不悅,慌忙跪倒。
“臣拜見陛下!”
朱棣冷冷道:“丘福,你跟着朕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了,别沒事老跪着,起來說話!”此刻的丘福,都不知道哪條腿用力了,好不容易四肢用力,才勉強爬起來,全然沒了大将的風采。
柳淳忍不住笑道:“淇國公,陛下聽說你發财了,過來沾沾喜氣,我就是過來陪着喝酒的,沒想到你連菜都準備好了,真有心啊!”
丘福都哭了,“柳大人,俺怎麽發财,你還不清楚嗎?再說了,俺的這點錢,怎麽跟柳大人相提并論。”
柳淳笑道:“可别這麽說,我就是個過路财神,陛下内帑空虛,我收的錢都要入内帑的賬上。”
朱棣點頭,表示沒錯。
丘福更苦澀了。
這叫什麽事?
柳淳這家夥到處斂财,可人家聰明啊,知道把這些事情都藏在皇家之後,他就不行了,别說藏了,吃相之難看,簡直少有,從上到下,都讓他得罪遍了。
其實丘福還真不是小氣的人,他對軍中将領也很好,要不然怎麽會有一大幫人聽他的。
但問題是這些房産太要命了!
以一般的行情算,八座大宅,少說也值八十萬兩以上,如果是出租,因爲有價無市的關系,租金能達到恐怖的五萬兩!
扣除維護費用,一年下來,怎麽也有三萬兩以上的淨入!
這錢是什麽概念呢?
正好相當于吏部尚書二十年的俸祿。
這麽大的一筆錢,丘福要是不發瘋,那就不正常了。
此刻朱棣來了,興師問罪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丘福想了半天,突然又跪倒了。
“陛下,臣什麽都不說了……反正這些宅子臣是不想讓出去,讓他們随便戳脊梁骨,臣不在乎。這幾十年的征戰,臣身上也落了一大堆的傷,臣覺得這是該得的!陛下要是生氣,臣,臣願意獻三座宅子,給陛下充實内帑。”
說完,丘福就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裝起了死狗。
很顯然,這家夥耍無賴了,問題是他還真有這個本錢。因爲受封的幾位國公是參考洪武舊制,給了免死金牌的。
所以丘福不怕。
他又沒幹謀逆的事情,金牌還是管用的。
朱棣和柳淳交換了一下眼神,皇帝陛下瞬間就怒了。
“丘福!你好歹也是世襲的國公,你看看你,都成了什麽樣子?在大街上狂跑,還在府門院牆,設了那麽多的弓箭手,你把弓箭對準了昔日的袍澤……你,你簡直是利令智昏,見利忘義,貪财,太貪财了!朕對你失望,非常失望!”
朱棣背着手,來回踱步,不停大罵,“不就是一些宅子,一些租金嗎?值得你連老臉都不要了?”
值得!
丘福默默道。
他就是個苦孩子出身,小時候的家境跟朱元璋有的一拼。
從軍以來,出生入死,拼到了今天,實在是不容易。雖然談錢很傷面子,但沒錢傷得更多,所以丘福就打算死扛到底了。
朱棣無論怎麽罵,都不管用。這時候柳淳瞧瞧離開了花廳,到了外面,點手叫人送信。不多時武安侯鄭亨這幫人都沖了進來。
他們見到朱棣,立刻跪倒。
“啓奏陛下,臣等都被丘福給害了,他散播流言,我們上了當,交了房産,如今他卻死抱着不交……臣等以爲,丘福是居心叵測,有意哄擡價格!”
“沒錯,丘福實在是可惡至極,陛下,此人如何能繼續擔任國公?”
“臣等懇請陛下,斬了丘福!”
……
這幫人是真的恨不得把丘福給吞了,丘福咬牙切齒,這幫王八羔子,還講不講情義了?這些年沒有老子,你們哪來的好日子過?
瞧着吧,等老子挺過來,就拿你們開刀!
而鄭亨這幫人也憋着勁兒呢,不把你丘福告倒了,絕不罷休。
眼見得雙方互相指責,弄得比菜市場還熱鬧。
鄭亨這邊畢竟有人數優勢,他們不但狠噴丘福,還把她竊取軍中飼料,喂養自己馬匹的事情掀了出來。
“陛下,别看事情小,以小見大,丘福一直不是個好人,陛下要明察啊!”
丘福氣死了,草料,才幾個子,你們也要拿出來說事,實在是不當人子!
就在他們不停揭瘡疤的時候,突然丘福來了個主意。
“陛下,既然如此,臣有個建議,幹脆,把房産還給大家夥算了!”
此話一出,鄭亨這幫人眼前一亮,别說,這招的确妙,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陛下,可憐可憐臣等吧!”
“是啊,臣也是一時糊塗,請陛下諒解。”
“求陛下開恩,臣等感激不盡!”
……
一大群公侯将領,跪在面前,不停磕頭哀求,朱棣頭有點疼,正巧看到了柳淳,就把皮球踢了過去。
“柳淳,你怎麽看?”
柳淳笑道:“陛下,臣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國法無情,京城土地緊張,之前的許諾已經是法外開恩,現在要還給他們,情理都說不通。”
頓了頓,柳淳道:“不過陛下要問臣,怎麽讓北平的地價熱鬧起來,臣倒是有些心得想法。”
“那你就說說看,讓他們也開開眼界!别整天爲了點小錢雞飛狗跳,丢朕的臉!”
柳淳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我把北平設爲外貿中心和金融中心,其次呢!我準備在北平和天津之間,興建鋼鐵廠,軍械廠,這樣呢,北平就會成爲重工業中心。我還打算在北平設立新式學校,把北平變爲教育中心。”
柳淳笑呵呵道:“每增加一個職能,就會帶動許多人湧向北平。最直接的就是房價和房租都會快速上漲。”
聽到漲字,丘福隻覺得上頭了,他情不自禁道:“柳大人,這些能成嗎?房價還能漲?”
柳淳笑道:“事在人爲,北平的底子兒是很好的,商業氛圍也夠,做起來不難。但是,要想做成這些,就必須有人才行。”
“我的計劃是在落實均田的同時,将士紳大族,悉數遷居北平。剝奪他們的土地,把他們變成市民!”
“諸位将軍,你們想想,随着一批,一批的地主遷居北京,一個個的新項目建起來……北平的房價會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
漲!
漲!
繼續漲!
衆位将領的眼睛都變成了元寶形狀了,渾身貪财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丘福突然驚喜交加道:“我懂了,柳大人,你是要我們去遷居所有地主,對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