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除了交戰的雙方之外,還有一個人,最關心成都的戰局,那就是西平侯沐春!随着戰局的發展,他越發緊張,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焦躁不安的程度。按理說他們沐家獨霸一方, 手下兵多将廣,沒什麽好怕的。
他完全有實力作壁上觀,等着誰獲勝,那後象征性送去一點心意,換取繼續鎮守雲南的承諾。
要不是該死的柳淳,他就可以這麽舒舒服服過日子了。雖然柳淳跑去雲南攪合了一趟,但是問題也不大,他不是派了馮誠嗎!大不了再把湯懷送去,等着這哼哈二将戰敗,自己完全可以跟朝廷講,他是被挾持了,根本沒心造反,故意派倆人送人頭。
有人要問了,那萬一柳淳赢了呢?
開玩笑啊,徐輝祖二十多萬人,那不是豬!就算柳淳能暫時占據上風,可也未必能徹底消滅徐輝祖,到時候不還是要求他幫忙。
這時候沐春就可以光明正大,消滅柳淳在雲南的勢力,徹底把雲南變回自家的。
沐春仔細揣度了幾十遍,都覺得沒有問題,可以安心睡覺了。這些年,他的日子不好過,繼承老爹的基業,要守住雲南, 要跟朝廷周旋, 要對付那些土司……殚精竭慮, 頭發都白了,真是要了老命啊!
總算能休息一陣子了。
沐春還特意去了城外山莊,鳥語花香,享受生活起來,這一天,沐春正在侍弄茶花,手下人就沿着土坡,跌跌撞撞跑來,渾身都是塵土,話都說不利索了。
“侯,侯,侯爺!大事不好了,徐輝祖敗了!”
“什麽?”
沐春手裏的水壺落在了地上,把鞋都弄濕了,他也無暇顧忌。
“你,你說什麽?”
手下氣喘籲籲,惶恐道:“侯爺,義軍在成都,裏應外合,大破官軍,朝廷的人馬全都完了,徐輝祖生死不知啊!”
沐春問了三遍,都是這個答案。
“壞了!”
沐春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把徐輝祖揪出來,打他一百棍子,把屁股打開花了!奶奶的,你可是徐達的兒子啊,怎麽這麽飯桶啊?
你說打不赢也就算了,打平還不行嗎?
就算你連打平都做不到,那,那小輸總行吧!
結果呢,這三樣都沒做到,輸得這麽慘,輸得連褲子都沒了,你讓我怎麽辦?
沐春愁啊,他手下的那幫家夥,早就嗷嗷叫着,要參加靖難,結果他靠着敵強我弱,暫時安撫住了。
可現在還怎麽說?
不參加能行嗎?
問題是這種事情,不是最早參與,難免讓人懷疑首鼠兩端,動機不純……好吧,他就是這麽個貨兒!
現在啥也别說了,趕快去認罪吧!
沐春連城裏都沒回,直接帶着兩千人,連夜向被而去。
他先是去了富順,想要見見岷王。
哪知道岷王早就走了,在七天前就北上成都,去恭賀蜀王的大勝!
“呸!”
沐春這個氣啊,朱楩,你他娘的是老子支持的,沒有我,你能離開雲南嗎?你能襲占叙州府?能搶占富順這麽好的地方?
你小子從裏到外,從頭到腳,都是我給的!
你敢不等着我,自己跑去成都,跟新主子獻媚,你丫的還是人嗎?沐春罵了好一陣子,口幹舌燥,可現在他還有什麽辦法呢?
趕快走吧!
沐春沒有休息,一路風塵仆仆,趕到了成都。
按理說沐春手握大兵,實力強勁,依舊舉足輕重,城裏上上下下,都該出來迎接才是,可很不幸,他想錯了。
來迎接他的隻是個嬉皮笑臉的中年人。
“那個……侯爺,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才,原是成都的鹽商!”
“鹽商?”沐春語氣之中,透着怒火。
“沒錯,就是鹽商,不過我不是那種大鹽商,生意不大的!”
呸!
沐春想罵娘了,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派個商人也就算了,還是個小商人,我要不要這張臉了?
見沐春不悅,王才忙道:“我以前是鹽商,現在不是了,我是靖難軍參議,負責軍需糧草,據說是個五品的官,不小哩!”
呸!呸!呸!
沐春懶得廢話了,“讓蜀王來見我!”
“蜀王啊?殿下忙,他在安撫百姓呢,沒時間!”
“那馮誠呢?”
“馮老将軍啊,他在甄别俘虜,準備擴充兵力,也沒空!”
連着碰了兩個釘子,沐春明白,這幫家夥故意給自己難看!
“他們都不在,那,那岷王呢,他總不會也有事情吧?”
“巧了!岷王殿下正忙着準備圖冊,要獻給西安的燕王,宣布二王一起加入靖難軍!”王才嘿嘿笑道:“西平侯,你别嫌棄我官小,我這個人和機靈的,你有什麽事情,隻管吩咐就是了。”
這就是下注錯了,咎由自取啊!
沐春已經懶得說什麽了,不得不認命。
“本爵這次過來,是想詢問……不,不是,是想加入靖難軍,我雲南有三十萬将士,我可以調兵入川,協助蜀王,一起靖難!”
“這個啊……”王才吞吞吐吐,沐春要瘋了,他可是主動送人馬上門,怎麽還不要?
王才沉吟道:“侯爺,實話實話啊,我們光是俘虜就抓了七八萬人,我們是不缺人馬的。而且雲南的三十萬将士,最多能調幾萬人入川,其他的人,還要負責鎮守地方,負責軍屯。侯爺也不輕松,還是讓他們等等吧!”
“不!”
沐春斷然拒絕,正色道:“天下的事情,最大莫過于靖難,本爵無論如何,也要出一把力氣!你告訴他們,要是拒絕本爵的好意,我,我這就自殺!”
好家夥,這位竟然掏出了匕首,直接往脖子上招呼。
王才哪見過這個啊,明晃晃的刀子,萬一受傷了,他可就完蛋了!
“侯爺,别激動,别啊!小的這就回城送信去!”
看着王才落荒而逃的背影,沐春終于把刀收了起來,冷笑道:“想跟本爵耍流氓,你還嫩點!
“他願意死,就讓他死,管那麽多幹什麽?”柳淳不客氣道。
王才真哭了,“卑職小胳膊小腿,我是真受不了了,大人,要不您親自動手?”
柳淳歎口氣,“行了,你在屏風後面藏着,我跟沐春聊聊……記着,以後這種事情就由你出面,我是不屑于随便敲竹杠的!”
就這麽一句話,境界的不同,表露無遺。你是不屑于敲竹杠,你是不屑于親手敲,結果有差别嗎?
王才氣呼呼,躲在了屏風後面。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幕堪稱殿堂級的好戲……沐春見到了柳淳,先是吃驚,借着激動,狂喜,然後給柳淳一個熊抱。
兩個人用力搖晃,誰都舍不得撒手,足足一盞茶的功夫。
“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可沒看到真人,我這心裏,總是不安啊!現在好了,咱們兄弟又見面了,高興啊!真是高興!“
柳淳也熱情大笑,“侯爺,咱們在昆明的時候,一起談天說地,一起對付土司,一起開疆拓土,何等暢快啊!真是懷念那些日子啊!這麽說吧,咱們就是親兄弟,你覺得如何?”
“那是自然……我們比親兄弟還親呢!”
“既然如此,小弟想請兄長替我做一件事,兄長不會拒絕吧?”柳淳笑眯眯道。
“你說吧,我當然不會了。”
“那太好了,我想請大哥立刻北上援助燕王,他現在的日子很難過,朝廷幾十萬人屯紮在洛陽,他的壓力太大了。本來應該我去的,可我現在不方便直接領兵,而且兄長的兵法造詣,比我強那麽多,還要兄長出手才行啊!”柳淳一副除了你,誰也不行的強勢态度。
沐春遲愣片刻,“好啊,我是應該去,等我準備準備,然後再出發。”
“不必了,小弟怎麽會讓大哥受累呢!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行囊,大哥,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啊!今晚小弟爲大哥接風,明早你就出發,接風宴和踐行宴一起辦。大哥可别嫌棄小弟摳門啊!”
沐春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在柳淳身上逡巡,發現柳淳就那麽笑呵呵的,不爲所動!丫的的确不一樣了。
曾經的柳淳,雖然也心黑,但是還講究道義規矩,對親朋好友還是很好的。沐春一見面,就讓用感器攻勢,可他哪裏知道,柳淳早就變了!變得更加無情了!
沐春也不想想,你老兄的心思誰不知道,柳淳能放過你嗎?兩軍交戰,生死搏殺,最讨厭的就是騎牆派。
雖然柳淳很理解沐春的處境,假如自己是他,估計也會這麽幹的。可理解歸理解,該如何辦,柳淳可再也不會手軟了。
“哈哈哈,燕王有難,我自然要去,更何況還代表兄弟去!不用明天早上,我今晚就走,隻是請賢弟給我準備一杯酒水!”
柳淳笑呵呵從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壇老酒,憨厚笑道:“我知道大哥性子急,給你準備好了,喝吧。”
屏風後面的王才差點笑噴了,不得不捂上嘴巴,憋得内傷。
沐春接過酒杯,喝了三杯不知道什麽滋味的酒,跺了跺腳!
“告辭!”
柳淳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三十萬人,總算是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