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進宮了,外面卻亂成了一團……
“大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徐增壽氣呼呼質問徐輝祖,“燕王殿下隻身闖宮,你怎麽就坐得住?”
徐輝祖面沉似水,“老四,你想讓我如何?”
“哥!”徐增壽真的急了, “哥,現在是你該怎麽做才是啊!宋國公、信國公、梁國公都不在京城,現在勳貴這邊,就是你挑大梁!燕王又是你的妹夫,此刻不去幫着燕王抵定大局,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徐輝祖年過而立,三绺胡須,風度翩翩, 頗有當年徐達的風采。隻不過雖然外面看起來一樣,可裏子卻完全不同了。
“我想什麽?我什麽都沒想!正因爲我們是勳貴之首,才不能貿然表态!你懂嗎?”
“我不懂!”徐增壽越聽越生氣,“大哥,現在波谲雲詭,陛下生死難料。燕王一人入宮,福禍不知。你以勳貴之首的身份,入宮侍疾,情理之中。有你在燕王殿下也不會吃虧,東宮也不敢胡來……”
啪!
徐輝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徐輝祖眼睛冒火,盯着四弟。
“你想害死咱們家嗎?”
“我不明白!”
“那我就跟你說明白了!”
徐輝祖緩緩起身,走到了四弟的面前,兩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老四,正如你所說, 咱們家是勳貴之首, 我身爲徐家長子, 要替父親維持這個家,你懂嗎?”
“大哥,你想維持徐家,那就應該去幫助燕……”
“不對!”徐輝祖斷然搖頭,“老四,你還是沒想清楚,現在徐家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極人臣,世襲罔替。我們要求穩,求安,不能冒進!”徐輝祖頓了頓,“看起來似乎陛下有意垂青燕王,可燕王爲人粗魯,手段殘暴,又跟嚷嚷變法的那幫人攪在一起。聖人究竟想讓誰繼位,還不好說。萬一我跳出去,就會成爲衆矢之的。”
徐輝祖深深吸口氣,“父親臨死的時候,囑咐過,以徐家的地位,大可以作壁上觀,等到塵埃落定,就一切好說了。總而言之,我們不能犯錯!”
徐輝祖很深沉道:“四弟,你懂了嗎?”
徐增壽默然看着大哥,他不是懂不懂的問題,而是他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自己的這位兄長了!
“大哥,燕王是你的妹夫啊?”徐增壽緩緩道:“你不怕他遭人暗算?”
徐輝祖略微遲疑,他也很糾結痛苦,可很快又堅定搖頭。
“老四,還是那句話,不能因小失大,我不能拖累徐家……”
“呸!”
徐增壽隻是狠狠啐了大哥一口,扭頭就走,任憑徐輝祖在後面怒罵叫喊,他都懶得回頭,徐增壽的心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仿佛要把他烤熟了似的!
大哥啊大哥!
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不但讓人失望,還鼠目寸光!
這是什麽時候?
已經是生死關頭,需要拼命了!
咱爹是留下了遺言,可問題是咱爹能算計到太子喪命嗎?能料想到變法嗎?徐增壽手握着蘇州的産業,幾年下來,他已經清楚感覺到,變法大勢所趨,不可阻擋!
而且變法和反對變法的力量,勢必激烈交鋒,殊死搏鬥,非要殺一個血流成河不可。
在這個時候,還想着作壁上觀,等哪邊勝利了,錦上添花,就能維持徐家的地位,做夢去吧!
現在徐家不動,東宮不會領情,而朱棣更是會對親戚失望!
這就叫兩面不是人!
徐增壽想了想,無論如何,他也要進宮……滿朝的勳貴當中,年輕一輩還有個曹國公李景隆,對不起,這家夥更不靠譜。
老将裏面,有兩位還算勉強的,一個是武定侯郭英,一個是長興侯耿炳文,耿炳文就是一條老狗,别指望他了。
隻能請武定侯郭英幫忙了!
“叔!無論如何,也請您老人家立刻進宮,策應燕王!”
郭英年紀不小了,他很早跟着大哥投靠朱元璋,打張士誠,打陳友諒,收複北平,平定西南……老将軍無役不與。
曆次戰鬥,郭英都身先士卒,他身上的傷疤就有上百處,絕對是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閻王爺都不敢收的人!
早年的郭英也是老朱的宿衛,跟王弼一樣,忠勇過人,深得老朱信任。
有很多文章都說隻有湯和躲過了朱元璋的黑手,安享晚年……姑且不論那些死的人是不是朱元璋殺的,總不能犯常識錯誤吧?
耿炳文領兵跟朱棣對着幹,郭英活到了永樂元年,有這兩位在,就沒法說功臣隻活一個湯和吧?
要扣帽子,也要稍微查點資料,不要鬧笑話!
郭英雖然勇猛,可長年累月的征戰,也讓這位老将軍飽受病痛之苦,他的雙腿有嚴重的風濕,腰背也疼痛難忍,經常徹夜難眠。
今天他正在休息呢,徐增壽跑來了。
“郭叔!我的親叔叔,你快去救救燕王吧!”
郭英眼皮微微擡起,“燕王怎麽了?”
“燕王獨自闖宮,去見陛下了!”
郭英突然坐起,老眼之中,精光四射,跟剛剛一副等死的模樣,判若兩人!
“燕王怎麽會進宮?”
“陛下病倒了,燕王身爲皇子,理當侍疾啊!”
郭英微微點頭,可也搖了搖頭,“小子,你跟老夫耍滑頭,事情能這麽簡單嗎?”
徐增壽摸了摸頭,無奈道:“叔,現在太孫身邊都是文官,燕王孤身一人,會吃虧的!”
郭英哼了一聲,“你是讓老夫替燕王搖旗呐喊了?”
“至少咱們不能輸了人場啊!”
“放屁!”郭英怒罵道:“此刻出去,就是說明老夫站在了燕王這邊,要幫着他奪嫡,你當老夫傻嗎?”
徐增壽被說的啞口無言,愣在那裏。
原來郭英也不是好騙的,聽他的意思,難不成要袖手旁觀……正在徐增壽愣神的時候,郭英擡腳就踹他一下。
“蠢材,還不準備盔甲,幫老夫穿上!”
徐增壽突然大喜過望,一躍而起,趕快幫老爺子穿上铠甲,他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簡直手足無措,光剩下傻笑了。
“行了……老夫都這把年紀了,要是真活成了個老烏龜,連話都不敢說,有朝一日,我也會像王弼一樣,死的不明不白的!”
郭英按着佩劍,到了院子裏,飛身上馬。
那個勇猛無敵的武定侯又回來了。
坐在馬背上的郭英,神采飛揚,沒有半點病态。
“傳令五軍都督府,叫所有将領前往朝房,給老夫等着!若是誰敢私下勾結,私自調兵……就以謀反論處!”
老人在這個時候,就是有用!
按徐增壽想的,直接去午門,嚷嚷着面君,你當自己是皇子龍孫啊!
即便老朱醒來了,也會以謀反處置的。
可郭英這一招高明,他直接去了朝房。
幸運的是,當下勳貴武人,還有不弱的權柄,有資格上朝。要是到了大明的中後期,完全就被文官把持了,武夫連摻和的機會都沒有。
就比如正德皇帝死了,他的遺诏就是楊廷和等臣子一手炮制的,借着遺诏之名,把正德所做的事情,全都給否定了。
人家挖墳盜墓還等埋好呢!這幫文人,連下葬都等不了,就直接鞭屍了,說出來都讓人心寒,也不怪皇帝偏愛太監,也或許隻有這幫殘缺之人,還有那麽一絲的良心了。
武定侯郭英帶着殺氣來了,随後陸續有武将前來,包括曹國公李景隆,也趕來了,最尴尬的莫過于魏國公徐輝祖。
本來應該是他跳出來,代表勳貴發聲的,奈何他沒這個膽子,隻能在後面吃屁了。
老将軍掃視着所有人,也包括對面的那些文官,其中就有工部尚書楊靖,禮部右侍郎劉三吾等人。
前面提到過,楊靖擔任左都禦史,管轄整個言官,結果由于吏部落到了朱允炆手裏,就立刻以考評優等爲名,把楊靖從權力最重的都察院弄到了工部。
楊靖倒也不在乎,他此刻是越發敢言了。
“武定侯,你來了,大家夥就有主心骨了,老将軍你說該怎麽辦?”
郭英毫不遲疑,“這樣,你們六部九卿,這邊兩位國公,還有五軍都督府,以及老夫和長興侯,咱們一文一武結成一班,然後兩班四個人,湊成一隊,分别入宮侍疾……現在宮中有太孫殿下和燕王,我們都要聽他們的号令!”
楊靖想了想,的确是好辦法,文武互相牽制,正好能防止小人手段。
在這個當口,最忌諱的就是挾持天子,号令朝廷。
“好,既然如此,我跟郁大人,還有武定侯、長興侯,我們四個人立刻進宮,接替吏部尚書杜澤和禮部尚書任亨泰!”
楊靖說完,還掃了一眼東宮的那幾位師父。
隻見陳迪,暴昭等人眼睛瞪得溜圓,怒火沖天,現在宮裏就隻有朱棣,其餘的都控制在文官手裏,大事還有可爲!
結果來了這麽一手,這不是要壞事嗎?
他們剛想站出來阻止,郭英猛地抽出寶劍,墊在膝蓋上,用力折斷,然後扔在所有人面前!
“老夫此番隻爲大明江山,凡心懷叵測者,猶如此劍!”
說完,郭英就領着其他三人,向宮裏而去,身後是一群啞口無言的文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