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的掌上明珠,還缺錢嗎?
這話說出去,隻怕會惹來全體大明百姓的恥笑……但劉淳卻不覺得奇怪,就像白玉爲堂金做馬的賈家,也會因爲例銀的事情,鬧得怨聲四起,徐家有這種情況,并不意外。
隻是徐妙錦想要找份工作,這就殊不可解了。
讓她幹什麽?
當秘書?
有事、沒事都能用得着的那種?
劉淳下意識抹了抹脖子,還是别胡思亂想了,小心把命搭進去。而且不考慮朱老四,也要考慮這妮子的年紀啊,她還沒到十歲,跟小胖墩誰大誰小,都說不清楚,讓她幹活,不是使用童工嗎?
“這個……徐姑娘,我這裏沒什麽賺錢的活兒,一天辛辛苦苦下來,連十個銅子都沒有,你看不上眼的。”
“不!”這小丫頭還格外固執,她甚至從袖子裏取出一個荷包,遞給了劉淳。
難道是送我的禮物?
劉淳下意識接過來,瞧了瞧,他立刻認出來,這是給軍中準備的驅蚊包的樣式。還真别說,針腳細密,做得不比那些婦人差。
“這個工錢很低的,要兩個才能掙一文錢,最快的婦人,一天也就掙五文錢!”
劉淳也是個死心眼,人家小姑娘願意幹,你就多給開點不就完了!不!這家夥就這麽不解風情,在他看來,相同的工作,就隻能有相同的報酬,如果胡亂開工錢,破壞了規矩章法,會毀掉整個作坊的。
徐妙錦略微沉吟,才五文錢啊!
真少!
貌似張嫂子記賬,現在每天的工錢都漲到了十五文,張嫂子的本事還是她教的呢!要不要也去記賬?
徐妙錦很快否定了,她可不想搶了那個可憐女人的生計……“行,五文就五文,是日結嗎?”
這丫頭又問了一句讓劉淳噴血的話。
你這身衣服,佩戴的首飾,随便一樣,都是十兩銀子以上,區區五文錢,值得那麽在乎嗎?也不知道這丫頭想些什麽!
得到肯定答複,徐妙錦露出了笑容,燦爛明媚,比天上的新月還好看!
明天她就能拿到五文工錢!
是她自己賺的!
完完全全,靠着自己賺來的!
徐妙錦突然好想哭一場……“娘親,女兒都能掙錢了,雖然不多,但有朝一日,女兒不會讓你再爲了一點例銀,就跟管家争吵,一定!”
原來徐達死了,落差最大的不是他的兒女,而是那些妾室。徐達活着,她們還有些體面,等徐達死了,又沒有兒子撐腰,簡直比奴仆都不如!
徐妙錦敏感而高傲,别看歲數不大,但點滴在心頭。
過去她寄情佛法,躲避紛雜的俗務。
經過和張嫂子的聊天,徐妙錦突然打開了一扇門,她第一次知道,有人會雇傭女工,也第一次知道,女人是能賺錢的!
而賺了錢的女人,就不用依靠别人,就有面子,就有尊嚴!
哪怕隻是五文錢!
是她賺來的,不是靠别人給的,拿的舒心,花的硬氣!
真不愧是徐達的女兒,骨子裏就硬氣!
“柳先生,那……再見了。”
徐妙錦蹦蹦跳跳,返回住處……看着她的背影,劉淳竟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沒錯,其實他跟徐妙錦的追求是一樣的。
都是獨立自主!
徐妙錦是想靠自己,用自己的雙手賺錢。
而劉淳呢,他是想遊離在各方之外,安心經營作坊。
哪怕他跟朱棣拉關系,也隻是爲了讓作坊發展更順利而已。
隻是想法歸想法,實際做起來,跟在刀尖上跳舞沒什麽差别,一個字:難!
劉淳苦思冥想,也沒有找出合适的借口,拒絕藍玉。
好在距離大軍得勝凱旋,還有些日子,他還有點時間。
劉淳索性就把精力放在煉鐵上面,他在全力以赴,搭建高爐。
第一個高爐,不需要多大,二十立方米足夠了,實際上,這已經算是當世最大的高爐了。
煉鐵的難度遠小于煉鋼,除了高爐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風箱,要吹進去足夠的氧氣,才能增加爐溫……對了,空氣還要預熱……劉淳努力回想着,好在他之前弄了風車和水車,稍微改動一下,就能用來鼓風。
北平來的工匠也算能幹,漸漸地,一個三丈多高的龐然大物,矗立在白羊口的村外,像是個巨人似的,十分顯眼。
……
“這是幹什麽的?”
小胖墩和熊孩子圍着高爐轉了一圈,好奇道:“是酒壺,還是花瓶?”
真别說,高爐的造型的确跟大肚花瓶有些類似。
“這是煉鐵用的。”劉淳笑呵呵道:“你們不是想學郭氏之學嗎?冶金就是最重要的一環,掌握了鋼鐵,就能制造出強大的武器和複雜的工具,也就有了改變世界的力量!”
小胖墩似懂非懂,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道:“能不能給我們發工錢?”
熊孩子也立刻道:“沒錯,我也要!”
“給你一巴掌,看你要不要!”劉淳惡狠狠道:“你們是學本事,沒管你們要學費就不錯了,還想着工錢,做夢吧!”
“那,那你怎麽給小姨工錢?”朱高煦不服氣道:“小姨能拿到,我們就能拿到!”
熊孩子還來了脾氣,一個勁兒嚷嚷着不公平,小胖墩也不像原來那麽聽話了,全都是慣的!
劉淳提着他們倆的衣領,“走,去看看,你們小姨是怎麽掙錢的!她可跟你們不一樣!”
劉淳是想着讓他們看看徐妙錦做針線活,可哪裏知道,等他們趕到,卻發現有好幾個婦人,正趴在桌上寫字,徐妙錦低着頭,在她們背後踱步,不時糾正錯誤。
等确定會寫之後,婦人們紛紛從懷裏取出一個荷包,交給徐妙錦,然後鞠躬離去!
扭頭看到劉淳,婦人們可吓壞了,連忙道:“柳少爺,我們可是趁着休息過來的。”說完,就逃也似離開。
隻剩下徐妙錦,臉色微微漲紅,好像是潔白的美玉,染上了一絲紅霞。
劉淳揶揄道:“徐姑娘,你就是這麽賺工錢的?”
徐妙錦心虛低下頭,道:“沒錯,頭幾天我自己縫,張嫂子她們想要找我學習認字,可我沒時間……後來張嫂子就提議,幹脆由她們替我縫荷包,讓我隻負責教她們識字。柳先生若是覺得不妥,我,我專心縫荷包就是了。”
“可别!”
劉淳笑道:“我這裏最缺識字的人呢!讓徐姑娘做荷包,實在是浪費了資源……這讓吧,你就算是白羊口的女先生了!”
“先生!”徐妙錦面帶驚喜,大膽問道:“那工錢呢?怎麽算?”
“哈哈哈,每個月一兩銀子,如何?”
“太好了!”徐妙錦興奮拍手,叫道:“我當先生了,這事要告訴陛下才行!”
“陛下?老朱?”劉淳大吃一驚,忍不住問道:“徐姑娘,你跟陛下有信件往來?”
徐妙錦颔首,“是陛下來信,詢問見聞的。”
這丫頭夠厲害的,居然通着天!
劉淳突然有了主意,一個擺脫藍玉糾纏的辦法!
“那個……徐姑娘,能不能在信裏提幾句在下的事情?”劉淳一躬到地,“拜托了!”
徐妙錦忍不住想笑,這傻子,不寫你寫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