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了!藍了!
藍玉藍了!
沒錯,趾高氣揚的永昌侯,不但臉藍了,還有變青的趨勢,走起路來,也蹒跚緩慢,一步一頓,像是懷孕的女人似的。
好容易到了馮勝的面前,躬身施禮。
“末将……”兩個字剛出口,就聽到藍玉的肚子裏傳出雷鳴般的響聲,後面的話全都說不下去了,藍玉擰眉瞪眼,咬着後槽牙。
撐住,一定要撐住!
老子可是永昌侯啊!
奈何侯爺再大,也大不過病!
又是一聲腸鳴,藍玉的老臉都綠了,還好馮勝體貼,趕快沖着藍玉的手下道:“還看着幹什麽,快扶你們侯爺下去。”
下面的人,答應一聲,趕快把藍玉扶走,算是暫時解脫了。
馮勝,傅友德,包括劉淳,一起步入了軍營,從昨天開始,軍中就多了許多跑肚拉稀的,原來的廁所不夠用了,劃出了一大片空地,可還有些嚴重的,根本來不及去,就随地解決了。
因此行走在軍營中,必須瞪大眼睛,時刻小心着。
馮勝捏着鼻子,沖着劉淳道:“你小子不是弄了過濾桶嗎?怎麽不管用?”
不用劉淳解釋,一個指揮使就急忙躬身,“啓禀宋國公,多,多虧了有過濾桶,弟兄們拉肚子,是,是因爲把過濾桶給扔了!”
“扔了?”馮勝怒了,“怎麽回事,老夫配給你們的,就相當于手裏的刀槍,怎麽能扔了?”
指揮使吓得渾身顫抖,嗫嚅着,把事情經過說了……原來按照計劃,藍玉率領輕騎,襲取慶州。
姓藍的打仗是真沒的說,他一戰殺了平章果來,再戰,擒了納哈出的兒子不蘭奚,繳獲人馬無算。
藍玉心情大好,他領着手下,帶着繳獲的牛羊馬匹返回,由于戰利品太多,笨拙的過濾桶就顯得多餘,有人就給偷偷扔了。
藍玉呢,他也沒把劉淳的話當回事。
以前打仗多了,别說生水、髒水、就連血水都喝過,也沒怎麽樣!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悲劇就發生了。
幸好是離着明軍大隊比較近,等發現問題,兩軍已經彙合了,若是去的時候,就把過濾桶給扔了,沒準藍玉的命就扔在了草原上!
劉淳的嫌疑不但是洗刷了,就連過濾桶的作用,都得到了普遍認可。
士兵們很簡單,帶着過濾桶沒事,不用就拉肚,情況顯而易見,他們可沒有撒謊的膽子。
劉淳皺着眉頭,對那個指揮使道:“你們在哪裏取水?取水的周圍,有沒有發現屍體糞便一類的東西?”
指揮使不認識劉淳,但聽他一語中的,急忙道:“果然如此,我們是在一處水塘取水,後來有人發現,在水塘的另一邊,堆着幾隻死羊。”
劉淳心中了然,他對馮勝道:“宋國公,我聽聞成吉思汗攻城略地之時,如果遇到難以攻克的堅城,一般有兩個辦法,一是用回回炮硬砸,二是向城中抛屍體糞便,引起瘟疫,從而不戰而勝。蒙古大軍橫行萬裏,殺人數千萬,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幹了不少!”
馮勝眉頭緊皺,“柳小子,你說的可屬實?爲何老夫和元鞑子鬥了這麽多年,沒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傅友德也說:“是啊,居然懂得在水源投毒,這些鞑子漲本事了!”
劉淳道:“如果我猜測不錯,應該是最近學會的。聖人将鞑子驅逐出中原,離開了花花世界,這些鞑子迅速恢複了野性,連帶着老祖宗的看家本事也回來了。宋國公,這一次用兵,可千萬要小心謹慎才是。”
馮勝深以爲然,“看起來鞑子是比以前厲害多了,有些棘手啊!”
“沒什麽了不起!都殺了就是!”
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藍玉黑着臉邁步過來。
他沖着馮勝再度躬身,“宋國公,末将無能,請宋國公責罰!”
馮勝擺手,“永昌侯大勝而歸,隻是有些疏忽罷了,以後多加小心就是了。”
藍玉眉頭亂抖,憤然道:“鞑子欺我太甚,末将要請令攻取金山,手刃鞑子,報仇雪恨!”這位永昌侯,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馮勝卻沒有答應,攻擊金山,這是朱棣的任務,而且藍玉雖然打仗厲害,但他氣急敗壞,加之手下都拉肚子,如何能出戰?
馮勝沉默不語,藍玉還想說話,哪知道肚子又叫了起來!
真是要命了,這位扭頭就跑,落荒而逃。
看到藍玉的慘相,劉淳可舒心多了,這丫的活該!讓你不把小爺當回事,不聽我的話,瞧瞧,吃虧了吧!
拉死你!
“宋國公,我以爲應當下嚴令,軍中用水,必須過濾,而後燒開,若是沒有條件,應該反複過濾三次,才能飲用,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馮勝點頭,“好,就這麽辦!”他當然同意劉淳的提議,隻是已經染病的人該怎麽辦才好?
“可以用黃連熬水,每人喝一大碗,再用小米熬粥,讓士兵吃些清淡的食物,不日有望恢複。”
劉淳還囑咐道:“軍營必須幹淨整潔,糞便要遠離水源掩埋,切莫污染水源……”劉淳給這幫人上了一堂衛生常識課,兩大國公,全都仔細聽着,所謂學無先後,達者爲師。軍中無小事,多大的官也是一條命,誰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還真别說,按照劉淳的建議,到了第三天,藍玉的部下就陸續康複了。
恢複了精神的軍漢們可不敢怠慢,趕快把軍營收拾的幹幹淨淨,劉淳又送來了一批過濾桶,他們全都當成了寶貝帶着。
而且還遵照劉淳的囑咐,洗頭洗腳,剪指甲,把軍服軍靴都給洗了一遍,弄得跟要成親差不多。
劉淳在藍玉軍營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什麽疏漏,準備離開,突然那個指揮使拉住了劉淳。
“那個……柳公子,你的醫術很高明吧?”
劉淳聳了聳肩,“我哪懂醫術!我懂生物學,微生物,病菌……你們得病的原因就是水裏的小蟲子進到了肚子裏,不停繁衍,分泌毒素……”
那個指揮使哪裏能聽明白,劉淳也沒打算讓他明白,就準備離開,哪知道這位一把拉住了劉淳,哀求道:“公子,别管什麽了,快跟着我去救命吧!”
他幾乎用拖着,把劉淳拉到了一座帳篷前面。
此時帳篷外面站了好幾十人,全都額頭冒汗,不停往裏面巴望。
在人群最前面,藍玉赫然站立。
突然,帳篷簾子撩起,一個軍醫從裏面出來,沖着藍玉搖了搖頭。
“侯爺,人燒得厲害,傷口化膿,神志不清,怕,怕是沒救了……”
“什麽?”藍玉身軀一晃,猛地探手揪住了軍醫,切齒咬牙,“廢物,飯桶!你,你要想想辦法啊!”
軍醫被藍玉抓得生疼,卻也不敢反抗,苦着臉不停哀求道:“小人真的沒法子,求侯爺饒命啊!”
藍玉心頭被戳了一刀,身體踉跄着,往裏面撞去。
等來到病床的前面,拉住了傷員的手。
滾燙滾燙的!
軍醫沒撒謊!
“吾兒,你,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聽到藍玉的呼喚,傷員似乎恢複了一絲清醒,勉強睜開眼睛,“幹,幹爹!”
“别叫幹爹!叫爹!”藍玉用力抓着他的手,“爹沒本事,救不了你,快跟爹說,有啥要爹辦的?”
傷員聲音微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爹,我,我想,想姓藍!”
藍玉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都快死了,就這麽點念想!算什麽男子漢!”藍玉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帳篷門口,沖着所有人,朗聲道:“從今往後,張勇改姓藍,叫藍勇,入我藍家的祖墳!”
唰!
幾十人全都跪下,哭着道:“孩兒們替藍勇拜謝幹爹!”
大家夥都跪了,很是壯觀,就剩下劉淳孤零零站着,可紮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