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島田醫生的話,甯志恒心中大喜,天道有輪回,像野島一郎這樣的人,就這樣死了,都算是便宜他了。
可是甯志恒還是面露悲傷之色,像是頗爲惋惜的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上原純平又詢問了一下其他人的情況,并到病房裏,一一查看了情況,此時有部分人員經過搶救已經清醒過來。
氰化鉀中毒,隻要能夠醒轉過來,基本上就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一直到了深夜,上原純平和甯志恒才結束了視察,離開了醫院,一路趕回自己的住所。
轎車上,兩個人交談着今天發生的事情,上原純平說道:“今天本來是個好機會,我和清水次長已經談的差不多了,可是卻橫生枝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找機會你再和清水次長約個時間地點,有些事情還是要當面談清楚。”
看來今天上原純平和清水英壽接觸的情況不錯,能夠在貴族院多一些盟友,對于上原純平來說, 無疑是非常有利的。
“明白了, 我會盡快聯系清水次長,不過這一次,歡迎宴會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失禮了。”甯志恒點頭答應。
上原純平也是覺得尴尬, 眉頭緊蹙, 狠聲罵道:“這些混蛋,真是壞我的大事。”
也不知他口中的混蛋, 是指的下毒的詹元良, 還是領事館的那些廢物,或者是今井優志的那些手下, 也許盡皆有之。
甯志恒安慰道:“這次的事情雖然出了纰漏, 可幸運的是,您和幾位将軍,還有三位議員都平安無事,清水次長也不會真的計較, 這裏面除了上野圭介,其他人都算不上什麽人物,無礙大局, 隻要運作的好, 影響也是可以壓下去的,您不用太過擔心。”
上原純平輕聲歎道:“但願如此,這件事一定是重慶特工所爲, 沒想到這些人還真是有手段, 竟然早在十年前, 就在領事館裏埋下了棋子,在關鍵時刻,捅了這一刀, 看來我們對南京城的掌控還是有漏洞的,真是太大意了。”
兩個人又叙談良久, 突然, 上原純平冒出一句:“智仁,你這段時間, 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甯志恒心中咯噔一下,他詫異的看着上原純平,不知道他爲什麽這麽說, 輕聲問道:“叔父,您的意思……”
“我前些天接到家信, 家裏人說, 你又爲他們購買了一些商鋪和産業,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是這個事情, 甯志恒聞言,緊繃的神經一松, 微笑着說道:“我以爲是什麽事情,近期會社的生意不錯,這隻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您不必在意!”
可是上原純平卻是搖頭歎道:“我知道你是好意, 可是太招搖了,現在國内的環境不好, 經濟下滑, 民生艱難, 很多人都吃不飽飯, 這個時候, 你送那麽多的産業,豈不是太紮眼了!”
甯志恒一拍額頭,哎呀一聲,頓時恍然,急聲說道:“是大意了,我考慮不周啊!”
看到甯志恒懊悔不已,上原純平哈哈一笑,擺手安慰道:“好了,送都已經送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會讓他們盡快出手,隻是下不爲例, 你知道, 現在是非常時期, 不要徒惹麻煩!”
“是,我下次會小心的!”
上原純平聞言更是滿意, 暗自慶幸不已, 自己當初因爲愛才之心,結識了這個侄子,這些年來,兩個人相互扶植,關系越來越近,也越來越融洽,如今隻怕比親侄子還要親些。
不過,上原純平還是有些不放心,藤原會社的生意雖然好,可是一直以來支出也是驚人,這段期間多次給自己的家人饋贈産業,是不是有什麽事情,于是他還是主動問道:“智仁,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生意上遇到了麻煩?需要我做什麽?”
甯志恒一愣,他倒是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倒是這段時間僞鈔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利潤驚人,所以手腳也就大了一些,就派人給上原純平的家人多送了些,倒讓上原純平誤會了。
“您多心了,會社的生意一直很好,有您的支持,藤原家的庇護,誰敢爲難我!”甯志恒笑着說道。
不過他眼珠一轉,轉移了話題,接着問道:“對了,叔父,有件事我想問一下,在今天的宴席上,我怎麽感覺影佐将軍好像有些不太高興,與會的幾位将軍對他都有些不冷不熱,我記得他們以前的關系還是不錯的,好像您的态度也……”
聽到甯志恒的詢問,上原純平不禁嘿嘿一笑,點了點頭說道:“你的觀察力确實很好,影佐這段時間的日子确實不太好過,軍中上下對他都頗爲不滿。”
甯志恒頓時來了興趣,趕緊問道:“具體是什麽原因?”
上原純平看了一眼自己這位侄子,覺得還是要把話說透,讓他明白現在的局勢,也好處理和影佐裕樹之間的關系。
“這是他犯了衆怒,有些得意忘形了!”上原純平沉聲說道。
“犯了衆怒?得意忘形?”甯志恒隻從這兩個詞語上,就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影佐裕樹是攤上大麻煩了。
接下來,上原純平把情況詳細的介紹給甯志恒,原來和甯志恒猜想的差不多,影佐裕樹自從扶植南京僞政府上台,作爲南京政府的幕後老闆,他名義上是南京政府的“最高軍事顧問”,但實際上王填海并沒什麽話語權,真正的決斷大權都緊握在影佐裕樹的手中。
影佐裕樹轄制着整個南京政府的運作,每一道政令,都要經過他的同意才可以下達,爲此,甚至還有人稱他爲南京僞政府的“太上皇”。
正是因爲如此,他的影佐機關,勢力也飛速膨脹,可以把手伸到南京僞政府轄下的各個地方,江蘇,淮海,安徽,乃至江浙一帶,可以說,此時的影佐裕樹正處于他權力的巅峰時期,志得意滿,不可一世。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影佐裕樹的一些做法讓日本軍方很是不滿,首先是他對南京僞政府過于支持,當然作爲南京僞政府的太上皇,擴充南京僞政府的力量,就是擴充他自己的力量,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
影佐裕樹還不遺餘力的爲南京僞政府擴充軍力,在建立之初,南京政府不過是個空殼政府,手下無一兵一卒,在影佐裕樹的不懈努力下,在短短的兩年裏,整頓軍事,吞并維新政府的軍力,收編各地的僞軍和流氓土匪武裝,招收投降的國黨叛軍,借此壯大,現在的南京政府,已經擁有綏靖軍五十餘萬,并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擴大中。
這麽龐大的軍力,當然需要大量的财政支持,影佐裕樹爲了維持軍費支出,甚至多次抵制日軍高層以戰養戰的政策,這中間的利益沖突,導緻了高層對他越發的不滿。
而且他花費了這麽多的錢财,補充了大量的軍火,組建起來的綏靖軍也不争氣,這些部隊貪生怕死,除了人數多以外,基本上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戰鬥力更是幾乎爲零,每次和中國軍隊交手,都是一觸即潰,丢盔卸甲,白白給中國軍隊送去了大量武器裝備,物資補給,頗有運輸大隊的風範。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南京僞政府的建立,遠遠沒有達到日本人想要的效果,不僅沒有起到任何的模範帶頭作用,反而還招緻了中國各方勢力的一緻聲讨,尤其是日本人想要與重慶政府和談,南京僞政府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障礙,這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促進了中國抗日戰線的形成。
所以日本方面現在對南京僞政府的立場有所改變,而作爲南京僞政府代表的影佐裕樹,也自此遭受到了各方面的排擠和打壓。
這些壓力有來自三浦洋一這樣的其他派系,甚至也有他自已派系,也就是阪垣參謀總長的這一系,也不乏有人暗中掣肘,所以影佐裕樹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
甯志恒聽完這一切,心中了然,接着問道:“那您的态度呢?”
上原純平微微一笑,說道:“我自然也是站在大多數人的一面,再說影佐機關現在手伸的太長,已經有很多權限和我們軍部情報部門沖突,我當然也要表明态度,所以,你以後也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原來是這樣,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以前上原純平和影佐裕樹相處融洽,那是因爲影佐裕樹的所作所爲,威脅不到他的利益,現在既然有了利益沖突,自然也是沒有那麽好說話了。
真是牆倒衆人推,看來影佐裕樹的好日子到頭了,甯志恒點頭說道:“原來叔父也有這個意思,那就好說了。”
“怎麽,你有什麽想法?”上原純平一愣,疑惑的問道。
甯志恒一笑,說道:“其實我和影佐裕樹早就起了沖突,隻是我顧忌他現在的風頭太盛,不願意撕破臉罷了!”
“哦?”
于是甯志恒把之前在上海發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最後說道:“這個影佐,他拿着我給他的好處,卻眼紅我的生意,勾結第三艦隊,直接在我的地盤做起了走私的生意,要不是周福山給我通風報信,我還一直蒙在鼓裏呢!後來我殺了直接參與的人員,敲打了李志群,他才露了面,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絕,就退了一步,不過打那之後,我就停了他的好處費,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是怎麽想的?”
聽完事情的始末,上原純平這才知道,自己的侄子早就和影佐裕樹起了沖突,斷了聯系,不禁勃然大怒,破口罵道:“這個混蛋,做事如此無恥,枉我還給他留了幾分顔面,你應該早告訴我,不然,在上一次的軍事會議上,我就會對他發難,絕不會讓他那麽容易脫身。”
上原純平越想越氣,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藤原智仁的關系,影佐裕樹竟然去上海搶藤原會社的生意,這說明,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甯志恒見狀,趕緊勸說道:“我當時也是怕真的沖突起來,您和阪垣總長不好相處,所以這才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
上原純平強自按耐住怒火,沉聲說道:“看來是時候對付他了,正好這次南進計劃提前實施,大戰之後,華中需要抽調大批部隊,我聯合各方推波助瀾,将他送到東南亞去,也免得留在這裏礙眼!”
甯志恒聞言暗自高興,影佐裕樹如果離開,南京僞政府就失去了依靠,影佐機關這個華中最大的日本情報機關将遭受到重大打擊,七十六号的李志群也會因此失勢,對國黨情報部門的威脅大減,可以說,好處多多,這又何樂而不爲呢?
當下,甯志恒和上原純平商量妥當,決定各自發動人脈和資源,準備對影佐裕樹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