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都是沉默不言,隻是埋頭吃飯喝酒,尤其是燕凱定,他心中憂郁難以排解,隻能是一杯接一杯喝喝酒。
一旁的邢升容終于忍不住勸說道:“凱定,借酒澆愁愁更愁,你喝的太多了,明天日本人看到你這個樣子,說不定還以爲你故意爲之,隻怕又要受苦頭,你這條腿再傷就真要殘廢了,少喝一點吧!”
齊經武也是說了一句:“算了,你讓他喝吧,喝多了就睡,免得給大家掉臉子!”
聽到這話,燕凱定酒意上頭,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的酒杯一下子就向齊經武扔了過去,嘴裏罵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最先屈服開口,他們拿你的口供詐龔平,他也許就不會死,你這個混蛋!”
“哎呀!”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齊經武根本沒有防備,正好鼻梁被被酒杯打了個正着, 頓時鼻血就流了下來。
齊經武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指着燕凱定罵道:“不開口就是死,多扛一會管什麽用?龔平不死,還不是要和我們一樣當叛徒, 他現在求仁得仁, 還要謝我呢!”
“你他麽的是孤家寡人一個,無家無口, 可是我一家老小都在等死呢, 都是你!”燕凱定一聲咆哮,撲了過去。兩個人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厮打了起來, 頓時屋子裏一片混亂。
還在吃飯的俞立卻是沒有理睬這兩個人,他接着慢條斯理的挾了兩口菜,将一口小酒倒進嘴裏。
邢升容看着正在躺着地面上厮打的燕凱定和齊經武,又看了看鎮定自若的俞立, 一時左右爲難,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最後還是開口對俞立說道:“俞副站長, 你還是說一句話吧!”
“說什麽, 不怕死就鬧,早晚就老實了!”俞立也懶得管這些事,他知道燕凱定是怕自己連累家人, 怕軍事情報調查處對他的家人下手, 所以才一直搖擺不定, 心有不甘,可還是那句話,沒有必死的決心, 最後還不是要屈服。
反正自己也是孤家寡人,沒有牽挂和拖累, 别人的死活他也懶得操心。
這個時候一直在隔壁監控的日本便衣聽到動靜, 石山智之正準備起身去制止,可是一旁的渡部大治卻是擺了擺手制止了他。
“不要管他們, 這一次攔下來,下一次還要打,讓他們發洩一下就好了!”渡部大治淡淡的說道。
聽到他的話,身邊的便衣們都坐了下來, 繼續監聽屋子裏面的動靜。
可是地面上滾打的兩個人還是一直糾纏着,燕凱定雖然身上的傷勢較重, 可是齊經武身形矮小, 平時格鬥能力是最差的,一時間也奈何不了對方。
俞立等了片刻, 終于忍不住,他起身一腳踢開椅子, 上前一腳踢在燕凱定的小腹,頓時讓燕凱定身體一縮,發出一聲悶哼,手上的勁道也松了, 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俞立是老牌特工, 也是一名出色的行動好手, 自小習武, 身體健壯遠超常人, 搏擊能力很強, 有一身的好武藝,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不然也不會在軍情站負責行動的外勤工作。
當初要不是中了日本人埋伏,普通的襲擊根本就拿不住他,就是這樣當時也重創了兩名日本便衣,差點要了他們的性命。
現在,他隻輕輕一擊,就讓燕凱定動彈不得了。
掙脫束縛的齊經武爬了起來,看到燕凱定不能動彈,他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氣惱不已,轉身從桌子前面抓過一個酒瓶, 一下子就敲在桌面上。
噼裏啪啦, 酒瓶破碎,齊經武拿着半個酒瓶,又重新沖向燕凱定, 這時邢升容趕緊就要去阻攔,卻沒有抓住他。
俞立不禁一皺眉,雖然這幾天也被燕凱定的冷言冷語刺激的不輕,想着讓齊經武給他一點教訓,可還不是真想要燕凱定的性命,于是他上前做勢伸手攔住齊經武,嘴裏訓斥道:“别犯渾,出了事日本人會找麻煩的!”
齊經武身材矮小,體力較差,在行動隊裏也一直是個不起眼的角色,被俞立出手攔在身側,這就做勢收手,身體慢了下來。
俞立感覺胳膊一松,就知道齊經武不敢再出手了,緊繃着的神經也放松了下來。
他正準備轉頭對地上不能動彈燕凱定訓斥兩句,可是就在他一轉頭的瞬間,一道勁風如閃電般的襲向他的脖頸。
俞立這個時候精神已經放松,根本沒有想到有人會襲擊他,不過他的身手确實極爲出色,就在千均一發之際,他本能的頭頸一側,鋒利的玻璃斷口從他的脖頸處閃過,帶起一道血色。
“啊!”俞立隻覺的脖子一涼,一道鮮血就激撒了出去,然後劇痛傳來,他反應極快,忍住劇痛,雙手橫掃,将身後襲擊他的齊經武抓住,胯部一頂,一較力氣就将齊經武摔了出去。
齊經武的戰鬥力和他确實差的太遠了,就算是手持利器,又出其不備襲擊俞立,可還是被他當時摔倒在地。
可是俞立隻覺的脖頸處還在大量出血,頓時心中大恐,他生怕是傷到了動脈,如果真是傷到了動脈,隻怕自己性命難保。
他趕緊喊道:“渡部隊長,快來救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倒地的燕凱定和一旁的邢升容也被吓呆了,不過他們沒有出手援助俞立的意思。
他們心中又何嘗不是恨極了俞立,如果不是他布下陷阱,誘捕同袍,自己又何至于背叛祖國和民族,成爲可恥的叛徒。
可是他們也不敢幫助齊經武,畢竟還是怕日本人報複,取了他們的性命,人一旦懼死,就沒有了半分勇氣。
隔壁房間監視着餐廳動靜的日本間諜們,開始還有些看戲的意思,可是突然之間發生的變故讓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直到俞立發出聲音求救,這才明白過來,這是真出了意外了。
渡部大治吓得一激靈,俞立是今井組長再三強調要重點保護的對象,絕不能在他手裏出半點兒意外,否則今井組長又豈能輕饒了他。
他擡腿一腳踢開房門,沖了出去,身後的日本便衣們也都緊随其後。
可是餐廳裏面的情景又有變化,已經摔倒在地的齊經武,手中死死的握住半個酒瓶,身子翻滾就勢竄起,合身又向俞立撲了過來。
俞立這個時候雙手緊緊捂住脖頸,鮮血不停的流出,他心中驚恐萬分,這時看到齊經武又跟瘋了一般向他撲了過來,頓時惱火不已,左腳彈力重重踢出,一聲悶響踢在齊經武的肋骨上。
俞立的踢力大的驚人,直接就将齊經武的肋骨踢斷了兩根,可是劇烈的疼痛并沒有止住齊經武的身體,他咬緊了牙關,渾然不覺得撲在俞立的身上,手中的半個酒瓶用力捅向俞立的心髒要害,想畢全功直接取個這個叛徒的性命。
俞立吓得雙手不敢再捂脖頸的傷口,雙手向下格擋,緊急之中将齊經武的手臂擋得向下,鋒利的玻璃口捅破衣服和一截皮帶紮進了俞立的小腹。
俞立簡直魂飛魄散,齊經武完全不顧及自身,舍棄一切的要取他的性命,短短的幾秒鍾裏就重創了他兩處緻命的傷勢。
俞立的身手确實不凡,這個時候還是果斷反擊,身形竄起,右腿膝蓋用力頂出,重重的頂在齊經武的下巴上,這一擊的力量太大了,齊經武隻覺得一柄重錘打在頭上,身形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俞立這個時候,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形一軟,癱倒在地,脖子和小腹處鮮血不停地流出,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不停的抽搐着,血肉模糊形象慘烈至極。
房門被猛地撞開,渡部大治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進來,映入眼前的一幕讓他魂飛魄散,俞立就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如同一個血人!
身後的便衣們也手持短槍,沖了進來,看着眼前的一幕,也頓時吓呆了。
這時躺在地上的齊經武拼盡全力掙紮着,他想再起來撲向俞立,将這個叛徒徹底結果了。
這是他這些天來一直試圖刺殺的叛徒,自從他在審訊室裏,看到這位俞副站長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做了!
俞立是上海軍事情報站的副站長,他掌握着許多絕密情報,他知道并了解軍情站的每一個成員,他的投敵給自己戰友們帶來的危險是可想而知的,自己必須要想辦法除掉這個叛徒。
于是齊經武很快就招了供,成爲四個被俘人員中第一個開口的人,之後他一直表現的非常配合,讓日本人和俞立對他都很放心。
這幾天裏他一直在尋找刺殺俞立的機會,可是他對俞立也了解甚深,知道俞立的身手極好,是少見的搏鬥高手,自己的搏鬥能力太差,根本不是對手,而且身邊時刻都有日本人看守,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動手。
今天他覺得是個好機會,終于下定決心動手,在巧妙挑起燕凱定的怒火,兩個人發生沖突,引俞立插手其中,終于乘其不備将其重創。
可是齊經武還是不放心,必殺的幾次都被俞立擋了過去,都沒有刺到實處,他此時知道已經重創了這個最可惡的罪魁禍首,但并不能夠确定俞立的死亡,于是想着拼盡全力也要再進行一次刺殺!
齊經武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打從開始決定要刺殺俞立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抱着生還的念頭了,現在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掙紮起來再刺叛徒一下。
可是無論他怎麽掙紮,身體卻是再也站不起來了,俞立的這一擊實在是太重了,如果不是他拼命的保持頭腦的清醒,現在早就已經昏過去了。
看着從門外闖進來的日本便衣們,齊經武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差了一步,沒有機會了!
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再落入敵手了!
他慢慢地将手中的半截酒瓶放在脖頸動脈處,鋒利的端口頂在肌膚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左一劃,鮮血迸濺,頓時散滿了全身。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一直傻站着旁邊的邢升容再也堅持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子發軟,斜靠在餐桌旁,嘴裏喃喃的不知說着什麽!
蜷縮着的燕凱定卻是瘋了一般的撲了過來,他緊緊的抱起齊經武的身子,右手死命的按住他的傷口,可是根本無法止住噴灑的鮮血。
齊經武看着燕凱定的臉龐,微微擠出一絲笑容,似喜似悲,之後眼神中逐漸的失去神采,嘴唇張了張,沙啞模糊的吐出幾個字!
“我不是叛徒!”
說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手一松,半截酒瓶滑落在地,當場氣絕身亡。
求仁得仁,他無愧于自己的信仰和忠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