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志恒的來意柳同方知道,他當即點頭說道:“那是自然,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好,”甯志恒在座位上略一欠身,從容的問道,“處座下達命令已經一個月了,你們對目标也一定進行了監視,他的具體行蹤有沒有記錄?”
柳同方點了點頭,但很快又苦笑說道:“可是河本倉士天天藏在領事館裏,基本沒有露過面,我們的人也無法進入,隻能在領事館的外圍監視,可以說收獲甚微,他在這一個月裏出去過三次,其中一次是因爲外事活動,我們跟蹤到了租界駐軍的駐地,就無法跟蹤了。還有兩次是在杭城城東的青江園一帶看古玩,每一次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可是你知道的,處座的命令是不能在領事館和租界之外動手,我們一時是無從下手啊!”
甯志恒知道,杭城城東的青江園是專門做古玩生意的商鋪最密集的地方,久而久之,那裏就成爲杭城的最富盛名的古玩集散地。
“這個河本倉士喜歡古董?”甯志恒聽到這裏心中一動,“之前對這一點可是沒有提及過。”
柳同方有些尴尬的輕咳一聲說道:“河本倉士之前是上海日本特高課課長, 是一名老牌特工, 行蹤隐蔽,對于他的情況我們一直沒有采集到足夠的信息,所以也不知道他有這個愛好,不過從這兩次的監視情況來看, 他非常喜歡中國的古董, 而且眼光不錯,出手很準, 收購了五件古董, 每件都是真品,而且還是精品。”
“主要去的店鋪有哪些?”甯志恒接着問道, “青江園那裏的古玩商鋪可是很多的, 他兩個小時是轉不過來。”
甯志恒以前也是去過青江園,那裏的占地不小,攤位衆多,還有不少背包袱的也會在裏面抓散客。
柳同方回答道:“河本倉士的行動很謹慎, 根本不在外邊露面,這兩次都是直接在三家最大的古董店看貨,手面很大, 隻要看上的古董就不惜出高價買走, 很是爽快。”
甯志恒心中仔細的想了想,輕聲說道:“這可是一個值得試一試的突破口,我們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然後又接着問道:“處座的命令是要造成意外死亡或者是疾病死亡的假象, 我們就要從河本倉士的身體入手, 他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 你們難道沒有去調查一下他的身體健康狀況嗎?”
這個時候人的平均壽命并不高,即便日本人的壽命比中國人高,五十四歲的年齡已經算是老年人了, 身體不會一點問題都沒有,甯志恒覺得在這一點上可以做一做文章。
“我們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 隻是在日本領事館有他們自己的醫生, 我們也接觸不到,而且也怕打草驚蛇, 所以也不敢深入的去調查。”柳同方解釋道,說到底還是難度太大,中方的諜報組織一直都沒有能夠在日本人内部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想要獲取敵人的信息難上加難。
甯志恒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再次問道:“他每次出來都帶多少護衛?”
柳同方趕緊回答道:“護衛的人員倒是不多,隻有三個人, 有兩個是熟面孔, 都是領事館的武官,隻有一個是新面孔, 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估計是他從上海帶過來的心腹。”
說到這裏, 他站起身來走到房間裏屋,把一個公文包取了過來,遞給甯志恒,“這是我們幾年來對日本領事館人員的調查記錄, 我特意帶過來,讓你看一看。”
他們杭城軍事情報站在杭城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監視日本人的動向, 日本領事館是重中之重, 裏面常年駐守的領事, 參贊, 武官工作人員等等, 他們都有詳細的記錄。
甯志恒接過來,将裏面的文件一一取出,都是日本領事館人員的一些資料,他仔細的翻閱着,突然好像有所發現,他拿起一個人的照片問道:“這裏面還有一位中國人的資料。”
柳同方對這些資料都很熟悉,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聽到甯志恒的問話,就趕緊說道:“彭阿四,他是一名中國廚師,四十五歲,手藝不錯, 因爲領事館有時候會舉行一些外事活動, 招待中國人時, 就需要制作中國菜肴, 所以他們聘請了一名中國廚師,但是去年就已經不做了, 現在就在杭城的一家酒樓做主廚,現在日本領事館裏沒有一個中國人。”
甯志恒眉頭一皺,日本人果然防範的嚴密,一點可乘之機都沒有留下。
甯志恒再次問道:“既然暗殺的地點選擇在領事館裏,那麽對領事館内部的地形和房間的布置有所了解嗎?”
柳同方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領事館有兩棟大樓,一處是辦公樓,一處就是他們的主要人員的住宿樓,其他還有些平房是工作人員和駐守軍士的宿舍,我們隻是通過一些去過領事館的人打聽,知道他們舉行宴會的辦公樓一些大概地形,可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這個彭阿四也不知道嗎?”甯志恒指着手中彭阿四的照片問道。
柳同方的工作也做的仔細,這些情況他提前也調查過了,他回答道:“知道一些,但主要是辦公樓的地形和房間分布,我們也問過他了,他隻是在平房居住,在廚房工作,日本人并不相信他,所以河本倉士居住的住宿樓内部情況他并不知道。”
甯志恒将手中的資料放回在桌上,語氣中略有不滿,搖頭說道:“同方兄,恕我直言,你們的工作方法落後,畏難情緒嚴重,資料搜集的很不全面,尤其是對河本倉士的個人情況的掌握,基本停留在書面上,沒有資料就要想方設法的去調查,一句無從下手就算了!
還有這個領事館的地形絕對是最重要的資料,尤其是河本倉士的居住房間的位置,竟然也是空白。他根本就深居簡出不與我們接觸,我們如果要造成他意外或者疾病死亡,下手的最好地點就是他的房間,可是到現在,你們連他居住在哪個房間都确定不下來,這樣的進展狀況讓我很不滿意,老實說,你們這樣的工作态度,這要是在南京總部,科長會把這些資料摔在你的臉上的!”
甯志恒的語氣越來越嚴肅,杭城軍事情報站的工作狀況确實太不盡人意,處座說的沒錯,他們一味地強調困難,工作效率低下,毫無主動性。
這些人還都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老人,可是在地方上待久了,難免有些懈怠,比起在南京總部的那些特工,工作效率差的太多。
一個月的時間,都足夠他甯志恒破獲兩個間諜小組了!
聽到甯志恒的訓斥,柳同方頓時臉上有些泛紅,他想開口争辯兩句,可是又想到甯志恒的身份,又不敢多說,要知道他們今後的命運就在甯志恒的手心裏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柳同方隻好态度誠懇的說道:“都是我處理不當,還請志恒你多擔待,你放心,今後的工作全聽你的安排,我一定全力配合。”
甯志恒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重,但是他對杭城軍事情報站的工作确實不滿意,柳同方作爲軍事主官難辭其咎,以甯志恒嚴厲的工作作風,這要是自己的手下,這樣的懶散作風,他早就把他撤職查辦了。
他強自平和了一下心态,盡量放緩語氣說道:“同方兄,也許我的話有些過重,但是事實是因爲你們的畏難行爲讓處座極爲惱火,不客氣的說,這種行爲讓你和你的杭城站處境艱難,處座的眼睛是不容沙子的。”
聽到甯志恒的這些話頓時讓柳同方吓得一個激靈,看來之前的估計是對的,甯志恒是帶着尚方寶劍來的,這件案子不有個滿意的結果,處座是不會放過他的!
惶恐之下,他急忙說道:“志恒,你我份屬同門,這一次你還是要拉我一把啊!”
甯志恒擺了擺手,說道:“說到底還是要從案子上解決,現在我們的方向有兩個,第一個方向,去調查河本倉士的身體健康狀況,然後根據他的身體有的放矢,進行下一步的工作,第二個方向,就是搞清楚河本倉士的居住情況,這一點極爲重要,因爲最後我們肯定是要進入領事館下手的,
現在你要做幾件事,第一,你給我找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配合我的行動,我要主動接觸這個河本倉士,想辦法了解他的身體狀況。
第二,在青江園他經常去的那幾個店鋪附近,給我找一處監視點,地點要大一些,我要時刻守在那裏,随時準備接觸目标。
第三,去想辦法找到當時修建日本領事館的中國工人和建築技術人員,或者是裝修人員,通過他們了解領事館内部的布局。
我就是杭城人,對這一點還是了解的,日本領事館之前是英國人修建的,當時用的是中國工人。後來美國人用來當領事館,美國人走後才交給日本人。日本人入駐的時候曾經對裏面的西式風格不太滿意,又重新進行過大範圍的裝修,期間也使用的是中國工人,而且我想這些年來裏面的裝修不可能一直不損壞,或者因爲主人的更替,也會進行一部分的修改裝修,這些不會萬裏迢迢從日本國内找工人吧?都是要用本地的工匠,你想想看,這裏面有多少人知道領事館裏面的地形和房間位置?以軍事情報站的能力找到一兩個知情人不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