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志恒來到書房,黃賢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件瓷瓶,看着甯志恒進來,便放下手中的瓷瓶,揮手示意他坐下,笑着說道:“今天又是什麽事情找我?你放心,你的事情已經談妥了,這兩天就會有消息!”
甯志恒微笑着回答道:“這還不都是處座的栽培,我今天已經把結案報告交上去了,案子已經告一段落了。”
黃賢正一聽點頭說道:“是有一些特殊情況,處座想另立一個案子,你們行動科的任務已經完成,而且完成的很好!”
甯志恒也沒有多說,黃賢正對他還是愛護有加的,有很多事情都替自己安排好了,這就是身後有背景和靠山的好處。
他站起身來,走上前将一隻小箱子放在書桌上,說道:“處座,今天我查封了戴大光的家産和貿易行,繳獲的浮财,孝敬您的那份,我給您帶來了!”
黃賢正一聽就知道,這是甯志恒搶先對戴大光下手了,點了點頭說道:“是該加快案子的進度了, 人犯也要盡快移交, 這樣對你也有好處!”
這時甯志恒又取過來另一隻小皮箱放在桌上,說道:“這是給處座的那一份,還請您幫我轉呈處座!”
一切都不必多說,黃賢正暗自點頭, 甯志恒雖然年紀輕輕, 剛剛從黃埔軍校畢業,可除了心思缜密, 精明能幹之外, 做人卻像是在官場混了多年的的官場老吏,做事滴水不漏!
甯志恒自然知道自己的根底在哪裏, 他是老師賀峰通過黃賢正特意招收進軍事情報調查處的, 從一開始,他就被歸入了黃賢正的派系,身上被打上了烙印。
也就是說他在軍事情報調查處最大的依仗就是黃賢正,這一點周圍的人都清楚, 處座就是對他再欣賞,可是也絕不會把他當親信和心腹,因爲他知道無論怎麽做, 甯志恒也不可能冒大不韪脫離保定系的行列, 這在軍中是最爲人所不齒的。
所以甯志恒此次請黃賢正向處座代交這筆款項,就是變相的向黃賢正表示忠心。
再有一點,就是甯志恒的級别确實太低, 和處座根本沒有交流的渠道, 除非是處座主動召見, 否則他是無權申請拜見的。
不像是黃賢正,畢竟自己是保定系成員,拜訪自己的靠山, 可以随意一些,登門拜見并不顯唐突。
黃賢正笑吟吟的說道:“志恒, 擴招的事已經開始了, 我答應給你配備的軍官名單也拟好了,就像我們原先約定的一樣, 由你自行挑選,畢竟還是要你使着順手才行!”
說完,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張名單,說道:“這些人都是咱們保定系新進軍官, 其中還有和你同期進入的同窗,你拿回去自行挑選, 盡快把人選确定下來, 我好打招呼!”
甯志恒卻沒有接過名單,而是恭敬的說道:“志恒閱曆淺薄, 看人的眼光如何能跟處座相比,還是處座您來爲我把關, 我身邊的人不多,隻要給我一個隊長和兩個副隊長的名額就夠了!”
甯志恒自己又如何知道名單上這些人選的優劣好壞,畢竟又沒有在一起相處過,反正他有足夠的自信, 憑借他的手段,這些人肯定會乖乖的俯首聽命, 所以他不用爲此擔心, 把主動權交給黃賢正, 更可以向他表示自己的忠心。
黃賢正看着甯志恒一切讓他做主, 心中更是滿意, 把名單又收回抽屜,哈哈笑道:“好吧,這些事我來給辦了,你不用擔心,這些都是咱們自己人,使用起來肯定順手。”
黃賢正此時隻覺得甯志恒無論做人做事等各個方面,都極稱他的心意,越發的順眼!
這時甯志恒看到書桌上的瓷器,不禁開口問道:“處座您還喜歡古玩?”
黃賢正哈哈一笑,說道:“不過是閑暇之時把玩,一點個人愛好,怎麽志恒你也喜歡這些東西?”
甯志恒點頭說道:“我家在杭州也算是殷實人家, 我自小也喜歡一些古玩玉器。隻是才疏學淺,涉獵不深。”
黃賢正本就很喜歡收藏古玩, 隻是身邊的朋友都沒有此類愛好, 這當然也和這個時候的時代背景有很大的關系。
其中原因,就是民國初期古玩玉器價格相對很便宜,當然幾年之後會更加便宜,搞收藏幾乎都在賠錢,沒有什麽收藏價值。
不像在後世,隻要你收藏一件好寶貝,頓時身價倍增,甚至會因此而改變人生命運。
可是在民國初年,社會動蕩,戰亂頻生,人們的人身安全尚且難以保全,平民百姓又有誰願意投入人力财力,去搞古玩收藏。
能夠有财力和精力做這些事情的,都是有一定文化程度,加之家資殷實的大戶人家和專家學者,可以說收藏文物古玩的人群很狹窄,并不廣泛。
再加上民國時,古玩文物基數巨大,在後世看來都是奇珍異寶的珍品,在這個時代卻并不罕見。
這個時代搞文物收藏,都是爲自己欣賞,以自身的愛好居多,卻幾乎沒有靠收藏文物古玩發家緻富的。因爲随着戰亂的頻發,文物古玩越來越不值錢。
所以黃賢正雖然喜好此道,但是很少能夠和身邊朋友交流,不覺有些興趣索然,現在看到甯志恒居然也喜歡此道,不禁有些欣喜,頓時談性大發。
他指了指書桌子上的瓷瓶,笑着說道:“既然如此,我倒要考一考你,能把這個瓷瓶說出一二嗎?”
“那我就班門弄斧,還請處座斧正!”甯志恒謙虛的說道,他雙手探出,小心的将瓷瓶取了過來,看了看瓶口和瓶底款識,再看了看造型和釉彩。
不禁點頭贊道:“這是明朝永樂年間景德鎮官窯的精品玉壺春瓶!胎體輕巧,紋飾纖細,釉面光滑細膩,白釉勻淨,立體造型接痕修整細緻,做工精細之極,處座收藏的果然是精品,這可是一個好物件!”
黃賢正聽完甯志恒的鑒别,大手在書桌上一拍,笑逐顔開的說道:“好眼力!說的一點不差!志恒,你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志恒啊!你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不但身手好,頭腦清楚,就是這份眼力,沒有幾年踏實的學習,也是做不到的,可見你自小就是努力勤勉,勤奮過人!”
甯志恒趕緊客氣的說道:“不敢當處座的誇獎,我甯家祖上是官宦之家,書香門第,接觸這些東西自然就比平常人要多些,久而久之就有了幾分了解。但說要再往深裏考究,就和處座您差的遠了!”
黃賢正點了點頭說道:“這也是你家學淵源,人的天賦有高有低,家世有好有壞,旁人自然是羨慕不來的。”
他伸手指了指甯志恒手中的玉壺春瓶,不覺無奈的說道:“不過可惜,現如今世道艱難。這些古玩玉器行情也不好,你看我這春瓶,三年前,以八百銀元入手,可如今市面上不過要七百法币,暴跌了一倍還多,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隻怕日後連個白菜價都賣不出去了。
有時候想想,真是可惜,祖宗留下來的寶貝。這裏面都有人文的感懷,曆史的沉澱,可如今越發的衰敗了,國事如此,世道如此,徒之奈何!”
甯志恒看到黃賢正突發感慨,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想想說道:“老實說,這些文物古玩畢竟是死物,如今國事動蕩,多少人爲了生活而奔波,生存尚且艱難,又如何會關注着這些呢!對不起,我失言了!”
甯志恒說到這才感覺有些不對,畢竟當着自己的上司妄論時局,着實有些不妥!
黃賢正擺了擺手,苦笑道:“國事如此,自不必諱言!”
他的話鋒一轉,開口說道:“時局動蕩,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志恒,我聽說你的老師去年專門到重慶,和沈浩成聯手置辦了一些産業,聽說手筆還不小啊!”
甯志恒聽到這話頓時一愣,他沒想到黃賢正也知道這件事情,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軍事情報調查處是什麽部門!它的觸角遍布全國各地。以黃賢正此時的地位和能量,隻要他想知道,很多事情都很難瞞得住他。
他将手中的玉壺春瓶輕輕的放在書桌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處座也知道了這件事!老師隻是未雨綢缪,以防萬一,爲日後做了一些準備。”
黃賢正看着甯志恒謹慎小心的樣子,不禁笑呵呵的說道:“這算什麽機密事情!如今武漢,長沙,重慶等地的地價接連迅速攀升,已經翻了好幾翻了。有消息靈通的早就開始動手了,我們是自己人,不必忌諱,其實我也做了些準備。
隻是沒想到,你那個老師爲人死闆固執,可卻在這件事情上,手腳麻利的很!在去年就已經開始着手布置。等我下手布置的時候,重慶的地價已經翻了好幾倍。
有時候我就在想,我一直以爲我在這幫同窗裏面,這腦筋算是轉得快的了,可是現在一看,賀瘋子這個家夥才真正是大智若愚,就這份眼力我就遠遠比不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