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不例外,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想一直陪在父母身邊。
然而,這些小孩,卻隻有兩成表示還想繼續投胎,另外八成,都要去無憂無慮的地方。
原因讓風正蘇有些無語。
“做小孩太難了,從上幼兒園,就要去各種培訓班,學鋼琴,學跳舞等等各種培訓班,沒有時間玩兒啊。”
“嗚嗚……作業都做不完。”
“爸爸媽媽還會打屁股……”
“不想吃的食物爸媽會逼着我吃,嗚嗚……”
聽到他們說出的原因,風正蘇有點兒頭大,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解釋。
算了,既然他們想去無憂無慮的地方,那就滿足他們吧。
于是,風正蘇讓他們該去投胎的投胎,不想投胎的,就全部送到了背陰山。
安排完小孩,風正蘇又抓緊時間安排了那些老人,男人,女人。
該滅的滅,願意投胎的去投胎,有資格去背陰山的就将他們送到背陰山。
可惜,去背陰山的人還是不多,總共還不到百人。
最後,反複思考後,留下了一個老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當代表。
“你們來酒館裏坐吧。”
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鍾了,風正蘇就将三人請進了酒館。
“大爺,怎麽稱呼?”
先給老人端來一杯酒,風正蘇就直接坐在了他對面,開始了以往的流程。
“叫我張老漢就行。”
老人抿了一口酒,淡淡的道。
“張大爺這輩子過的很精彩呀。”
風正蘇笑笑,有些感慨的道。
之所以選擇這個張老漢當老人的代表,也是因爲他的經曆比任何一個人都豐富。
他結過六次婚,有十七個兒女,走過南,闖過北,在二十多個地方生活過,靖城,是他最後一站。
“啥精彩不精彩的,湊合着活呗。”
張老漢有些不在意的笑笑,道。
“大爺老家是那裏的?”
風正蘇随意的問道。
張老漢聽到這個問題,頓時沉默了下來,像是在回憶過去一樣,呆呆的坐着不說話了。
“咱老家是洪洞縣大槐樹底下的,你看。”好半天後,張老漢忽然開口道,一邊說一邊脫鞋。
“你瞧我這小腳指甲,是兩瓣的。”然後,指着最小的腳指頭上的指甲,對風正蘇道。
風正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大爺也太實在了,說說就行了,還脫鞋證明。
不過這件事,風正蘇确實聽說過。
曾經洪洞縣的大槐樹下,生活着許多的人,個個都是勤勞善良的人,其中不乏能工巧匠,是一個極度繁華的地方。
然而,爲了開荒,他們卻被強制遷徙,同宗同族者,還不允許遷徙到同一個地方去。
那些被強制離開家鄉的人總共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楚,光是姓氏,就有百八多個。
他們的後人無數。
而且神奇的是,但凡祖上是洪洞縣人,那怕各自沒有血緣關系,也會有着一個共同的特征。
最小的那個腳指甲,都是兩瓣的!
“咳咳,大爺我看到了,你趕緊穿上鞋子吧。”
風正蘇瞥了一眼張老漢的小腳趾,确實是兩瓣的,幹咳了一聲,連忙道。
“唉,小時候家裏兄弟姐妹多,我排行老三,爲了能填飽肚子,很小的時候就從老家裏出來奔波了,砌過牆,扛過槍,也當過貨郎,可我是個沒有家的人,快三十的時候,都沒有姑娘嫁給我。”
張老漢穿上鞋子,感慨了一聲,開始說道。
風正蘇沒說話,他那個時代,沒有家,就跟二流子一樣,那怕手裏有點兒錢,也沒有女人願意跟他啊。
“再四處漂泊下去,我怕要打一輩子光棍兒,沒有後是大不孝啊,于是我就找了個村子住了下來。”張老漢繼續說。
“大爺在那個村子裏找到了第一個女人吧。”風正蘇接話道。
“嗯。”張老漢點了點頭:“村裏有個帶着孩子的寡婦,我見她幹什麽活都背着孩子,還經常被人欺負,我看不過,就幫她挑水種地,一來二去的,我倆就在一塊兒了。”
“這下總算有個家了。”風正蘇道。
張老漢苦笑笑,“算是吧,剛開始的時候,我别提多高興了,終于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孩子雖然不是咱親生的,咱也不嫌棄,當自己的孩子拉吧,可是,人心隔肚皮啊。”
風正蘇沒追問他怎麽了。
“爲了不讓她多心,我以前攢的錢都給了她,讓她保管着,而且我一直沒敢要自己的孩子,反正她孩子還小,養大了一樣叫爹,誰知……唉。”
張老漢說着說着傷心了起來。
“有天我幹完活回來,發現她帶着孩子走了,還帶走我所有給她的錢和值錢的東西。”張老漢皺着眉頭,臉上始終帶着想不通的表情。
“村裏人告訴我,那寡婦早就不想待在村裏了,一直想去城裏。”說到這裏,張老漢痛苦的問風正蘇:“你說她爲什麽不跟我說啊,我可以帶着她們母子去城裏啊,幹嘛把我丢下自己跑了呢。”
風正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自始至終,張老漢都沒有怨恨寡婦卷跑了他的錢,他不在乎錢,在乎的是人。
估計那個寡婦的想法,隻有她自己知道吧。
“唉,人都沒了,我在村裏也待不下去了,也離開了村子,去了城裏,從撿垃圾開始,不到兩年,我就成了附近的破爛大王,雖然看着髒,但我比一般的小老闆有錢。”
張老漢歎了口氣,繼續說。
“有個老太太可能是覺得我靠譜,就把她閨女說給我了,說不嫌棄我,我就有了第二個家,媳婦雖然脾氣不好,動不動就跟我吵架,但她給我生了倆孩子,所以,我就想着一定要跟她過一輩子。”
張老漢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風正蘇卻有些笑不出來,真要能過一輩子的話,就不會有後來的四次婚姻了。
“唉,要不是那次出車禍,我一輩子都不知道。”
果然,張老漢歎了口氣,又說道:“兩個孩子在玩兒的時候,被車撞倒了,送到醫院說要輸血,我倆都是O型血,可孩子不是。”
風正蘇皺了皺眉,“有時候,血型是不準的。”
張老漢苦笑笑道:“我知道,當時醫生也是這麽說的,可孩子好了之後,我還是偷偷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倆孩子,都不是我的。”
說到這裏,張老漢痛苦的抓了抓頭發。
“唉,那你爲什麽不離婚呢?”風正蘇問。
張老漢搖搖頭:“兩個孩子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就算不是親生也跟親生的沒啥區别了。”
風正蘇無話可說,人善被人欺,這事兒沒完。
“原本我是打算裝不知道繼續過下去的,誰知,孩子他媽,有天領了個男人來,說要離婚,跟了我三年,浪費了她三年青春,要我一半财産。”
張老漢難過的繼續道。
“然後你就把大部分财産給了她?”風正蘇道。
張老漢點了點頭:“嗯,人都沒了,我還要錢幹啥,我有夠吃飯的錢就行了。”
風正蘇心情複雜,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了。
“我帶着一點錢走了,又換了一個遠一點兒的城市,想着不找年輕的了,找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才能過一輩子,也是巧了,認識了一個打工的大姐,我倆就又過上了。”
張老漢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又說道。
“這次靠譜了。”風正蘇道。
“是的,大姐也是頭一次結婚,對我也很好,勤快,也能幹,可是,好人不長命啊,我倆過了沒幾年,她就得了癌症,我花光了所有的錢也沒能留住她的命,唉。”
張老漢極度傷心的道。
風正蘇隻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我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人活着,還得繼續生活,兩年後,朋友介紹了個未亡人,我本來是不想再找的,可她沒了男人,又帶着三個孩子,不嫁人,根本沒法活,我就跟她在一起了。”
張老漢接着說道。
風正蘇搖搖頭,“你們還是沒法白頭到老啊。”
“我知道,她也是沒辦法了才跟的我,倆人雖然沒啥話,可最後也過了十幾年,她身體不好,還沒到五十歲就不行了,不過好在她的孩子都養大了,也算瞑目了。”
張老漢苦笑笑道。
“那個時候,你五十多歲了吧。”
風正蘇問道。
“嗯,不知不覺的就老了,三個孩子雖然都不是親生的,但都很孝順,他們母親雖然走了,但還是跟以前一樣拿我當爹。”
張老漢滿意的笑笑道。
“對了,第五個女人,還是他們給我張羅的,是個退休的紡織工人,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命裏克老婆,本來身體好好的,跟我過了才五六年,就突然中風沒了。”
張老漢自責的道。
風正蘇安慰他說:“是她命薄,跟你沒關系。”
張老漢不置可否,“我怕連累孩子,就悄悄離開了那個城市,來到了靖城,這裏環境好,也适合養老,每天沒事兒的時候,我就去公園裏跳跳廣場舞。”
“跳廣場舞的時候,又認識了個老太太吧。”風正蘇笑笑說。
張老漢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是的,她沒了老伴兒,我也是一個人,心想老都老了,就一起過吧,别到時候死在家裏都沒個人知道。”
“這次沒那麽多坎坷了吧。”風正蘇道。
張老漢點點頭,“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出啥幺蛾子,這不,一直過了十幾年,可惜,這次是我先不行了,走在了她前頭。”
“有點兒不對勁兒啊。”
他的話一說完,一直躺在風正蘇懷裏的謝無魚說話了。
“哪裏不對了?”
風正蘇瞪她一眼問。
謝無魚掰着貓爪子數了數,“就算加上那些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也沒十七個啊。”
第一個寡婦是自帶的一個孩子,第二個綠他的姑娘有倆,第三個沒生,第四個自帶了三,第五個第六個已經不能生了,就算有孩子,倆人也不可能有十多個孩子吧。
謝無魚仔細算了算。
風正蘇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就你盯着這點兒不放。”
“唉,不過,他确實有十七個孩子。”
歎了口氣,風正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