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秦至庸要離開京城,永甯格格在聽講的時候,心神有些不集中。
最後一次講學,跟以往沒什麽不同。秦至庸該怎麽講,就怎麽講。
和皇帝談了以後,秦至庸才知道,人心中的偏見,是根深蒂固,難以消除。想要平等和氣地相處,幾乎是不可能。
就算自己想要和任何人平等和氣相處,也要别人同意才行。
并且,秦至庸的心境,還沒有修到消除心中一切偏見的境界。面對皇帝、端王、永甯格格等人,攀談交流的時候,秦至庸有所保留,做不到真正的以誠待人。
但是面對陳正英他們的時候,秦至庸則是誠心相待。不但傳授了儒家的修身心得,還把《基礎内功》給陳正英翻閱。
陳正英對秦至庸同樣不錯,把太極拳的内家精髓和纏絲勁秘法傾囊相授。兩者是互惠互利。
給永甯格格講學的時候,秦至庸講得最多的是“仁政愛民”的理論。他把《論語》講解得比較透徹,永甯格格甚至都可以背下書本中的内容。
可是《大學》中的修身之法,修心強身的心得,秦至庸是隻字不提。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修身是根本。
心不正,身不強,就是病夫。病夫想要家道興旺,爲官治國,是不可能。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能治國平天下的人,必定是有着大毅力,大勇氣,大胸懷,身心健康的賢達。
秦至庸進皇宮的時候,見到了傳說中的“金銮殿”。其實,金銮殿的名字,不叫金銮殿,而是叫“太和殿”。
那個“和”字,用的非常好,非常妙。
家和萬事興。
國家想要興旺發達,同樣需要祥和之氣。
給太和殿命名的那位大賢,還是有點真本事的,隻可惜,他的願望,并未實現。滿清上下,并不和諧。就連皇帝都防着漢人,對漢人有偏見,其他的旗人就可想而知了。
數百萬旗人,統治四萬萬漢人,國家沒有祥和之氣,還能延續兩百多年的統治。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迹。
秦至庸沒有傳授修身之法,永甯格格學再多其他的儒家理論,都如空中樓閣。當然,要是永甯格格有智慧,喜歡上了儒家的學問,也有可能在《大學》中找到修身的方法。隻不過,這需要極大的機緣。
秦至庸喜歡上儒家的學問,是有機緣巧合的緣故。
當時在沙漠中,他的心态發生了改變。讀到《大學》篇章的時候,福至心靈,腦子好像開了竅,一下子就抓住了儒學的根本。欲修其身者,必先正其心。
秦至庸給永甯格格講完了最後一趟課,說道:“格格,不知你領悟了多少?”
永甯格格臉一紅,她一直在走神,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多少内容。
秦至庸笑着說道:“講學已畢。秦某該告辭了。格格保重。”
………………
秦至庸出京城的時候,楊昱乾、陳正英、陳少琪,還有武術界各位掌門人,都來相送。秦至庸能猜到,他們能得知自己要離開的消息,肯定是永甯格格通知的。
秦至庸畢竟是京城第一高手,再加上他不開武館,不會和各大武館搶飯吃。
沒有了利益沖突,自然就沒有了矛盾。
他們當然願意來送秦至庸。
秦至庸抱拳道:“感謝各位來送秦某。真是令秦某受寵若驚。”
楊昱乾說道:“秦先生,你走得太突然。我的太極武館再過兩天就要招收弟子,我本來還打算讓你來給我捧場呢。”
秦至庸笑着說道:“阿乾,以你的武術修爲,開館收徒,綽綽有餘。就算沒有我來爲你捧場,你一樣可以把太極拳發揚光大。好好幹,我看好你。”
走到陳正英的跟前,秦至庸抱拳,鞠躬,慎重地行了一弟子之禮:“前輩,能學到太極拳,秦至庸實在是感激不盡。若是有緣,将來我一定會再回陳家溝。”
陳正英說道:“秦至庸,你還年輕,但是你的武術修爲,已經超越了我和阿乾。真不知道,你以後能強到什麽地步?又能把太極拳,修煉到什麽樣的境界?”
學無止境。
任何一門學問,隻有更高的境界,沒有最高的境界。
秦至庸說道:“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在求道的路上,能走到哪一步。前輩,阿乾,還有各位館主掌門,秦某告辭了。”
衆人抱拳道:“秦先生保重。”
………………
秦至庸走出京城不到三裏,就見到了站在路邊的董漢成。
怪不得剛才在人群中,沒有見到董漢成,原來他不是沒有來相送,而是到了前面。
董漢成略微恭敬地說道:“見過秦先生。”
秦至庸笑着說道:“董師傅,你專門在這裏等着我,不知所爲何事?”
董漢成說道:“秦先生,你離開了京城,不如來做我們的謀士軍師。”
秦至庸搖頭道:“董師傅你還沒死心啊。我已經說過,不會加入你們組織。”
到了現在,董漢成依舊想要拉秦至庸入夥。
“秦先生,不知你可否回答我心中的疑惑?”董漢成問道。
秦至庸說道:“你問吧。不過,我未必有能力回答你。因爲我的學識,實在是有限。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董漢成說道:“如何才能推翻朝廷?”
秦至庸沉默了一會,說道:“董師傅你們還沒有放棄,此種锲而不舍的精神,值得欽佩。朝廷現在還能維持運轉,對地方的掌控能力,并不弱。”
“當官吏腐敗,欺上瞞下,民不聊生,皇帝的旨意出不了京城。那個時候,就是滿清滅亡的時候。不過,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會死很多很多的百姓。”
“現在大勢不在你們,而是在朝廷一方。你們想要推翻朝廷,讓漢人掌權,幾乎不可能做到。讀書人不聽你們的,士大夫不聽你們的,商人不聽你們的,因爲他們是既得利益者。百姓目不識丁,暫時還能苟活下去,誰執掌天下,對于他們來說,并無區别。他們當然也不會聽你們的。董師傅,做人做事,要順勢而爲。你們若是真的不想放棄,那就繼續蟄伏,暗中發展,積累力量,等待時機。”
董漢成感激道:“多謝秦先生告知。”
秦至庸說道:“我也希望漢人掌權的時代早一點來臨。旗人,隻會顧及他們自己的利益,不理會漢人的死活。現在的朝廷,永遠不可能爲華夏百姓謀取利益。”
當朝廷的掌權者,頒布的每一條命令,都和絕大多數百姓的利益相左的時候,這個朝廷就預示着将會滅亡。隻是這一天來得早或者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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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
廣東佛山有一佛山酒樓。
酒樓老闆是武癡林。
佛山是武術之鄉,武館衆多,館主們都喜歡到佛山酒樓裏吃飯喝茶。
畢竟,“佛山酒樓”是整個佛山,最好的酒樓,在這裏吃飯喝茶,說出去,那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不管什麽年代,武術界的人,都是非常講面子。
那些館主掌門,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把面子和名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
對于他們來說,人活着,就是活一張臉面。臉面丢了,飯碗可就砸了,想要繼續在武術界混飯吃,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術界的人,看似風光,其實壓力比誰都大。
除非像詠春拳傳人“葉問”那樣,本身就是富家子弟,不愁吃穿,把練拳當成了一種愛好。那就另當别論。可以低調輕松地活着。
武癡林來到酒樓的廚房,對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說道:“秦大廚,做個三葷三素,拿出你最好的手藝。我稍後把飯菜給問哥送去。”
白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秦至庸。
秦至庸來到佛山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以秦至庸的武術功底,開一家武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不過,佛山的武館有很多,競争激烈。各個武館經營得比較困難,館主們的日子看似風光,其實過得是緊巴巴的。
秦至庸有學問,有廚藝,有醫術,謀生的手段不少。完全沒有必要去和各個武館搶飯碗。
更何況,秦至庸一直都是以儒家弟子自居,并不是純粹的武者。開武館,他沒什麽興趣。也不會把武術當做賺錢謀生的手段
當時,秦至庸見到佛山酒樓在招大廚,就來應聘。
秦至庸的廚藝當然比不上刁不遇。刀功也沒有達到庖丁解牛的境界。可是他的刀功對于其他人來說,已經是出神入化的層次。
秦至庸展示了一下廚藝和刀功,立刻就被武癡林請來做酒樓裏的大廚。
整個廚房,秦至庸說了算。
秦至庸知道武癡林的心思,無非就是讨好葉問,想要學習詠春拳。
“别說是三葷三素,就算是再多做幾個菜,都沒有問題。”秦至庸說道,“隻不過,葉師傅不想教拳,你就是每天送最好的飯菜到他家裏。也是無濟于事。或許,老闆你該換一個策略去求拳。”
秦至庸一邊說話,一邊切菜。
菜刀切在案闆上,發出極具節奏感的聲音,就像是音樂一樣。
每次見到秦至庸用菜刀,武癡林都會驚歎,真是刀功如神。
武癡林說道:“秦大廚,你的廚藝,那是沒得說。可是你畢竟不會武功,不懂拳術。武術界的事情,你不了解。我向問哥拜師學拳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肯定能搞定。”
到了佛山,秦至庸一直沒有顯露過武功。就算要練拳,都是夜晚在房間裏閉門修煉。因此,沒有人知道他是一位拳術宗師。
秦至庸笑着說道:“那你就給葉師傅送飯,看他到底教不教你詠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