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梅花的地面忽然間便塌陷了下去,風四娘立刻就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剛剛放松警惕便種了陷阱。
身軀瞬間下去,風四娘反應過來立刻便有了動作。
風四娘左腳望着地面重重一點,要将下墜的身軀托起,可此時地面忽然冒出了十幾口長槍。
長槍如利箭般沖出地面,眼見風四娘的那隻腳便要被刺穿,一道刀光閃過,長槍咯吱的一聲全部斬斷。
柳随風已拉住風四娘的手斜向後撤,風四娘隻感覺眼前的景物紛紛向後退去,柳随風這一撤的速度實在極快。
“小心。”
風四娘面色大變,忽然驚呼道。
因爲身處的角度關系,風四娘瞧見了柳随風瞧不見的身後。
剛才兩人經過的梅花林後方居然出現了一個彪形大漢,這個彪形大漢扛着一根足有四五丈長,水桶般粗壯的古木,如猛虎下山般的對着柳随風的後背頂了過來。
風四娘驚呼之時立刻便拔出了劍,揮劍便要刺去。
但這個時候面對種種突變都沉着冷靜的柳随風忽然變色,一隻手抓住刺劍而出的風四娘,随即便用力将風四娘朝上抛飛而起,随即便向左一閃避開了大漢近乎魯莽的襲擊。
這個大漢的襲擊的确魯莽,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襲擊,風四娘刺出的那一劍便可以掠過那根古木刺進大漢的咽喉。
可此地既然已經被敵人布下了處心積慮的襲殺,爲什麽大漢還要做出如此魯莽的襲擊呢?
柳随風認爲極不符合常理,立刻便将風四娘抛飛了出去。
風四娘還不明所以,便瞧見大漢與柳随風擦身而過,随即便瞧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根被大漢當做武器的古木忽然從中間炸開了。
炸開的瞬間,古木内立刻沖出了六個人來。
六個個子不高的人。
這六人居然藏匿在古木之中,風四娘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六個人從古木中沖出的一瞬間,便立刻對柳随風撲殺過去。
他們每個人的個子都頗爲嬌小,手裏都握着一口短劍。
短劍揮出的時候,還能瞧見森森綠光,顯然刀鋒上塗抹上了劇毒。
風四娘已經飛墜了下來,立刻揮劍爲柳随風擋住了一人,但其餘五人連同那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都朝着柳随風撲殺過去。
柳随風冷冷一笑,眼中射出刺骨的寒光,随即便對着那人群沖了上去。
人未至,刀已出。
這次柳随風揮出的已經并非是袖中刀,而是那口已經威名滿天下的割鹿刀。
一道淡青色的刀光閃現,割鹿刀出鞘。
刀光一閃即滅,柳随風和這六人也是刹那擦身而過。
柳随風往前又走了三步,七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定住。
如若不是這是一場殘酷的厮殺,甚至還會被人以爲這隻不過是一場表演。
隻可惜這絕不是表演而是厮殺。
柳随風定住便立着。
那撲殺上來的六人也立着,但很快一個個噗通倒下。
此時風四娘也解決了那個侏儒,正好瞧見柳随風拔刀殺人。
刀光一閃間,六個實力不凡的好手便被殺了。
風四娘忍不住生出一陣寒意。
她親眼目睹過柳随風和蕭十一郎的對決,知曉柳随風的刀法造詣是不遜色蕭十一郎甚至可能比蕭十一郎還要可怕,可現如今風四娘已經很難想象柳随風的刀法造詣達到什麽地步了。
四人的咽喉都被割斷,一人被暗器擊穿了心髒,那個彪形大漢則被一道戳入了肝髒。
無論心髒還是肝髒破裂都不能不死,不能不斃命。
從這些人的傷勢來看,柳随風絕不僅僅出了一刀,可那電光火石之間柳随風仿佛隻出了一刀,這些人便已經不能不死了。
鮮血快速在刀鋒上劃過,最後一滴血順着刀尖落在了地上,這口割鹿刀沒有沾染一滴鮮血,看上去仿佛根本沒有殺過人一般。
柳随風收起割鹿刀,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沉聲道:“這些人不是高手,但都是專業的殺手,還有這個林中還有人沒有出手,我們必須趕緊走了。”
風四娘、柳随風兩人立刻往前走,這次風四娘更加小心了。
風四娘本就是個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小心起來比鬼還精明,隻要發生任何不對勁,風四娘都可以反應過來,隻是走出了梅花林也沒有再瞧見半個人影。
風四娘忍不住問道:“他們是不是放棄了?”
這個時候其實風四娘也沒有注意到,一向很大膽很有主見的她居然下意識開始依賴身邊的這個男人了。
柳随風回頭望着這條并不長但險些要命的竹林,沉聲道:“林中還有人,但他們沒有出手,看來我的判斷出錯了。”
“出什麽錯?”
“自從我們搶奪割鹿刀開始,我們就已經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了,因此我們無論如何走,都不可能逃出天羅地網,梅花鎮必然也有人在等着對付我們。”
這一席話柳随風每一個都說得很慢,也說得很沉靜,可并不沉重。
柳随風居然還是以一種吟詩般冷淡的語調講完了這句話,仿佛根本不是在講述一件與自身性命息息相關的大事,而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使得原本也很凝重的風四娘也下意識輕松了起來。
在這個男人身邊,無論什麽人都會下意識輕松,也會下意識的依賴,風四娘已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這個習慣。
“這裏是逍遙侯的地盤,難道對我們出手的人正是逍遙侯。”
柳随風望着風四娘:“你和逍遙侯有交情,是否見過逍遙侯出手?”
風四娘搖頭
“逍遙侯雖然很喜歡收藏兵器,吟詩作賦雖然也有一手,可平素動都極少行動,更别提出手了。”
柳随風淡淡道:“無論什麽人做什麽事都有目的,既然對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了,那麽我們也隻有闖了。”
柳随風毫不遲疑走向梅花林。
梅花鎮中即便有千軍萬馬十面埋伏,柳随風都已經不選擇回避了。
昔日柳随風曾以柳風骨的名頭前往京師汴梁會見了當時如日方中的金風細雨樓樓主【夢枕紅袖】蘇夢枕暢談天下大事,蘇夢枕曾說過一句話,柳随風深以爲然:人這一生本就是一個迷陣,若不邁步,又如何能破陣,若不破陣,人生又有什麽樂趣?
柳随風準備破陣,不管這個陣是誰布下的,他都已要破陣。
梅花林忽然發出一陣飒飒響聲,不可數計的梅花卷落在地上,一青一紅的兩道身影立在梅花林前,他們身上仿佛有了一層濃霧,看上去仿佛是虛幻。
他們盯着漸行漸遠的柳随風、風四娘,兩人那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極陰冷極玩味的笑意。
紅袍老者陰恻恻道:“可真是難纏的獵物,我們親手訓練的冰火童子居然被此人一刀殺了,這些年來,江湖上到底出現了多少這樣的怪胎啊!”
綠袍老人卻在笑,可他的笑聲卻更令人心寒。
他捏着一朵梅花,一雙眼睛閃爍着寒光冷冷盯着梅花林,以一種近乎于夢呓般的聲音道:“不管他是什麽人,獵物終究隻是獵物,隻能被他狩獵,我隻希望這頭獵物足夠強。”
紅袍老人、綠袍老人對峙一眼,露出了一種又哭又笑又喜又悲的神情,随後兩人發出了一聲嘶吼長嘯,又掠入林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