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還沒有說什麽,李聃的背後突然探出來一個小腦袋,卻是多日不見的白字兮。
看他沒事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但他怎麽在李聃那?尤在哪?現在怎麽樣了?
一堆的問題出現在阿凝的腦中,但看到他肩膀上那隻小白貓瞳孔不由得一縮,那隻貓也是妖吧。
雖然隻是過了短短幾日,可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她不知道怎麽告訴白字兮。
他的父親死去了,他的國家也沒有了。看他現在開心的樣子,阿凝一時間有些無法面對他。
“好了好了,看我沒有騙你吧,我的法術可是很厲害的。”
李聃摸了摸白字兮的小腦袋,想去摸小貓的時候卻被姬夭夭一臉嫌棄的躲開了。
李聃若無其事的整了整衣擺,掩飾着自己的尴尬:“大人要開始聊正事了,小孩子先到一邊去。”
“我不,我都好久沒見阿凝了,我想和她說說話。”白子兮推着李聃的腰,要把他從玄光鏡前推開。
“你還想不想救你那老師了?我施法是爲了救人的,當然你要是不救了那我可回屋歇着了啊。”
李聃站在原地,穩如泰山,任憑白子兮用多大勁兒都推不動,好歹他也是神劫之下第一人。
“救,當然要救。”白字兮抓了抓頭發,懂事的向後退去,見到阿凝的喜悅頓時消失不見。
“子兮,過段時間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看着愁雲慘淡的白字兮阿凝有些不忍。
“好,阿凝一定不能騙我哦!”聽到阿凝的話白字兮眼睛都亮了,出門在外才知道家有多好。
“好了好了,說正事兒,你那位朋友,情況不樂觀。”李聃一臉正色,阿凝也仔細聽着。
某天黃昏,李聃打開房門的時候,一個小孩子哭的稀裏嘩啦的在拍打他的門。
小孩兒的臉上是凍傷的血痕,一看就是在冰天雪地裏待了很久。
看衣着打扮,是個貴家公子。但陳都的人都知道,若求權勢登國師門無用。求仙問藥,亦無用。求拜師門,國師從不收徒。
李聃門前冷清,除了有之前的勸阻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爲在這裏什麽也得不到。
可現在這個孩子,想做什麽呢?
“阿凝,阿凝讓我來的!”
阿凝告訴白子兮,若是在陳國遇到無法解決的事,就去尋一個人,然後告訴他:“我有登山路,換先生出手一次。”
當時李聃告訴他:“生死禍福,功名利祿皆不過過眼雲煙,既有登山路,何不山頂飲朝露,抛卻萬古愁?”
眼前這個小孩子在說出阿凝的名字之後李聃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身上的事牽扯着陳國和白國。
阿凝讓他來找自己,想必是讓自己保他一命。雖然他想學阿凝的功法,但若是以幹涉兩國國運走向爲代價,那他便不可能答應。
天道是沒有私心的,但是李聃自己有,所以他還沒有成道。
但李聃還是想成道的,他已成聖,有千載壽數。他的私心不過是家中老母,李氏百年之後他便能無牽無挂,斬斷私心。
可若是幹涉了兩國的國運,這其中因果未必斷的幹淨。
看似隻是一個小孩兒,惹的麻煩不一定會小。
李聃同情他的遭遇,但也止步與此了。至于阿凝交給他手中作爲交換的籌碼,雖讓人心動,但也止步于此了。
“求求你救救我的老師吧,子兮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李聃讓白子兮回去吧,結果他抱在自己腿上,眼淚鼻涕嘩嘩的抹在了自己的道袍之上。
“你松開!”
“子兮絕不放手!”
“松開!”
“就不……”
李聃老母李氏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李聃一步一挪的往裏屋走,腿上挂着一個白色的球,一臉的生無可戀。
“你這麽大個人怎麽欺負小孩子呢?”李氏一邊數落着李聃,一邊幫白子兮擦掉臉上的髒東西:“凍壞了吧,快進屋暖和暖和。”
李聃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欺負他?”
!!!
明明是他撒潑打滾欺負自己好吧!
李氏一出馬,又給李聃帶回來一個大麻煩。哎?爲什麽要說又呢?
遠處屋頂上的姬夭夭舔着爪子看着李聃院子裏發生的一切,她已經打聽清楚了,若是這陳都的醫生都救不了尤,那能救他的,就隻有陳國的國師了。
隻是這國師不近人情是出了名了,你好好求他他就端着架子。但是陳母心軟也是出了名的,所以這國師也不是真的不沾人間煙火。
白子兮這麽乖的孩子原本不會耍賴皮,奈何姬夭夭鬼靈精怪調教的好,能進了門事兒就成了一半。
不知是否有意,姬夭夭覺得李聃進屋的時候似有似無的看了自己一眼,吓的她毛都炸起來了。
她是妖,而李聃可是頂級修士,她可不敢靠近。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原本不打算幫忙的,但是看到尤兄之後我改變了主意。”
“尤兄不是當世之人吧。”李聃問道。
阿凝瞳孔一縮,點了點頭:“他能穿越時空,不是這個時間的人。”
“果然如此,他的體内有時間道器。時光之力定住了他的傷勢,不然不能堅持到現在。”
“但他體内的時光之力在消散,當它徹底消失之後,暫停的時間會繼續向前,他會死。”
李聃不是第一次見尤,但那時他隻是看到了他的命數極爲獨特卻想不到原因。
直到尤毫無防備出現在他面前,被他治療的時候發現了時間之輪的秘密。
不是當世之人,自然不受命數牽制。
“我要救他,就必須打破他體内的時間循環,讓他的傷勢繼續惡化,然後施以救治。不然我再怎麽救他,都會恢複到他瀕死的那一刻。”
“可若想救他,我需要幾件東西,而有一件,需要将軍你去取。”
“我?需要我做什麽。”阿凝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軒轅劍,我需要軒轅黃帝的軒轅劍。它現在就在白國境内的軒轅墳中,我需要借它之力布陣。”
說完李聃又解釋道:“之前不是與将軍約好了嘛,我不會擅入白國境内,其它幾件布陣之物我自己去尋,軒轅劍就拜托将軍了。”
“那自然義不容辭。”
阿凝沒有想到,她曾經最忌憚的人,卻能信守一個她都不信的約定。
也許是被十幾年的仇恨迷了眼,阿凝之前覺得陳國之人都面目可憎。
但其實李聃一直都看得比她遠,從未把她當作敵人。更相反,他一直在等,等着芸芸衆生中誰能看破塵世虛妄,跳出那無意義的争鬥漩渦成爲他的道友。
玄光鏡消散的一瞬間,阿凝恍惚間看見李聃想要伸手去摸白子兮肩膀上的小貓。
但是小貓靈巧的躲開并給了他一爪子,在他手背留下三道血痕。
阿凝笑着伸了伸懶腰,寒冬雖冷,但一切都未來可期。
倒是尤,阿凝不免有些擔心。她沒有見到尤,但李聃說他的情況很差,雖然他有法子救人,但也不是信心滿滿。
白都城裏一切都井然有序,阿凝讓張豐年主持秩序,就出發去尋軒轅劍。
若不是李聃告訴她,她還不知軒轅墳竟在白國境内。
阿凝已是武道聖人,找尋一個不會移動的事物自不是難事。況且她開了聖人天眼,直透本質,尋起來更是事半功倍。
很快她就在一處荒山的下方感應到有超乎尋常的大道波動存在,是極爲純粹的金屬性道之力。
阿凝落到山谷中,發現這裏有一座墳頭。墳頭有些日子了,但是墓碑卻是新立的,上面刻着:姬無悔白靈之墓,姬若傾立的字眼。
阿凝恍然,原來那狐妖是來自這裏,那白子墨和姬若傾應該也在此地。
果然,她繼續深入裂縫,在山洞的深處,在一面石壁上,阿凝又看到一行字:白氏不肖子弟子墨攜妻姬若傾,絕于此。
山洞裏有一處坍塌,想是白子墨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弄塌了這裏,将自己與姬若傾埋在了一起。
阿凝聖目轉動間,目光透過了碎石。碎石下面果真有兩具屍骨,一具魔氣殘存,一具妖力萦繞,确實是他們二人。
阿凝有些唏噓,再往裂縫深處走去。裂縫深處原本有一處非常空曠的地方封印着一隻妖蝠,隻是現在處于半坍塌的狀态。
有人挖開了這裏的一部分,是白子墨,他憑着記憶找到了姬無悔的屍骨,将其與姬若傾的母親葬在了一起。
那些在這裏死去的人,白子墨也爲他們行了土禮,望他們能夠安息。
風雷刃插在一處石壁裏,刀身全沒隻留了刀柄在外面。旁邊刻着:留待有緣人幾個字。
阿凝能把它拔出來但她知道自己可不是什麽有緣人,就讓它待在這裏,靜待後世之人吧。
再往前走,已經無路可去,被亂石擋住了去路。
阿凝向腳下看去,目光透過大地,一團耀眼的金光靜靜的躺在地底深處。
阿凝原地轉了一圈,整個人化作純粹的武道道紋,緊密的道紋如同溪流般落在地上,順着細小的裂紋去向地底更深處。
在地底深處的墳墓中,一柄劍緩緩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