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天真了啊。
白生平對他說過,無論是這座拘魂陣還是那些罪孽化身,都不是白生平的力量源泉。
白子墨赢不了的,他要殺死的不是白生平,而是這險惡世道千百年來滋生的惡!
若白子墨能夠成功,那白生平才要拍手叫好,但是他絕對做不到!
白生平的手臂在鬼氣的滋養下迅速恢複原狀,隻是他的鬼體變得有些暗淡。
白生平受了傷,但肉體凡胎的白子墨已經在鬼門關走了遭。
雷劫這麽霸道的力量,豈是一個凡人可以肆意動用的?換個地境煉氣士來也得吐血三升!
但不可否認的是,天空中的壓迫越來越近。白子墨或許殺不掉這世間的惡,但是此等力量殺死一個靈境巅峰的白生平足夠了。
天空的烏雲變得千瘡百孔,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灑落人間。雲層在急劇消失,劫雲中蘊含的力量聽到白子墨的号令迅速彙聚。
九道紫色的雷霆凝而不發,将天威渲染到了極緻!
在雷劫的壓迫下,地上那些罪孽化身瑟瑟發抖,有的直接散去了形體。
殘存的意志,是無法正面對抗雷劫的。
但是白生平,并沒有坐以待斃。招手間一百多隻黑影從暗中出現,将白生平圍在中間。
這是白生平親手點化的惡鬼,無一不是身世凄慘曆經磨難,最終帶着滔天的怨憤而死。
這些鬼化形之日起其怨氣轉化的鬼氣修爲就已經接近了靈境,又在拘魂陣中待了一日,早有突破靈境的迹象。
他們與罪孽化身不同,都有着生前的記憶。他們都是這世道的受害者,所以對想要誅無道之世的白生平格外衷心。
這是白生平手底下的中間力量,是爲鬼差。
白生平揮手間無邊的鬼氣從他的身體裏湧出,鬼氣勾勒出一道道線條,化作繁奧的符印,将這一百多的鬼差籠絡其中。
幽冥百鬼陣!
白生平在頃刻間又布下一座地境陣法,這些鬼差的力量被法陣勾連,一個個消散形體化作純正的鬼氣。
放眼望去已經看不到了白生平,他已經被如海洋般的鬼氣包裹。
白生平張開大口,奮力一吸,将這些鬼氣吞入腹中!
黑色的紋路遍布他的全身,隐約可見一百多張猙獰的面孔在他體表浮現。
這百鬼陣已經徹底刻入了白生平的體内,他此時的修爲早已突破靈境向着更高處攀去,直到快要突破天境才要停下!
布陣的士卒一動也不能動,他們身上的雷引符已經悉數變成了粉末,但血紅的符印憑空顯形印在他們的額頭上。
天上的雷劫久久沒有降下,但接引雷霆的衆人已經在透支生命。
白子墨緊咬牙關,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手中的風雷刃仿若千鈞,修爲不夠豈能調動天力?
雷劫蓄而不發,因爲它還沒有得到足夠的命數。
煉氣士是天地寵兒,什麽樣的修爲就能調動多少道之力。如果修爲不夠硬要使用超出自己極限力量,就需要命數來湊。
白子墨對戰陳猛之時就已經使用了超出極限的力量,他的命數早已抵給天道,修爲全失。
現在雖然借着風雷刃和法陣之力與天借力,但法陣也是有極限的,使用超出極限的力量,就會陣毀人亡。
以器布陣,失敗的代價不過是布陣之物靈性全失化作凡物。但以人爲陣,最後抽取的,就隻能是布陣之人的命數。
七重劫已經是這兩千人的極限,完整的九重九霄天雷劫,至少要用五千人才能抵住反噬。
白生平嚴陣以待,但是那足以殺死他的氣息卻遲遲不來。
他擡頭看去,天上烏雲盡散,隻餘下了九顆紫色的珠子。
那九顆珠子光華有些内斂,似在極力壓制自己的力量,每一顆都如小山般大小。
而此時此刻,白子墨陣中一直有人死去。風雷刃熾熱無比,将白子墨兩條胳膊上的袖子都燒成了灰。
即便有法陣之力護身,他的雙手也早已皮開肉綻。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無法調動那雷劫之力。
白生平歎了口氣:“将軍,結束了。”
白生平身上的法陣亮起,一柄燃燒着黑色火焰的長劍落入他的手中。
他每走一步,腳下都變成焦土。他存在一刻,都能讓世間枯萎。
“啊!”
白生平一劍刺出之際,白子墨一聲怒吼!伴随着這聲怒吼的,還有隆隆天威!
劫至!
一瞬間數百鬼軍士卒化作劫灰,身魂俱滅,白子墨手中的風雷刃耀如烈陽,揮劈而下,以命借力,終于祭出了這一擊!
九道紫色天雷破珠而出,後發先至!
白生平擡頭看去,整個平昌城都被籠罩其中,僅僅是天威的氣勢,就讓數萬罪孽化身解體。
而白生平正處劫中,九道紫霄雷劫封住了他所有去路!
法陣自白生平腳下蔓延而出,周身七尺即是他的天地,他想要做的事,天都不能讓他低頭!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萦繞着衆生的哀嚎。鬼生于天地卻又被天地所棄,這滔天的怨氣,該散于何處?
天要擋我,我便拔劍向天!
白生平體内的煉氣修爲因爲心中逆天之意被天道收回,他的氣息短暫下降之後又再度高漲!
從此,他便躍出三界,跳出五行!
“無間地獄!”
無窮的黑色鬼氣自白生平身上爆發,正面迎擊來自天空的雷劫!
鬼劍瘋狂旋轉,形成一道光幕,那雷劫劈在上面蕩起漫天怨氣。
雷劫之力與怨氣相互湮滅,雷火如雨點落下,将平昌城變成一座火場。
白子墨舉着風雷刃,維持着九霄天雷劫陣。他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沈無敵與張寶俱是口鼻溢血但仍不離不棄的護在他身邊。
布陣的士卒開始成片倒下,終于,九霄天雷劫陣自行潰散了。
白子墨狂噴一口黑血,雷劫之力已侵入他的髒腑,像是胸口裏藏了一爐燒紅的碳。
“快走!”
白子墨拉着沈無敵的手臂,說完就昏死了過去。
沈無敵看向白生平所在之處,天上的落雷因爲九霄天雷劫陣的崩潰而漸漸消失,此時剩下的不過是些殘餘,也在迅速消失。
鬼氣仍在蒸騰,天劫都沒有滅掉那惡鬼!
沈無敵知道一刻也不能耽擱,強忍着身上的劇痛一把将白子墨背起。他招呼着張寶收攏軍隊,能喘氣的跟在他們身後一路向城外殺去。
拘魂陣也早已潰散,城門處自然沒了阻礙。落日餘晖灑在平昌破爛的街道上,一片狼藉。
陰影裏似乎藏着什麽東西,但因爲懼怕陽光目送着沈無敵他們離去。
過了許久,日頭西沉,皎月升空,銀色的光華灑滿人間。
隻是細細看去,這甯靜祥和之下,飄蕩着淡淡的黑色氣息,似要與這月色分庭抗禮。
無數的黑影開始出現,它們來自平昌城的各個角落。黑影如雨滴彙聚成溪流,又有無數條溪流朝一個地方彙聚。
最終,黑影彙聚成了湖泊,而在這湖泊的中心,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燃燒着。
白生平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黑影的眼前,然後他身上的黑色紋路開始退去。
它們順着白生平的身體流向地面,然後恢複真身。
還剩一十六隻厲鬼。
終究不是完好無損,耗去了一百多隻厲鬼的魂力才替白生平擋住了天劫。
雖然苦心經營的勢力被毀去了十之七八,但白生平也不是一無所獲。
雖然他的煉氣修爲被天劫廢去但自此也不再受天道制約,體内的鬼氣之海洶湧澎湃比起之前擴大了數倍。
若是以一個标準來衡量此時的白生平,他已經超越了地境。
拘魂陣雖然被毀,但是之前積累的無邊怨氣讓白生平實力飛漲。
況且,他能夠布下一座拘魂陣,就能布下另一座,無非是需要時間準備。
罪孽化身還剩下一萬有餘,白生平帶着它們,前往白都。
但在那之前,白生平也沒有忘了這城中還活着的居民,他讓這些居民四散逃去,帶着一個消息。
天道不公,人世多惡,今有閻羅,代天授命,生死簿上,功德有常,閻羅殿上,鬼門關立,十八地獄,有罪必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白生平現身于人前,就是爲了建立一個公道的來世。現在,來世将至,舊世,合該覆滅!
“沈将軍,我們有七百多個弟兄逃了出來。”
張寶一臉焦痕,這一行人各個帶傷,殘兵敗将,狼狽不堪。
“白将軍也隻剩一口氣了,這次損失慘重我等還是速速回到白都,請大将軍定奪罷。”
饒是沈無敵身經百戰,這時的狀況也超出了他的認知。叛軍根本不是人,而是真正的惡鬼大軍!
就算沈無敵對阿凝有信心,可這惡鬼大軍,遠比陳國軍隊要難對付。
她真的有辦法嗎?
對于甯安這邊發生的事阿凝自然還沒有得到消息,現在白都城裏正在發生另一件大事。
白氏與姬家的聯姻之期已至,白伯賢不日便要迎娶姬家女若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