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沒有意志,甚至沒有執念,雖然凝聚了鬼體,但連鬼都算不上。
它們是這世間積累的罪孽。
一千,兩千,一萬,兩萬……所有人看的頭皮發麻,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小小的平昌城裏被這些罪孽的化身擠滿,街道屋頂和天空,直到一絲縫隙都沒有了,還有鬼影在緩緩成型。
白生平站在那些罪孽的中間:“将軍啊,你看到了嗎?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有多少人比我還痛苦?”
“将軍啊,我真的做錯了嗎?”
白子墨現在所看到的每一個罪孽化身,都不是純粹的。化身怨氣的魂魄沒有能力化形,它們隻是或多或少的靈魂沙礫。
這裏數萬的罪孽化身,是由數倍數十上百倍的人慘死之後的怨氣,凝聚而成!
“将軍啊,你能給我們一個公道嗎?”
白生平繼續發問,問站在人群中的白子墨。兩千人的軍隊,被數萬罪孽化身包圍,連天空都是,令人窒息。
白子墨不知道這些罪孽化身的本質,但白生平 可以解釋給他聽。
這裏密密麻麻的身影,并不僅僅隻是一個個死去的人,而是這個漸漸腐朽的世間的罪證!
白生平所求的公道,白子墨給不了他。
但白子墨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可是這樣的白生平,他能阻止他嗎?
“這城中的活人呢?你口口聲聲的要求個公道,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白子墨始終牢記自己是來救人的,白生平說的再占理,他卻是來殺人的。
白生平的臉上帶着嘲笑,雖然白子墨看不到:
“我沒有把他們怎麽樣,也沒有把之前遇到的人怎麽樣,我給了他們一個選擇,僅此而已。”
“雖然我已經死了,但我所做的一切,是爲了你們活着的人。我讓他們看清痛苦的根源,世間的真相。”
“我知道,隻要他們看到了,想通了,終有一天會選擇跟在我的身後。”
白生平不是要征服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他是來教化他們的。
這片土地上的人需要的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新王,而是去掉身上的枷鎖,解放自己。
但隻有将舊的世道葬送,新的秩序才會誕生。白生平所做的一切,是在爲将來鋪路。
他會殺死所有爲舊秩序而戰的人,成爲舊秩序裏最後一個王。
當新秩序出現之後,他便會離開。畢竟一個活人的世界,跟他一隻惡鬼有什麽關系呢?
他隻是執念深重罷了。
“将軍啊,你願意幫我嗎?”
白生平最終還是又給了白子墨一個機會,他可以不爲君王而戰,爲他人而死。
聽到白生平話的不止白子墨一個,所有鬼軍士卒都聽到了。
雖然那個可怖的鬼影陰森吓人,但是很多人心裏莫名産生了共鳴。
他們也是肉長的,是父親兄弟孩子,會流血會怕也會死。
如果有一天戰死了,真的值得嗎?
也許君王會痛哭流涕,但絕對不會是爲了他們。若有一天他們戰死,這世間的痛苦便又多了一分,來自于他們的家人。
白生平注意到了人群的變化,畢竟他們和那些平民并沒有什麽區别。而且,常年在生死之間徘徊,他們比那些人更懂得,他所說的是什麽。
“我也想你口中的世道能夠有一天出現,但這是活人的世界,你已經死去,你已經不是人了,我們的世界,我們自己來守護!”
“你說你要拯救那些在水深火熱裏的人,但在那之前,你會殺很多很多人。”
“我無法相信你,我隻相信,若真有那個世道存在,也是因爲活人。”
“活着的人才有資格去找尋活着的意義,你隻是一隻痛苦的厲鬼。”
“如果有一天你像昨天晚上一樣因爲痛苦而崩潰,那你所說的世道,也會因爲你的力量而毀滅。”
“我不會站在你那邊,我會爲了我白國的子民而戰。”
“一直到死!”
白子墨的話讓所有人精神一振,是啊,白生平畢竟已經死了。他們這些活人,真的要選擇生活在一隻厲鬼建造的世界裏嗎?
白生平沉默不語,他雖然會殺很多人,但他是來改變這個世道的。
即便是白子墨擋在他的前面,也照殺不誤!
白子墨失去了白生平的身影,他藏在了那些罪孽化身之中。
而那些罪孽化身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他們看起來跟普通人沒什麽兩樣,但他們隻是怨氣的載體,痛苦的容器,罪孽的化身。
是白生平親手打造的,爲了殺掉這個世道所鑄造的武器!
罪孽大軍迅速逼近,都快要貼在士卒們的臉上了!
他們面孔扭曲,不是真正的惡鬼,卻比惡鬼還能攝人心魄!
鬼軍士卒雖然精銳,雖然見慣了生死,但畢竟還是活人,見到這一幕也是吓得手腳冰涼。
但是好在,一層淡藍色的光幕在士卒們三尺之外顯現,擋住了那些罪孽化身。
它們擠在屏障上面,想要突破屏障,撕碎眼前這些活人。
白子墨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如果隻是地境法陣,那他這九霄天雷劫陣還可一戰。
可是白子墨沒想到,法陣雖是地境的,但是它的效用已經堪比天境法陣。
這些罪孽化身已有數萬,就是傾盡白國之力也無法破除。
畢竟這是白生平用來滅世打造的軍隊,随着時間的推移,拘魂陣積累的怨氣會越來越多。
而這些罪孽化身,終有一天傾世之力,也無法阻擋!
現在别說救人,能否帶着這兩千人破陣離去還是未知數。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三重劫!”
白子墨振臂高呼,直接催動九霄天雷劫陣,這次從天上落下的雷霆足足二十七道!
慘烈的光照亮了黑暗,震耳欲聾的雷聲讓地面都震顫了一下。
雷光劈下,密集的罪孽化身們暫時退卻,被雷光直接觸碰到的變成了劫灰。
天空暫時顯露,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好像掐住脖子的那隻手消失了。
“所有人,後陣變前陣!”
白子墨有些憋屈,他帶着這些人氣勢洶洶的破陣而入,現在卻要灰頭土臉的逃離。
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死可以,但他不能把這兩千人留在這裏。
死的人越多,白生平的力量就越大。
奉命逃跑,不,撤退。所有人都如蒙大赦,他們都是凡人,眼前的狀況超出了他們可以應付的能力。
這已經不算是拼命,這叫送命。
白生平一揮手,無數的罪孽化身擋在軍陣撤退的路徑之上。
白子墨率先來到陣前,積蓄了許久力量的一刀用力劈下!
數十丈的刀芒裹挾着天威,雷劫力量肆虐!所有罪孽化身一觸即潰,不是這一招之敵!
前方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已經可以看見幾百米外的城門。
白生平皺眉,天雷是邪祟的克星,下方的罪孽化身空有一身力氣卻使不出來。
“劍道真君,存乎一心,無極之力,天地授行!鬼劍訣!”
白生平出手,一柄黑色的劍自他心中而生。曾經十絕在他的心中種下一顆修行的種子,現在已經面目全非。
但不可否認,白生平已經修煉有成。
白生平出手的一瞬間白子墨就心生感應,他沒有想到,白生平的傳承竟然與風雷刃的傳承有些同宗同源。
不管白生平有什麽奇遇,白子墨借着法陣之力擋在那鬼劍之前!
白生平此舉是爲了破陣,有那九霄天雷劫陣存在,罪孽化身就無法發揮作用。
白子墨自然不能讓他如願,但是他卻高估了自己。白生平已是靈境巅峰,又有接近天境的法陣助力,修爲盡失的白子墨想要擋住他,簡直是癡人說夢!
怨氣潮湧,鬼氣滔天!鬼劍一出現就迅速汲取着法陣的力量,要以強絕的力量,破白子墨的陣!
“七重劫!”
白子墨嘶吼着,六十三道雷霆如同瀑布般澆灌而下,許多人的雷引符在一瞬間燃成飛灰。
雷霆湧過全身的劇痛點燃了所有人的恐懼,白子墨使用了超出他們承受能力的力量。
雷劫的反噬作用在了所有人的身上,最嚴重的當屬白子墨,他的半邊身體已經焦黑。
但他已将七重劫所有的力量聚在己身,在鬼劍攜天威而至之時,還以天威!
正與邪,暗與光,無極戰無極!
萬籁俱寂,白生平看着自己持劍的一截小臂化爲飛灰。雷光還在肆虐,怨氣劇烈翻湧,即便是他也暫時看不到什麽。
拘魂陣被雷劫的力量撕裂了一處空洞,陽光灑進陣中,罪孽化身們趕緊躲藏,但仍然有一部分被燒成了塵灰。
白生平躲在陰影裏,等着法陣愈合。直到這時,他才看見對方的情況。
軍陣裏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一片,所有人都在呻吟。大概兩百多人無法承受雷霆反噬,心髒永遠停止了跳動。
白子墨拄着風雷刃,一動不動。
直到沈無敵過去攙扶他,他才劇烈的吸了一口氣,他剛剛似乎是死去了。
白子墨全身顫抖,現在仍有雷霆在他的體内流動。怨氣纏在他的身上,讓他充滿了死氣。
看着半邊焦黑壞死的軀體,白子墨再度立了起來,還沒有結束!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九重九霄天雷劫!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