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黑影,竟然是已經死去多時的白生平。
白子墨之前帶軍去到了白生平一家遇難的那處山村,将他與家人埋葬在了一起。
他親眼見證了他的死亡。
哦,他确實是死了,可他死後變成了厲鬼。
“将軍。”
空氣被鬼力壓縮拉扯摩擦,發出人可以聽得懂的聲音,凄厲刺耳。
白子墨眉間刺痛,厲鬼用意志發出的聲音,刺激着他的神經。
“怎麽會這樣?”
看着性情大變的白生平,白子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兩人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當初的白生平雖然在他面前謹小慎微,但本質上也是個粗犷魯莽的大漢。
就算有點小心思,也不過是爲了生存摸爬滾打練出的市儈模樣。
但現在的白生平,周身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的恐懼的氣息。他深刻靈魂中的仇恨,似乎連這片天地都難以承載。
白子墨居高臨下,看到那百多道鬼影在平昌城中穿梭肆虐,時不時就有驚呼聲傳來。
白子墨心中有些焦急,他不知道那些鬼在做什麽,但一定是在害人。
他想要去阻止,但白生平始終擋在他的身前。
“你到底要做什麽?”
白子墨質問白生平,眼前這一切,跟白生平脫不了幹系。
城中那些鬼雖然看起來吓人,但是白子墨覺得自己也不是毫無辦法,至少風雷刃可助他除掉那些鬼。
但白生平給他的感覺不同,雖然白子墨現在沒了修爲,但是眼力還在。
此時白生平身上散發的鬼力波動,已經超出了靈境煉氣士一大截,雖然還未達到地境,但也相去不遠。
而且,他似乎不是與正統煉氣士一般靠修煉來提升自己的境界。
鬼修要變強,靠的是吞噬别人的靈與魂。
“将軍,看在以往的恩情上,你還是走吧。”
白生平一步也不肯退讓,而且似乎有要對白子墨出手的迹象。
白子墨深切的感受到了來自白生平身上的壓迫與威脅,眼前的白生平,已經變成了随時都會暴起吃人的惡鬼!
“我不會讓你傷害這城中的子民!”
白子墨知道勸是勸不了了,隻得做好最壞的打算。雖然白生平身上的氣息極爲強大恐怖,但他還是拔出了風雷刃。
似是感受到了妖邪鬼魅的氣息,風雷刃上面的法陣自行運轉。電光焦灼閃爍,空氣都被點燃。
“你救不了這些人,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就像當初的我……”
凄厲的話語刺激着白子墨的耳膜,而似乎想起了什麽痛苦的事,白生平話還沒有說完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他暴走了!
白生平并沒有向白子墨出手,他隻是自顧自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鬼魂之所以有形體都是之前身而爲人時的本能記憶作祟,但現在的白生平,漸漸失去了人形。
一團黑色的火焰正在跳動成型,原本隻是一個人形的大小,但它在迅速擴張,擠壓着四周的空間。
因爲痛苦而扭曲,這是白生平最真實的寫照。
白子墨被白生平的氣勢逼迫的連連後退,此刻的他,已經看不到了白生平,隻能看到一團龐大扭曲的黑色能量正在暴動。
兩點紅芒被這龐大的鬼力裹挾着,無邊的恐懼與罪孽肆虐,要摧毀觸碰到的一切。
“快走!”
憤怒中帶着壓抑,白生平不想傷害白子墨,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鬼雖然都偏執于生前的某事或某人而容易做出極端的事,但是覺醒的白生平本不應如此容易的失控。
他吃掉太多人的魂魄了,對于靈的渴望讓他無法自己,隻有攝入靈的一瞬間才能暫緩他靈魂深處的痛苦。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毀掉了好幾個村子。
不分男女老幼,像是永遠都吃不飽一般,他吃掉了所有人。
吸收掉别人的靈魂是由副作用的,它不像吃掉了對方的肉一般可以無代價的消化掉。而是像輸了對方的血一樣,血型不同,可能會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志和記憶,現在那幾百人的意志和記憶現在都裝在白生平的靈魂裏,雖然變成了碎片一般,但如此龐大的量足以讓白生平自己的意志像是湖中的孤舟一般,随時都會沉沒。
換成普通的鬼,早已變成了靠本能支配的鬼怪。
但白生平,他是煉氣士,他的意志,早已不是凡俗。
白子墨咬緊牙關,白生平沒有針對于他,但他用盡全力抵擋着這鬼氣風暴,一步也不能前進。
而城樓下,張寶正在用力拍打着城門。白子墨已經上去很久了,但始終沒有消息傳來。
張寶急了,運力于掌,一掌下去,城門上都能多個掌印。
但是無濟于事,這種城門都是特殊加固過的,這點傷痕對于它的體量來說不值一提。
漸漸的,平昌城内的慘叫聲越來越多,仿佛變成了人間煉獄。
縣城的四周開始彌漫鬼氣,仿佛要變成鬼域一般。
煉氣士可以借天地之力凝聚法陣,而白生平學會了刻在體中小劍上的一角陣圖,并且在惡鬼一途找到了自己的路。
但它的根基不是天地之力,而是怨氣怨力,生靈死後形成的力量。
而那城中百多的惡鬼們,正在制造死亡。
白子墨知道自己不能在等了,伸手在風雷刃上面一抹,然後将傷口的血染在刀身上。
他沒有了修爲,但每個人的血中都蘊含着或多或少的靈力,是邪修妖魔口中的靈根。
以前的法術白子墨已經無法施展,他現在能依仗的隻有手中的風雷刃。
以他的血引動風雷刃本身的力量,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白生平此刻像是落在地上的雲團,隻不過通體漆黑如墨,隻有兩點紅芒格外醒目。
“不要……逼我!”
白生平自己的意志已經快被淹沒,他雖然意志強大,但吞噬魂魄的惡果正在體現出來。
他不想傷害白子墨,但他的本能,讓他想要吞掉眼前這人的魂魄!
不管白生平的遭遇是多麽的讓人心生憐憫,他現在在害人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若是他自己不收手,那白子墨也别無選擇!
青藍二色劃破黑夜,白子墨出手了!他持刀劈向白生平,而白生平現在的體量根本避無可避!
風雷刃劃過白生平的身體,沒有絲毫的阻力,頃刻間就将他重創!
風雷之力對邪祟力量有着天生的克制,如同驕陽遇到白霜。
直達靈魂的劇痛讓失控恍惚的白生平瞬間清醒,鬼氣瘋狂的從他的傷口處往外傾瀉,連同着他的生命。
吼!
“你也要殺我!”
白生平怒吼,劇痛讓他清醒,他自己的意志開始占據上風,但逼人的氣勢絲毫不減。
吞噬了數百人之後他的實力極度膨脹,以至于看到白子墨之時都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危機感。
白生平自顧自的陷入自己的憤怒與記憶裏,迷失在數百人的念頭中。
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把白子墨當成了自己的絆腳石。
“收手吧,不要再害人了!”
白子墨嚴陣以待,今時不同往日,白生平已是靈境級的大高手,而他隻有一把刀。
“害人?我害人有人來救,别人害我,爲何我就該慘死!”
白生平收攏着失控的鬼力,在他的鬼體之中,一柄漆黑的小劍正在源源不斷的煉化着這有些龐大的力量。
那是白生平的本源,若沒有煉氣士的基礎,他也無法控制這些力量,隻會被這些力量撐爆。
“收手吧,我知道你很憤怒難過,可裏面的百姓是無辜的,如果你的妻兒還在,她們也一定不願看到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白生平再度恢複了人形,但給白子墨的壓迫越來越大。白子墨手中的風雷刃在劇烈抖動,那是對極爲強大的邪祟之力的預警。
“妻兒?”
白生平突然變得平靜:“我沒有妻兒了,你們把她們從我的身旁奪走,一次又一次。”
“而我現在做的,恰恰是爲了她們。”
憤怒到極緻,就會從極端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從而可以将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一個目标上,可以發現或者解脫的目标。
這樣的目标,通常很極端。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今日不殺你,但你若再要阻止我,我便生吞了你!”
白子墨隻覺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力就沖擊在了他的胸口上,喉頭一甜,鮮血噴湧而出。
白子墨受這一擊,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他直起身來,已經身處營地。
“将軍,你可算是醒了,你快把俺吓死了。”
張寶心有餘悸,阿凝讓他保護白子墨,差點就失職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時在平昌城下的就隻有他和張寶二人,顯然是張寶把他帶回來的。
但是……白子墨心中一沉,平昌縣城現在如何了?
“俺還想問你呢,半天不給俺開門,還直接從城樓上掉了下來,可吓死俺了。”
張寶心有餘悸,白子墨被白生平打下城樓,若不是張寶眼疾手快接住了他,非摔個半死不可。
隻是白子墨陷入昏迷,張寶也不知道他看了什麽,隻得先退了回來,等他醒了從長計議。
“對了,沈無敵将軍來了。”張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