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也以爲是流匪滅村的禍事,可是幾個士卒又在前往甯安的路上發現了幾具屍體。
一個女人,兩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這與白子墨給他們交待的目标隻相差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光頭男人。
他們又翻回去找,又在一處發現了一具被風雪掩埋的屍體,是一個高大的光頭男子,身上插着一隻箭。
至此,他們要尋的目标已經完全找到,隻不過都死了。
但奇怪的是,那些殺人的流匪也死了,死狀極爲凄慘。
白子墨聽着下屬們的彙報,心中不由得有些歎息,白生平一家終究還是沒能逃走。
他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想要抓住白生平,另一方面卻又想他以前心心念念的家人平安。
“還有呢?”出事了,顯然不是指這個。
“殺了那些流匪的人,似乎在到處殺人,我們見了好幾個村子都沒留下活口。”
說話的士卒心有餘悸,那幾個被滅口的村子全村上下不分老幼全部被殺害,若說是流匪兇殘倒也罷了,可是流匪模樣的屍體也發現了十幾具。
再者,無論是甯安還是朔城境内,在經過之前的剿匪後,已經沒有這麽猖獗的流匪了。
“點齊兵馬,我們追上去看看。”
白子墨除了要捉拿白生平,還有一項任務就是帶兵掃滅白國境内不穩的因素,不管屠村的是不是流匪,他該做事了。
“本想再留小将軍兩日盡一下地主之誼,看來是不能了。”
白守仁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白國多事之秋,白子墨也不是真的有時間陪他在這裏閑聊。
“本想再多叨擾老将軍幾日的,奈何軍令在身,隻得就此别過了。”
白子墨也沒想到會這麽突然,白生平一家已死,雖然白子墨心裏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他也改變不了什麽。
“國事艱難,經此一别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白守仁歎了口氣,他已無力上陣,甯安偏安一隅,如若阿凝敗亡,這甯安就會輕易的落于虎狼之口。
甯安城現在之所以還能保全,是因爲隻是一顆無用的棋子,随時都有可能被人吃下。
“老将軍保重,待有朝一日子墨來與您暢飲。”
白子墨抱拳告别,在出城的途中路過曾經的姬府,偌大的庭院有些荒涼,少了一些人煙。
這姬家搬家搬的徹底,竟然連經營了幾代的祖業都不顧了,沒有人知道原因,但白子墨有了一些想法,這要等他回到白都才能驗證。
一日後,白子墨停在一處村落前,大雪已經将村子掩埋過半,但是沒有人清理。
因爲村子裏的人,都死了。
士兵們搬出幾具屍體,列在空地之上。他們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但因爲天氣寒冷,這些人的死狀都完整清晰的保存了下來。
白子墨細細的看着那幾具屍體,幾乎沒有什麽外傷,不是緻命的原因。
不是流匪滅村,而是更加詭異的兇案。
白都那裏妖魔作祟,離白都這麽遠的山裏也是怪事連連,白氏真的氣數已盡了嗎?
煉氣士是最信命的那一群人,國運與人的命數是相同的,但白子墨,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如果無法拯救白氏,他願意用這條命陪它走到最後。
整個村子的屍體都被集中了起來,白子墨讓士兵們架起火堆将這些人與村子一起燒掉,不然到了來年春暖雪化之時,可能會引發疫病。
一連好幾個村子,都是這種慘狀,這群山之中,已是屍骨累累。
白子墨一路不停的派出斥候,陸陸續續又發現了幾座這樣的村子,不過也發現了相安無事的村子。
白子墨看着堪輿圖上的标識,這詭異的死亡,蔓延的方向,是白都。
白子墨的軍隊前前後後燒了八座村子,五六百具屍體,老弱婦孺一個不留。
其兇殘程度,令人發指。
白子墨繼續帶人追趕,在最近的一座村子發現的屍體的死亡時間大概是一天前。
也就是說,他已經接近了,這一切的幕後元兇。
白子墨從山頂往下方望去,能看到幾處炊煙,這邊的村子比較密集,也是一處縣城所在。
白子墨登高遠眺,那幕後元兇還沒有動手,他一定要阻止慘案再度發生!
不斷有斥候離去,又不斷的有斥候将情報送回。在确定了其它方向的村落安然無恙之後,幕後元兇改道的可能已經微乎其微。
夜深了,平昌縣城的燈火大都熄了,隻有城頭寥寥幾個守軍在烤火。
遠方飄來一片雲遮住了月光,清冷的冬夜裏隻剩下寒風刮過樹梢的聲音。
像是……哭聲。
張寶靠着樹幹在打盹,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臉。
一睜眼,正要說話,白子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張寶會意,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來,跟着白子墨迅速向山下趕去。
張寶不知道大晚上白子墨爲什麽要帶他脫離大部隊,但是臨行前阿凝囑咐他一切都要聽白子墨的,無論如何都要護他周全。
兩人行了一裏多地,來到一處陡崖,白子墨指着一處地方讓張寶去看。
那是臨近平昌縣城的一處山坳,此時正有一百多個黑影緩慢的向平昌縣城移動。
張寶使勁的揉了揉眼,已經是通明境的他目力超越常人,但還是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那的确是一百多個人影,沒有實體,離地一尺的飄着。
此時白子墨與張寶離那些人影不過百丈遠,兩人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這些人影什麽時候出現的白子墨并不知曉,隻是遠遠被他看到了。
他們停留在這裏是爲了等斥候消息,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将軍,那些……是鬼嗎?”
張寶的聲音有些發顫,鬼軍鬼軍,是說軍隊像鬼一樣不可捉摸。
可鬼軍的士兵,不過是人。當真正的鬼出現在眼前,是人都會本能的恐懼。
“應該是。”
白子墨也不确定,所以才拉着張寶離近些看。
腳不着地,形狀可怖,怎麽都與傳說中的鬼一般無二。
也不怪白子墨見識少,修爲有成的煉氣士本就比俗世之人見多識廣,他們在修行之途比常人更容易接觸到鬼怪妖魔。
但白子墨自幼生活在軍營裏,修爲雖然高深但那是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本事。
按理說戰場之上死的人很多,出現鬼的幾率也比其它地方更高。
但戰場之上基本見不到鬼,因爲戰場上的殺氣和煞氣太重,即便有些人心中的執念深重,也不可能在那麽濃郁的殺氣下成型。
隻有一片戰場荒廢了許久,殺氣和煞氣散盡了之後才可能有鬼得以化形。
但千萬人的殺氣都随着時間的流逝消散,更何況是一隻鬼的執念呢?
若真的有鬼在古戰場成型,亦或是于戰場裏直接立地成鬼,那即便是修爲有成的煉氣士也未必是其對手。
因爲能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下變成鬼,其靈魂資質,必不弱于普通的煉氣士。
而煉氣士死後必然化身爲鬼,但一般不稱他們爲鬼,而是英靈。
而在一千年前的封神大戰之中,不知多少煉氣士隕落,其英靈被封神榜收走,更是被冊封爲神。
白子墨隻聽說過一些奇聞異志,就連他父親,都沒有去過白國之外的地方。
而白應武隕落是因爲将一切獻祭給了白夜,所以未能以英靈的姿态出現。
況且,英靈是無法久留人間的,至于去了哪裏,至今未有定數。
所以見到這麽多鬼,就連白子墨的腦瓜子也是嗡嗡的。
其中的不易,即便比不得成爲煉氣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的。
那些鬼的行進速度看起來很慢,但那不過是錯覺。鬼影陣陣,一晃眼就已經遠去。
白子墨握緊風雷刃,酥酥麻麻的觸感傳來。白子墨自己道行全失,但風雷刃自帶的法陣之力還在,專克妖魔。
張寶就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本能的想要逃離,隻是白子墨沒走他自然也是不能逃的。
他雖是個孩子,可身上的血性是殺出來的,心中升起的怯懦讓他感到羞愧。
白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我們跟上去看看那些東西究竟要做什麽。”
“嗯!”
張寶重重的點了點頭,似是給自己打氣。屍山血海他都趟過來了,不就是些鬼玩意兒嘛,到時候他一拳一個……
張寶還沒有給自己做完心裏建設,發現白子墨已經追上去了。
寒風一吹,張寶頓時覺得背上涼飕飕的,頓時欲哭無淚,倒是等等他啊。
那些鬼影停在平昌城外,似是受到鬼氣影響,城頭的火光都被壓的暗搓搓的。
“怎麽好像變冷了?”
一個守衛搓着手,拿着柴禾扒拉着火盆,可是火苗越來越小,然後噗的一下,變成了慘綠色。
“啊”
慘叫聲劃破了小城的甯靜,白子墨居高臨下,整個平昌縣城,到處都是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