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考慮下的。”阿凝深吸了口氣,最終還是拒絕:“或許這天下和白國都跟你沒有關系,但我始終要爲我白國的子民考慮。”
“我白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若真如國師所說你不會插手,那我白國也還有一線生機,到那時我便将我所悟盡數告知國師也自無不可。”
“否則,國師即便是殺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阿凝的聲音在風中回響,這就是她給李聃的答複。
“那李某就在陳國等着将軍,将軍一日還在白國,李某就不會踏足白國的土地之上。”李聃面容嚴肅,這是他的承諾。
“臨别之際,李某還有一言需将軍知曉,算是提前感謝吧。”雖然阿凝并未教授李聃可以修煉肉身的武功,但是李聃還是決定将如何真正煉假成真的方法告訴她。
“天道綱常乃世界之基,保證着天下一切的存在和運轉,人族隻不過是這天道之下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人族雖可通過修煉獲得強大的力量,但依然是在這個世界之内,在道之内。”
“道不爲人存亦不爲人消。”
“可人族與其它萬物不同的是,人可以以這天地爲畫卷,以身魂爲毫筆,作亘古未有之篇章!”
“人族可以創造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無論是器具還是什麽,都是經由人族的智慧而生,而不是這天地間一開始就存在的。”
“而人族,将一條道走到極緻的時候,這條道就會如同先天大道一樣,福澤天地。”
“成道要于天地有功,而不是僅僅與人族有功,望将軍牢記。”李聃沒有告知阿凝具體的方法,隻是告訴了阿凝,何爲道。
阿凝的道之所以是假的,因爲其與天地無用,不具天地功德。
若是阿凝想要煉假還真,她必須從根源上想明白,自己道該如何去走。
李聃的聲音還在阿凝的耳邊回響,但是他的人早已離去。
人族雖可修煉大道,但大道不僅僅是爲人族而存。同樣的,阿凝雖以人族之身成道,但她的道,必須能夠成爲與天地大道一般福澤整個世界,不然就是一條斷路。
僅僅于人族有功,是不夠的。
阿凝從李聃的話中收益良多,如同一股清風吹散了山間薄霧,将其中若隐若現的小徑展露出來。
不僅是她,尤也是如此。而他要比阿凝感受的更爲深刻,因爲他走過李聃從未走過的路。
可李聃雖然沒有踏出那一步,但是這天地之間對他已毫無秘密可言。
道對于尤和阿凝來說隻是強大的力量,可在李聃眼裏,道即是世界本身。
說到底,尤因爲時間之輪的緣故将五行至寶集齊然後又将五行道印完整摹刻其上,獲得了五行大道的力量。但說到底,他隻是獲得了力量而對道一無所知。
尤與阿凝認爲力量就是全部,他們修行是爲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尤是爲了封神,而阿凝是爲了斬斷人間不公。
他們都是戰士,但也僅僅隻是戰士。他們沒有做錯,隻是看的不夠深遠。
而李聃,将自身視作道的一部分,而不是道的擁有者。
道在無爲,李聃沒有将自己視爲淩駕在天地萬物淩駕在道之上的主宰者,而是如魚在水,水去往何處魚便存在何處,魚又怎會去幹涉水的流向呢?
阿凝與尤在感悟中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二人身上都結了一片寒霜,與這谷中的山石樹木别無兩樣。
尤吐了一口氣,化作一團白霧。他二人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但李聃的話仿佛是剛剛說完。别說是阿凝,就是他也很驚異。
自他在虛實交界意志升華之後,已經很少有什麽東西能影響他的心神了。
尤心裏明白,李聃雖不是神劫,但是他在道之一途上已經走得比任何人都遠了。
言出即是法,聲亦如道音。
阿凝稍稍運轉内力驅散了身上的寒意,她比尤要鎮定許多,至少表現出來的是這樣。
兩人皆若有所思,然後一路無話回到了白都。
雖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是阿凝的目的卻是達成了。像李聃這樣的聖賢追求的是道,但阿凝,自始至終也隻是想要力量罷了,她還沒有那麽超脫。
而現在,她的内力已經徹底踏入歸一境,而且是真武境成就的歸一境!
而她内心覺醒的武道種子也能與天地共鳴,阿凝稍微試了試,自身的内力已經帶上了一絲道韻,這是其他人所沒有的。
隻不過因爲這隻是她的道,而且還是假的,所以道之力要比煉氣士所修的先天大道的道之力要弱上很多。
但是沒有關系,阿凝現在有足夠的自信,打破陳猛那層龜殼!
道之力确實很強,但是陳猛說到底也隻是個地境煉氣士罷了。
按照尤所說,地境煉氣士的力量在武者體系裏也就是歸一境初期到後期的地步。
隻不過煉氣士與武者所擅長的不一樣罷了,相比起陳猛那大規模改變地勢的力量阿凝就做不到。
但是她自信現在一拳下去,自己可以砸開一座山頭!
接下來的幾日阿凝将所有的重點放在整頓兵馬還有遷移民衆的身上,戰争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決定的。
這一日,阿凝早早的就穿戴完畢,她要去朝會。
她背負的太多,無法向李聃那樣超脫。誠然李聃講述的是天地至理,但她,不過是個人罷了。
阿凝上殿之後,發現今日的大殿裏氣氛比昨日還要凝重。
而且,還站着一個阿凝從未見過的人。
這人的官袍,是陳國的官袍,這是一個陳國人!
白伯賢坐上王位之後,大殿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包括白伯賢都看着那個陳國人。
他是陳國派來的使者,今天早上剛剛才到。陳國的使團到的時候,地上的霜還未散去。
衆人都不知道這陳國人的來意,但是眼前這人身處敵國卻鎮泰自若,非常人所能及。
“你是何人,又有何來意?”白伯賢問道。
“禀大王,小人乃陳國陳方生,受陳王令出使貴國。”陳方生禮數周全,讓人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
“陳王有何事?”白伯賢看着下面的陳方生,此人來者不善呐。陳王派了個如此厲害的人物過來,看來所圖甚大。
“陳王願與貴國議和,以止兩國刀兵。”陳方生躬身一拜,述說了陳王之意。
“議和?”白伯賢眼睛一眯:“陳國先犯我邊境,殺我兒郎,現在又要與我議和?莫不是以爲我白國,真的是貴國想欺便欺,想走便走的?”
整個大殿到處都是聲讨陳國的聲音,尤其是幾個武将,畢竟在這場戰争裏,死的很多是他們認識的人。
家國仇恨,一句議和便能揭過麽?
陳方生對衆人的話語不爲所動,其中有些甚至是要讓白伯賢殺掉此人以示白國之決心!
“陳王說了,願意将豐邑還給貴國,以示兩國之友好。”陳方生抛出了議和的籌碼,一座大城還有周邊的那些田地。
豐邑對白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白國很重要的一處糧倉。
可是現在豐邑卻被陳國占領了,而白國連白都都難以守住,别說奪回豐邑了。
可是現在,陳方生看着白伯賢,雖然白伯賢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但是他一定會心動。
家國仇恨對于君王來說重要,但也沒有那麽重要,君王的出發點永遠是爲了王室的權力和對臣民的統治力罷了。
大殿上的聲音漸漸平息,拿奪走他們的國土當做自己議和的籌碼,極其無恥,但這就是現實。
說到底,白國已經處于極其不利的地位,這個時候能夠短暫和平換來喘息之機無人可以拒絕。
可他們從未想過陳國會與他們議和,在寒城未破之時雙方還有議和的可能,因爲那時還隻是互有損傷還未動搖根基。
但是此時的白國,說難聽點已經到了滅亡的邊緣。白伯賢從未想過還能有議和的可能,他白氏已經成爲了陳國嘴邊的肉,如何能不吃下?
“那陳王有什麽條件?”白伯賢雖然對議和之事心動但卻并未施了方寸,這天下不會有這麽好的事。
與現在的陳國議和,無異于與虎謀皮。
“陳王聽說大王有一王子,聰慧伶俐,想讓他去我陳國遊學,與我陳國的王子們一同學習。還有一事,我便是陳國王子們的老師,大王您意下如何?”陳方生不卑不亢看着白伯賢的眼睛,陳王的意思是讓他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去陳國當人質。
而這個子嗣,還是白氏的儲君!
“不可以!”白伯賢還沒有出聲但是一個充滿殺意的聲音已經在大殿内響起,冰冷的殺意宛如實質,讓大殿的溫度下降了很多。
出聲的是阿凝,怎麽能将白子兮當做議和的籌碼?絕不可以!
陳方生眼角一跳,來時他也做了很多功課,而眼前這位應該就是白國的大将軍了。
陳方生的餘光一撇,頓時看見阿凝情急之下踏出那步,已經踏碎了堅硬的石闆,這還是她無意爲之。
陳方生心底歎道這白國大将果真非是一般人,但是卻沒有害怕,他來這裏之前就早已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
他又看向白伯賢,白伯賢的眼中雖然有着憤怒,但是這憤怒,卻并不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