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白都的街上人流車流穿梭不盡,從白都的各個方向角落向王城彙聚而去。
天光大亮的時候,一衆文臣武将早已在朝堂列座等候。所有大人們都到齊了之後,白伯賢方才在衆人的視線裏,坐上了王位。
“拜見大王!”文臣武将們畢恭畢敬的站起身來,向白伯賢行禮。
“平身吧。”白伯賢整理好衣衫坐好,朝堂下的大人們這才各歸其位,所有人都知道,今天這場朝會,将決定白國的命運!
阿凝站在武官之首,身上殘破的戰袍還來不及換下,上面血迹斑斑,訴說着她所經曆的那些驚心動魄。
張豐年等一衆副将皆在其後,卻是隻剩下了四五位,人才凋零。
整片朝堂一片凝重,白伯賢沒有發話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徐将軍,前方戰況如何了。”白伯賢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這些時日都沒有休息好。
來自前方的噩耗一個接着一個,白應武陣亡,寒城被破,豐邑被奪!
若是用一個詞來形容此時的白伯賢,那就是寝食難安!
可他還要強裝鎮定,希望有什麽奇迹發生,拯救他白國社稷。
阿凝的大軍撤離到白都的時候派信使先行報關,雖然帶着一封戰報,但也難以有當事人知道的更詳細。
“我白國三路大軍,十去七八,損失慘重。”阿凝并沒有粉飾什麽,這樣做毫無意義,隻會讓這些坐在朝堂上的官老爺們心存僥幸。
果不其然,朝堂上頓時喧嘩了起來。他們對于前線的戰況知曉的并不是如何清晰,白伯賢極力的封鎖着消息盡量維持白都乃至白國的穩定。
可是阿凝大軍一回來,什麽都瞞不住了,終究還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的。
“那陳國大軍現在何處?”白伯賢又問,阿凝手中的軍隊加上王城守衛,還有六七千之衆,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昨日我等與陳猛在王城百多裏外的石山狹道作戰,陳猛敗走,據探子回報,他們現在在豐邑駐紮。”阿凝剛說完喧嘩之聲又起,有人在質問既然打敗了陳國大軍豐邑爲何還會丢失?
阿凝沒有說什麽倒是樊老黑等人氣的臉紅脖子粗,他們在前面拼命這些人卻在後面指手畫腳。
張豐年攔住了幾個暴躁的副将,朝堂之上不比軍營,不能讓他們胡來。
“那将軍現有何良策?”局勢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現在去追究是誰的過失就是在自尋死路。
“依托王城,拼死一戰!”阿凝沒有什麽良策,能在石山狹道獲勝已經讓陳猛有所防備。
陳猛再不會被她的計策引離,下次開戰,就是堂堂正正的拼死一搏,再無僥幸可言。
白伯賢心底一顫,拼死一戰,白國還有什麽可以拼的嗎?六千老弱殘軍能有多少戰鬥力即便白伯賢不懂戰事也知道他們不行。
況且,連寒城那樣的堅城都被破了,白都又能支撐多久?
而據阿凝的戰報所言,陳國大将陳猛乃是頂尖煉氣士,攻城略地隻需要一雙肉拳,他們拿什麽擋得住?
“子墨如何了?”白應武已死,白子墨成了白國唯一的煉氣士,白伯賢隻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白将軍傷勢過重,以後恐怕無法上戰場了。”阿凝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白子墨爲了拖住陳猛,道行全失,現在已經成了廢人一個,隻是僥幸撿了一條命回來罷了。
阿凝沒有告訴白伯賢,即便白子墨完好無損,也不會是陳猛的對手。君王隻問結果,說的太多于戰事于白子墨都不好。
“那敢問将軍,這白都,守得住嗎?”白伯賢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喧嘩聲頓時停下,他們都盯着阿凝,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弱女子。
“大王,我們已經沒有退路。”
朝堂一哄而散,任憑大臣們如何争論都沒有出來一個結果。最後還是白伯賢拍闆而下,動員所有人,死守白都!
其實很多大臣都不願再打,他們也想像豐邑的城主一樣,陳國大軍一來開城投降便是,還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但是沒有人敢提出來要投降,他們怕白伯賢一怒之下現在就将他們滿門抄斬。
白伯賢是甯肯死也不會投降的,就算他願意降,陳國也不會讓他白氏逃得性命,他白氏才是真的沒有退路!
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現在白伯賢手中有六千多的兵馬,足以鎮壓所有不聽他話的人!
但憑有人想要在此時忤逆他,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
既然決定要打,一切決議紛紛開始施行。
首先就是糧草問題,他們要堅守白都然後再無支援。白都事實上已經是一座孤城,陳國大軍一來,白伯賢将失去白國其它所有城池的掌控力。
好在齊仁利用姬家的商道積攢了不少糧草,夠現在的軍隊吃上半年左右。雖然不知道城池能否擋住陳猛,但是卻不用擔心吃飯問題。
至于兵器甲胄,現在他們缺的是使用它們的人,軍需物資也是一應俱全。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最大的問題就是,那些住在白都之外的人。
事實上,白都之外遍布着村落和小鎮。住在那裏的人依托着繁榮的白都過活,而白都的物資也大都是這些人提供的。
陳國大軍一來這些人勢必首當其中,陳國大軍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所過之處一定不會與這些人秋毫無犯。
甚至爲了讓這些人不敢反抗,一定會殺很多人來彰顯武力。
可是讓這些人躲進白都中麽?不可能!白伯賢第一個不同意,那麽多人吃什麽?住哪裏?
他們的糧草是爲了養活軍隊、王室成員還有大臣們,就算不讓那些難民進城,白都之内的居民也有不少。放那些受困于即将發生的戰事的難民進城,會增加很多不穩定的因素。
可白伯賢沒有将這些話說出口,因爲有人會替他說。這個朝堂上所有人的命運都綁在一起,他們會爲了自己做出正确的決定。
果不其然,有人提議不用管那些城外之民,放他們進城隻會成爲拖累。
爲了維護自己明君的形象,白伯賢還說什麽都是白國之民不得不管的好聽話,但言下之意,是不會讓他們進城的。
最後還是阿凝力排衆議,願親自帶一隊人馬去收攏那些民衆,然後帶着他們躲入深山避難。
但這個關頭白伯賢怎麽會放阿凝離開?這一來一回之間萬一陳猛打來可如何是好?
他是不可能放阿凝暫時離開去收攏難民的,雖然阿凝表示将民衆們送到安全地帶就會馬上趕回。
可白伯賢一丁點多餘的風險都不願意冒,現在白應武戰死,白子墨被廢,他能指望的,就隻有阿凝了啊!
不得已白伯賢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願意讓齊仁調出一部分糧食,然後下令讓那些民衆領完糧食之後自行去山中避難,但是軍隊卻絕對不會派出的。
他們的人馬本就少,再去保護那些城外之民怎麽想都不可能。
白伯賢在這個問題上分外強硬,阿凝也隻得作罷。不過若是那些民衆撤離的夠快,應該能夠躲避馬上就會到來的戰事。
白伯賢爲了穩住軍心,特意下令讓那些家中有人生活在白都附近的士卒可以将家人接近城中躲避戰事。
事實上,這樣隻不過是爲了拴住那些在軍中服役的士卒們,将他們牢牢的栓在了白國的戰車上!
可這項舉措那些士卒們不會拒絕,即便他們的家人躲入深山也不會安全。
山中土匪橫行,奴隸販子也是兇惡異常,說到底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阿凝看着站在遠處等她的尤,心中的沉重一掃而空。尤站在那裏,總能讓人覺得莫名的安心。
“我們走吧。”
“嗯。”
阿凝從尤手中接過若離,兩人向王城之外走去。雖然朝會已經散去,但還是有很多朝臣在那裏議論紛紛。
他們不敢攔着阿凝,卻将張豐年這個老好人攔下問東問西。
白伯賢也知阿凝等人早已勞累不堪便結束朝會離去了,很多事不是一場無休無止的朝會便能解決的。
“阿凝!”就在這時,一聲稚嫩的喊聲從老遠處傳來,聲音中的歡呼雀躍不加掩飾。
尤和阿凝轉頭看去,一個小小的白色人影提着衣擺,風風火火的向二人這邊跑來。
尤面色古怪,他看向阿凝,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
阿凝目不斜視,一把托住白子兮的腦門兒,避免了一個大熊抱。
阿凝因爲練武的緣故身材十分高挑,白子兮隻有她腰那麽高,像是一隻小小的白老鼠。
白子兮掙紮無果,氣鼓鼓的向後退了一步:“你回來啦。”
“子兮殿下。”阿凝這才行了一禮,全然忘記了剛剛那大不敬的行爲。
不過白子兮不是他老爹,對此渾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麽長時間沒見,阿凝卻如此疏遠他。
雖然很多人不和他說,但他也是知道的,白國現在在和陳國打仗,而阿凝就在戰場上,他很擔心她。
這時,白子兮看見尤眨巴着大眼睛在看着他。不知爲何,他很讨厭這個人!
“你是何人?”白子兮擺出了王子殿下的威嚴,那是他的老師們特意讓他練的,說要有君王的氣度威懾天下。